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懂了林傲梅眼中的意思,看着她乞求巴巴的如水清瞳,詹玄羽不由暗自好笑。阴沉的脸色倏然转晴,仿若鬼斧神工精心雕琢而成的眉目弯起,摄人心魄。
这只小狐狸,不给她摆点脸色看,她就不会长乖!
原本紧盯着林傲梅方向的潋滟双眸,突然变得得意,毫无预兆的转向别处,惹得林傲梅也不由愣了一愣。
咦?这会又好了?
见林傲梅有些呆愣的神色,詹玄羽嘴角带着不自知的笑意。那抹笑容,褪去了邪魅,解冻了阴冷,变得更加潋滟生辉,瞬间便晃亮了在场所有千金贵女的心神。
即便是林傲梅,也不禁稍稍的呼吸一滞:妖孽!真是妖孽!蓝颜祸水,罪过罪过!
微不可见的又往林芙蓉的身旁靠了靠,看着仅仅一步之遥的林芙蓉已经面颊绯红,却仍目不转睛的望着詹玄羽,林傲梅黠光一闪,赶忙垂下头去,假咳了一声。
周遭静谧如夜,这轻微的咳嗽声,已经足以唤回众千金迷乱的心神。
矜持,素来是女子效仰的典范。意识到自己正盯着一个男子看出了神,且那眸光实在太过灼然炙热,众千金都赶忙羞涩的垂下了头,却仍按捺不住的偷眼瞥去,只为再一睹天姿。
孰不料,詹玄羽的眸光,自始至终都只望向一个方向。循迹望去,那方向站着的,竟是右相府的两位嫡出小姐!
一深红,一紫红,皆是姿态端庄温婉,亭亭玉立。一如宝石生晕,一如美玉荧光,二人并立,就似那花中的魏紫姚黄,相互争辉。不过,若是细看,那着紫红衣裙的女子,却是更能吸引人的眼球。
只是,羽世子当真是在看她?
不见得吧?
桃花宴上的事,众人虽已渐渐的不去想它,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众人已然遗忘。只要再有类似的事,众人便会下意识的对号入坐。
林二小姐比林大小姐更胜一筹又怎样?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安知,林大小姐不是羽世子眼中的西施呢?
同其他千金一样,林芙蓉虽低垂蠄首,却也暗眼偷望向詹玄羽。意外的,竟然对上了他的眸光。
林芙蓉只觉一阵头昏目眩,那恍若天人的倾世之姿,让她怔怔然的移不开眼。可是,越是看,林芙蓉就越觉得不对。那道潋滟深邃的眸光,似乎并非停投在她的身上,而是绕过了她,在看着和她仅离一小步之遥的……林傲梅!
对上他的眸光,她紧张惊喜得不知所措,可是,他却甚至连忽略都懒得忽略,而是根本就没看到。他的眼里,只有林傲梅!
林芙蓉这样想,其他千金小姐却明显都不是这样想。看到林芙蓉含情脉脉的和詹玄羽对视,那份随时间已经渐消的怒火,又重新缠上了心头。
其实,就算没有因为桃花宴上的事,此时,单比较林傲梅和林芙蓉二人各自的姿态,众千金怕是也会更针对林芙蓉。林傲梅埋头看着裙摆,林芙蓉偷眼暗送秋波。所以,该敌对谁,可想而知。
怪,也要怪林芙蓉自己。日子一久,众人的恼意渐消,不再同之前一般排挤林芙蓉。所以,林芙蓉自己,便也淡忘了当初桃花宴上成为众矢之的场景。
如果现在这场景,是出现在慈熙宫,众人还因桃花宴的事,对林芙蓉心存芥蒂的时侯出现,那林芙蓉的反应,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或许,林芙蓉还不明白这个道理,才会把自己再次推上同桃花宴一般的风口浪尖。若说桃花宴时,是林傲梅刻意陷害。那这一次,就完全是林芙蓉自己在作死。
因为深知詹玄羽喜怒无常,又不按常理出牌。所以,从他出现,林傲梅就心中警惕。为了以防万一,她才会暗自挪步到林芙蓉身边。林傲梅原本以为,以林芙蓉的聪明,这一次,是不可能无故惹一身腥的,林傲梅也只是想着,若是詹玄羽又突然心血来潮,心情不好的要故意整她,站在林芙蓉身边,她比较容易想办法脱身,也可以减轻些猜忌罢了。
掩下的嫣红唇畔暗暗勾起一抹弧度:看来,自己还是高看林芙蓉了!
