河东县东部,雨行山上,一间雅致的院落。假山瀑布错落有致,水流如环佩叮咚,仕女家仆操纵着花灯,丝竹弥漫,灯影里冒出沉沉雾霭,宛如仙境。
院子最中央处落着一座机关行宫,行宫上设高台,坐在台上的紫光檀案几边,便能俯视院中景象。更有甚者,可将山下县城中的盛景也尽收眼底。
秦荆身着墨绿绸袍,把玩着一件火形黑玉符,远远望着山脚下县城里光海浮动的灯影,他的身前摆放的并非茶食点心,而是沙盘,沙盘格局,正与河东县一般无二。
秦荆身边,留八字须,眉眼狭长的中年男人是龙雀军机使刘抟忠,正向秦荆禀报道:“白龙寺中圣堂已毁,灵官已无法借圣堂向天宫求援。”
秦荆似睡非睡,眼皮都不抬一下,道:“佛胎之中的魔种如何了?”
刘抟忠道:“魔种在今日苏醒,为防伤亡,白龙寺方圆三里内没安排暗哨。不过,那魔胎似乎比料想的厉害许多,似乎不是寻常天魔。”
秦荆眉毛这才一动,说道:“抟忠,你处理军机已两年了。”
刘抟忠垂首道:“回尊上,差一月便是两年。”
秦荆点点头:“有你处理军机,我也省了许多心。也是你聪慧,两年都没出过什么乱子,这次的事,才交给你来掌手。你来说说,在那寺里埋下魔种,于龙雀何益?”
刘抟忠略一沉吟,回答道:“一为毁去圣堂,二为牵制河东县的高手。若能声东击西,在县中造成骚乱便更好。”
秦荆点点头,道:“但动静闹得太大,却反要惹到不该来的人。”
说着翻开手边的一封纸卷,纸卷模样普通,上面画着一些意义不明的图形,附有一些文字,看似十分普通,但若仔细端详,便可发现纸卷上的图形正随着天时微微变化。
秦荆指向某处图形,山上大佛之中,有毒龙钻出。但毒龙显化之时,又被一瓣莲花阻挡。
秦荆道:“这魔气一出世便被佛气同化,显然是引来高手,化解了此事。”
刘抟忠微微一怔,俯首道:“属下办事不力,甘受责罚。”
秦荆摆摆手:“非你之过,其他事办的如何了?”
“谢尊上。”刘抟忠微微松了口气,正色道:“冯符二家定盟的地方已经找到,今夜定能破坏其盟约,夺得符家手上复国宝藏的线索。”
秦荆淡淡道:“破坏盟约即可,所谓的复国宝藏,若不是线索残缺,早被符家自行找去了,不必太过在意。圣祖的衣钵,就算被人找到,若非王室遗脉,岂能轻易得到。”
说着他又翻开手边纸卷,看向其中一幅真龙图,真龙鳞甲破碎,血肉都被剔除,大半身子只余骨架,气息奄奄,却仍未死绝。
秦荆道:“大夏龙脉未尽,那未尽的一丝血脉,就落在这河东一带,可惜老夫手中的皇极经世书只是残卷,能窥见一丝劫运之气动向,却无法鞭辟入里,作用实在有限。”
刘抟忠答道:“按大人的吩咐,龙雀八成力量都在搜寻这方面的线索,倒是找出了一些前朝隐居下来的能人异士,有关王室遗脉的线索,还是至今没有所得。”
秦荆嗯了一声,道:“王室遗脉,自然身怀异宝,他身上流着圣祖的血,天生便能干扰天机,就连皇极经世书的残本,都找不到他在哪,若他不主动现身,凭你们也绝难找到他。”
“对了。”秦荆抬起眼皮,遥遥俯瞰河东县,“今夜攻下城门,便将端木茴夫妇的尸首夺回来,好生厚葬。”
“得秦公挂念,属下代二位义士谢过秦公。”刘抟忠施礼,旋即抬起头,“端木茴夫妇的死因已经查清,是调查东方景之死,寻到了隐居的内务府神匠吴潜,刚追踪到吴潜,却被神咤司新任的千户带人抓了尾巴,于厮杀中丧生,吴潜也因此而死。”
“哦,新任千户,就是李不琢吗?”秦荆微微皱眉。
刘抟忠察言观色,有些奇怪一县千户竟然也能入龙雀执火者的眼,小心翼翼道:“不错,大人若要捉拿此人……”
“不必。”秦荆一摆手,“天宫圣人相互制肘,神咤司那位人仙行事却想来无所顾忌,事关神咤司,便还不到动手的时候,日后再说。”
这时行宫门边,莲花漏响,秦荆瞥了一眼院落中的灯景,道:“到时候了,抟忠,与我下山。”
刘抟忠应诺,行宫轰然拔地而起,机关轮辐缓缓滚动。
突然!
大风骤起!
一剑袭来,霎那间斩杀行宫前引路的传火使,斜斜钉在地上!
虽是平平无奇的一柄木剑,却正正挡住行宫的去路。
“有人行刺!”
刘抟忠连忙护住秦荆周身,却被秦荆挡开,摇头道:“这一剑,此地无人能挡,你若敢挡,便是死路一条。”
“不知哪位高人,可否一晤?”秦荆放开刘抟忠,提高声音。
却无人应答,那木剑停留一瞬,又拔地而起,飞向西面白龙寺的方向。
秦荆见状微微一怔,摇头苦笑道:“果真惹到了不该惹的,这般行事,想必是神咤司那位破邪大将。”
刘抟忠脸色发白:“破邪大将,竟得知我们所在,为何不……”
‘
秦荆呵呵一笑,似乎对那一剑并不在意,命人收尸后,便回到院落中,道:“天宫自然知道我等存在,但伤病可以强身,当年大夏铁骑横扫十二国,天下无敌,但后来太平许久,无内忧外患,文臣当道,武将衰落,也因此而亡。天宫留我龙雀,却是不为重蹈覆辙。既然有人不让我出这院子,便依她吧。”’
刘抟忠似乎仍未回过神来,喃喃道:“原来如此,难道龙雀起事,却是靠天宫的纵容……”
“这样说也无妨,不过……”秦荆呵呵一笑,“岂不闻养虎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