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燃着淡淡的安神香,四下都静悄悄的。
杜容芷艰难地睁开眼睛,温暖的阳光透光窗棱落在浅碧色的纱帐上,带着宛如梦幻般的光彩。
杜容芷呆呆看着,意识恍惚回到昏迷前那一幕彼时两人体力都已到了极限,他却死活不肯松手,她强撑着去掰他的手指,他却忽然像不要命了似的两只手牢牢抓住她
好像有什么在心尖上狠狠划过杜容芷下意识伸手抓住几欲窒息的胸口,却在抬手的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
帘外青荷听见动静快步走上前,“少夫人,您总算醒了。”她高兴道,小心翼翼地扶着杜容芷坐了起来。
园园见状忙打发了小丫头去给宋子循报信儿,自己则手脚麻利地倒了杯热水喂到杜容芷嘴边,让她就着自己的手喝下。
温热的液体流经五脏六腑杜容芷仿佛这一刻才切实感觉到:自己是真的活过来了。
她试着动了动胳膊,才发觉整条胳膊已经酸疼得抬不起来,就是动一下手指都十分困难,身上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青荷忙关切道,“少夫人可是胳膊疼”
“还好。”杜容芷苦笑摇摇头,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我睡多久了”
“已经一天一夜了。”
杜容芷一怔。“这么久”
她记得当时宋子循拖着她挂在崖边,她正绝望地以为两人必死无疑之际却忽然被股很大的力气拽了上去。
她被他死死抱在怀里再后头的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可不是”青荷低声道,“您这次受了惊吓又淋了雨,一回府就发起高烧,好在用过药夜里又降了下来。”
杜容芷点了点头,怪不得她觉得全身又酸又疼
“昨天幸亏护卫们到得及时”青荷回忆起昨天惊心动魄的一幕,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您不知道,奴婢看着您跟爷挂在悬崖边的时候真是真是恨不得能替了您才好”说着不禁落下泪来。
“傻丫头。”杜容芷轻嗔着拍拍她的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快别哭了。”
青荷连忙擦了擦眼睛,含着泪笑道,“嗯,嬷嬷说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少夫人这次能化险为夷,将来一定是有大造化的”
杜容芷浅笑道,“那就借你吉言了。”
园园在一旁始终插不上嘴,羡慕之余忙殷勤道,“少夫人一天一夜没吃东西,这会儿一定饿了吧可有什么想吃的奴婢叫她们送来。”
杜容芷抬头冲她莞尔一笑,“我想吃蛋羹。”
自打上回自己把杜夫人的话禀告给大少爷后,少夫人已经许久没这么和气地跟她说过话,园园乍听之下先是一怔,待反应过来忙欢天喜地道,“哎哎奴婢这就下去准备”话音未落已经跑出了屋子。
青荷看着园园欢快的身影,心里虽诧异杜容芷的变化,可更多的还是欢喜若是这次的事能让少夫人重新振作起来
就听杜容芷轻声问,“他呢”
青荷正想着心事,一时也没听清杜容芷问了什么,不禁疑惑道,“少夫人刚说什么”
杜容芷长睫颤了颤,淡淡道,“那匹马车后来如何可有人受伤”
青荷笑容一顿,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杜容芷本是随口一说,见她这副犹犹豫豫的模样,不由追问道,“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青荷抿了抿唇,半晌才小声道,“其他人倒是无事,只是车夫跟马车一起坠下了悬崖当场车毁人亡”
杜容芷身子猛地一颤,不可思议道,“怎么会”
青荷难过地点点头,“大家伙儿猜测,许是他看情形不好,再想跳马已经来不及”她叹了口气,“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听说爷已经给他家人一大笔钱,将来的日子总算有个保证。”
意外,惊马,悬崖杜容芷只觉得脑袋里昏昏沉沉,好像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可再要细究却又半点都找不着踪影。
她不由捂住头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青荷只当杜容芷是在为遇难的车夫难过,不由自责道,“都是奴婢不好您才刚醒过来,不该跟您说这些的”
杜容芷摇摇头,“不怪你,我只是”
她的声音不由顿住。
只是什么呢
她无力地攥了攥拳头。
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这种莫名的不安究竟为了什么
书房里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查不出来”宋子循拿手帕捂住嘴又咳了两声,苍白的俊脸也有些泛红。
“是。”长旺低声道,“昨日马房当值的是韩二,他说那些马都是他亲自喂的,与平常并无异样剩下的草料小的也检查过,确实如他所言,没有任何问题至于在晖山寺,就更没有下手的机会了”长旺顿了顿,小心翼翼道,“依小的拙见,昨日大约真是因为打雷使马儿受惊,所以才”
“受惊”宋子循喝了口茶,抬起头看着他似笑非笑,“专人驯过的马这么容易受惊,甚至连车夫都控制不住”他阴冷的目光像刀子一般朝长旺掷过去,“你到底是想说这府里养了一群废马,还是想说我养了一群废物”
长旺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小,小的不敢小的无能”
他话还没完,脑袋上忽然结结实实挨了一下,那东西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竟是宋子循手里的茶碗。
长旺的脑袋上顿时肿起来一个大包。
“滚出去”
长旺疼得呲了呲牙,也不敢喊疼,赶紧朝宋子循俯身行礼,灰头土脸退出去。
他前脚才走,后头长兴就走了进来。
“爷,枫清院来人,说少夫人醒了。”
宋子循一怔,刚要起身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握拳低低咳嗽了一声,道,“知道了,叫她们好生服侍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