若不是看在这是右相府,怕是林芙蓉,又要遭受众多不善眸光的摧残了!不过,即便众人收敛着,林芙蓉也同样察觉得到,顿感事情不妙!
刚刚还在疑惑,为什么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羽世子,会继桃花宴之后,又来参加孟老夫人的寿宴。原来,都是因为林芙蓉!
不置可否,林芙蓉身份尊贵,可是在场千金,又有哪一个是卑微之人呢?她林芙蓉,究竟何德何能,得羽世子如此倾赖?
林芙蓉却很分明的知道,詹玄羽参加桃花宴,不是因为她。参加孟氏的寿宴,也不是因为她。至于是不是因为林傲梅,林芙蓉也不得而知。但是,从詹玄羽望向林傲梅的眸光,再加上桃花宴的种种联想结合,林芙蓉很肯定,詹玄羽和林傲梅的关系,绝对非比寻常!
一想到此,林芙蓉揪心的同时,也暗自心里咆哮:林傲梅和黎芊芊一样,都是狐媚子!她究竟何德何能,得羽世子如此倾赖?
众千金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林箭澜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可是,杜柳清很敏锐的察觉到了,无奈,却也无从帮衬。毕竟,众人只是暗自计较,谁都没有说出口。如果她此时说什么,反倒会更让众人觉得她们是做贼心虚,得了反效果。
林箭澜只是觉得场面有些冷清,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众人都突然不说话了。见詹玄羽脸色恢复如初,甚至隐约可见一抹笑意,林箭澜暗自松了口气,便拱手道:“时辰差不多了,众人都入座吧!二位皇子,羽世子,请上座!”
朝着林箭澜礼数的点点头,詹玄耀和詹玄辉在离戏台最前的一桌酒席前坐下,接着是詹玄羽,林箭澜,按品级高低先后入座。
所有的女眷,在男宾来到之前,各自席位便已都安排好了,所以,也没什么麻烦。
待众人坐定,丫鬟才鱼贯而出的上菜。不一会儿,所有桌上,便都已菜肴丰盛,阵阵香味洋溢鼻尖味蕾,惹人垂涎。
众人推杯换盏,交谈甚欢,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女眷这一片,倒是明显较为清谧了些,不过,笑谈声也从未间断。
林芙蓉坐在杜柳清下首,得体的细嚼慢咽,心中却是暗自焦急,频频望向杜柳清。却见杜柳清投以她一个少安毋躁的眼神,便又含腆径直用膳了。无奈,林芙蓉只得耐心等着。
直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五姨娘才朝着林慕芫使了个眼色。林慕芫当即会意的站起身,朝着孟氏道:“老夫人,孙女有礼物要献给您!”众人不由侧目的向她望去,看着林慕芫粉雕玉琢的模样,不由暗道:这林四小姐,也是个美人胚子啊!
林芙蓉眸光一亮,总算是来了!让她好等!
孟氏眉目染笑,和蔼道:“哦?那慕芫就拿出来吧!”
“是!”林慕芫咧嘴一笑,兴兴的应道。
来给孟氏祝寿的府外人,都是直接在门房便奉上了寿礼单,不用当场献出。不过,府中的小辈,要么就在私底下献给孟氏,要么,就是在寿宴时拿出来献给孟氏。
看她兴冲冲的模样,众人也都不免更加的好奇注目。可是,失望的是,林慕芫拿出来的寿礼,竟只是一套绣着吉祥纹样的鎏金银头面。
虽说没有失了礼数,但终究是没什么惊喜。
林慕芫一脸纯真的看着孟氏,娇嚅道:“老夫人,这套头面上,各样首饰所雕饰的东西,合起来,共有八样,是为八宝,可以保佑您一直平平安安。这是孙女亲手画的,然后再送到首饰铺特意订作的,您喜欢吗?”
