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在乡下地方,外头又下着大雨,一时也不能进城去找太医,管事的只得请了庄上一个平时常给仆从奴役看病的老大夫来给杜容芷诊治。
那老大夫治疗跌打损伤极为拿手,看过后给杜容芷敷了些草药,疼痛登时减了大半。又告诉她现下虽疼得厉害,实则并未伤及筋骨,且她甫一受伤就立马寻了地方坐下,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因此只要把草药敷在脚踝处,每隔两三个时辰换一次药,这般过上一夜,到第二日就能消肿。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杜容芷半日里又是受伤又是淋雨,心情倒是丝毫没受影响。吃过药在青荷的服侍下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又胃口极好地用了一整碗饭,便吩咐人去把女儿抱来。
刚换了新住处,莞儿似乎也跟母亲一样快活,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兴奋得不行,杜容芷哄了她半个多时辰,原是要把女儿哄睡,谁知到最后她连眼都睁不开了,小东西还依旧精神头十足。
“咯咯咯”莞儿流着口水笑呵呵地爬到杜容芷身边,抓住她的手就要往嘴里塞,却被眼疾手快的青荷笑着抱开,“少夫人今天累得很,难得能睡个好觉,孙小姐可要乖,不能吵醒她哦”
莞儿皱着眉不乐意地哼哼了几声,扑棱着两只莲藕似的小胳膊在空中一个劲儿挥舞,奈何她“人小言轻”,最后还是被胖乎乎的乳母强行抱了下去。
青荷含笑目送她们出去,从杜容芷手里抽走拨浪鼓,又拉开被子小心翼翼地给她盖上,这才轻手轻脚地放下了帘子
任外头风大雨大,杜容芷这一觉,愣是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她醒过来看着外头已然升起的太阳人还有些发蒙。
“这是天亮了”杜容芷拥着被子,一脸茫然地问。
也不知是不是别庄的水格外养人,这才不过短短两天功夫,女子苍白消瘦的脸上就多了几分红润,嘴唇粉嫩嫩的,再配上那双眸子里自然的呆萌,整个人都鲜活生动了许多。
“是呢。”青荷笑吟吟地勾上帘子,有条不紊地吩咐小丫头伺候杜容芷梳洗,“少夫人这一觉睡得可好”
“嗯。”杜容芷呆呆地点头,接过丫头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脸,迷茫道,“我记着在哄莞儿睡觉来着,怎么就睡着了”还一睡就睡到第二天
青荷抿唇一笑,“少夫人怕是昨个儿累着了。”说着坐到床边,小心地把杜容芷脚踝处的药擦拭掉,就见昨晚换药时还肿胀的患处此时已半点看不出受伤的痕迹,不禁欢喜道,“总算是消肿了。”又问杜容芷,“少夫人现在觉着如何可还有什么不适”
杜容芷轻轻转动了下脚踝,笑着摇头,“这大夫医术极好,已经全好了。”
青荷这才彻底放了心,仍不忘嘱咐道,“虽已经消肿,不过少夫人今日还是尽量不要走动,把伤处多养几日再说。”
“知道啦。”杜容芷撇了撇嘴,故意嗔道,“原以为安嬷嬷没来,耳根子能清净两天,谁知你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少夫人还说呢”青荷皱紧眉头,一本正经道,“临出门的时候安嬷嬷千叮咛万嘱咐,就怕少夫人少一根头发结果您可倒好,才来了一日就崴伤了脚等回头叫安嬷嬷知道,奴婢少不得要吃一通排头可不是得盯紧了些”
一席话说得两人都笑了。
“不走动就不走动吧。”最后杜容芷还是听话道,“正好我早就想给莞儿做件冬衣,等会吃了饭你就去把料子裁了”她说着又想起来,“昨个儿让你备一份厚礼送到花圃,你可吩咐下去了”
“少夫人放心吧。”青荷便笑道,“今儿天一亮管事的已经领人去了,这时候大约都送到了”
杜容芷点了点头,因知青荷做事素来妥帖认真,也没再多问,只懒洋洋地在几个丫头的服侍下起床更衣,吃过早饭又陪莞儿玩了一会儿,便靠在炕上专心致志地做起针线来。
另一厢,别庄管事正对着面前身穿月白色袍子的清俊男子拱手行礼道,“昨日多亏公子出手相助,我家夫人很是感激,今日特备薄礼一份,命我等前来向公子致谢,还望公子笑纳。”说罢便命身后随从把谢礼呈上。
男子淡笑了笑,温声道,“昨日不过是碰巧路过,举手之劳,实不值得让夫人如此破费。”他顿了顿,目光淡然地往众人手里的大件小件扫了一眼,随手指着一人道,“这件披风留下,其余的你们都带回去。”
管事的见状忙堆笑道,“小的也是照我家夫人的吩咐行事公子若不收下,等回去了夫人指不定要责怪咱们办事不利还请公子勉为其难,就收了吧”又一个劲儿朝他作揖。
男子推脱不过,只得道,“既然如此,就先放着吧。”
管事的忙高兴地答应了一声,又吩咐人把东西摆放整齐。
男子想了想,问他,“昨日听说夫人崴伤了脚,不知现下可好了”
管事的便道,“大夫看过说是扭伤,索性没伤着骨头,多将养两日就能痊愈。”
男子点了点头,两人正说着,就见一身穿青衣的小厮领着人搬进两盆花来。
其中一盆花呈粉红,从花心向外渐渐变浅,花头低垂,宛如美人微醺,脉脉含情;另一盆花蕊为青中带绿,却被白色花瓣层层叠叠包裹,好似一条青龙卧于白雪之上。
看得管事暗暗赞叹。
男子便对他道,“我帮夫人原只是无心之举,却不想叫夫人如此兴师动众实在令我心中甚是不安。乡下地方也没什么拿得出手,唯花房养的这几盆牡丹勉强能入得了眼,一会儿还要劳烦几位小哥带回去给夫人赏玩。”
管事微一迟疑,“这怕是不太好吧。”
男子勾唇一笑,“回礼而已,不必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