众人眼中的失望敛去,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啊!这四小姐小小年纪,也算懂事。
孟氏岂会说不喜欢之理,笑着点头道:“自然喜欢。”
林傲梅眼中波澜动远空,瞬间又归于平静。
林慕芫,是在为林芙蓉铺路吧?不然,这么夺不了人眼球的寿礼,林慕芫怎会大大咧咧的拿出来?难道说,这么早,五姨娘便已投靠杜柳清了吗?
接下来便是林汀兰了。若说林慕芫的寿礼,是礼轻情意重。那林汀兰的寿礼,便是礼极轻,情意很一般了。不过是一个紫金暖手炉而已,说是孟氏惧寒,所以才送此物。孟氏也没有挑剔,夸了两句,便极为高兴的收下了。
按顺序,下一个,便是论到林傲梅了。林芙蓉迫不及待的道:“二妹妹,四妹妹和三妹妹的寿礼都已经拿出来了,你也莫要再藏着掖着了,快拿出来,让众人见识一番吧!抑或是,你已先行送给祖母了?这也没关系,照样拿出来,让我们看看便好了!”
三言两语,就把林傲梅的后路给断了。如果林傲梅不当众拿出来,借故说已先行送给了祖母,那这几句话,也照样让她非拿出来不可!只要林傲梅拿出来了,到时,她再拿出来,一瞬间,众人就会认识比较到,谁,才是右相府最优秀的女儿!
得意的望向林傲梅,似乎在等着看她借故推诿。
林傲梅淡然的抿了口茶,眸光微闪。林芙蓉要她先拿出来,她就偏不要!她说了,林芙蓉不拿,她也不拿,看谁耗得过谁!
状似懊恼的一拍脑袋,林傲梅吐吐舌头道:“哎呀我真是的,因为送给祖母的寿礼有些大,拿过来太占地方,所以还放在傲梅阁,想着等寿宴开始,再让笋香碧泉去带过来,谁知竟给忘了!”转而朝着身后的笋香碧泉吩咐道:“你们两个,现在就回去傲梅阁,把寿礼带过来吧!”
“是什么寿礼,竟是大得带不过来了!”待笋香和碧泉离去,林芙蓉便状似疑惑,阴阳怪气的问到。
这个狡猾如狐的林傲梅,不会是故意的吧!就为了拖延时间?只是,林傲梅也开口碧泉笋香回傲梅阁带寿礼过来了,看起来并不像说谎。
林傲梅温雅一笑,柔声谦逊道:“要是先说出来,就不好玩了!只不过,妹妹的寿礼普通寻常,必是比不上姐姐的!”想了想,林傲梅又道:“碧泉和笋香回去带傲梅的寿礼过来,也需要些时间,不若这样吧,姐姐的寿礼准备好了,就姐姐先拿吧。你我姐妹,不分主次先后的。”
林芙蓉咬牙,一时竟也猜不透,林傲梅是无意还是有意。不过,林傲梅这么说,她若是不拿出来,怕是也说不过去。
算了,先拿出来就先拿出来,最耀眼的,无论是先拿还是后拿,都照样冠压群芳!
见杜柳清也朝着她点头,林芙蓉底气更足,面上却是一片同样谦逊的笑意,掩嘴道:“二妹妹说笑了。二妹妹自回来后,祖母都对二妹妹宠爱有加,连姐姐都退了一席之地。我看呐,对于祖母的寿礼,妹妹定是费了极大的心思准备的。”
这几句话,就字面上来听,或许会觉得林芙蓉在挤兑。但是,配上她言笑晏晏的的语气,再加上,众人都认为她和林傲梅感情要好,所以,都没有觉得林芙蓉说此话是别有用意。
林芙蓉话里的意思,不免透漏出,自林傲梅回来,孟氏最疼的孙女,就从林芙蓉变成了林傲梅。如此一来,若是待会林傲梅献给孟氏的寿礼比不上林芙蓉的,那岂不是证明,林傲梅对孟氏的心思,还比不上林芙蓉对孟氏的心思?
而且,孟氏最疼的是林傲梅,林芙蓉却仍然对孟氏这般上心,两相比较,难免会让人觉得林傲梅薄情寡义,相反,林芙蓉则是大仁大孝!
故技重施!林傲梅嘴角微扬:看来,林芙蓉真的无时无刻,都不在想着用她的粗鄙,来彰显她的高贵!
究竟,杜柳清会是准备什么寿礼?才让林芙蓉这般胸有成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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