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心儿此时早随范佩盈返回流波山落霞门,陈平哪里等得到,一连数日过去,除了鸟鸣兽啼,哪有半个人影。幸好他修炼时枯燥惯了,就当是换了个地方修炼,并不觉得难挨。
这天陈平百无聊赖,便取出纸笔铺在那块石上想要继续练习绘制灵纹。手掌抚在石上,只觉入手处有些粗糙不平,似是有什么纹理,这里石头大都表面光滑,这颗石头却有些不同,下意识的仔细看去,在石头一侧看到许多新旧相叠的划痕。
“难道是她划的……”陈平看了片刻,心中隐有猜想,但又不敢确定。正嘀咕间,眼角余光突然望见石下似有一物。
取出一看,却是一节竹筒,一头塞紧了些棉花,然后用蜡塞实。
陈平除去蜡封及棉花,从竹筒内倒出一卷纸条,上面写着:
“随师父返回宗门,短则年许,长则三、四年便归。”
末尾并未落款,却注明了日期,推算下来约在三月之前。
虽然是寥寥数言,陈平却翻来覆去看了多遍。能在此处留下字条交待行踪之人,除了於心儿还能有谁?陈平见她果然还念着自己,咧嘴傻笑不止,内心异样之情满溢。
此时得知了於心儿不在山中,自然无需继续在此等候,陈平决定去镇阳子闭关之处去寻武洪清。
他将於心儿留的纸条小心收起,又另写了一张卷起放入,按原样封好,手指一搓,指间便燃起一小团火苗,等蜡熔化后熄灭火苗,吹凉蜡油使其凝固密封。
心思即定,陈平御起剑光,径直往东南方向飞去,一日之后已飞循至千里之外。
半空中极目望去,只见地势平缓,沃野千里,少有山势起伏。此时天色将晚,前方遥遥望见一座大城。
镇阳子闭关之地远在大海深处,陈平还有好些路途要赶。他并不打算入城,想在野外寻个隐蔽地方休息一晚,待天明直接继续赶路,免生枝节。
只见城南数十里外有座矮小山坡,有条小道顺着坡度蜿蜒而上,陈平寻了个避风处落下,清了块干净地方,又寻些枯枝生了堆火,打算在此歇脚。
此时夜色深沉,四下寂静一片,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以及附近偶尔传来的虫鸣声清晰可闻。陈平借着火花,捧着那本《灵纹初解》,正在专心研读,边看边入神的用手指凌空虚画。
突然间动作一停,似乎听到有人声传来,当即侧耳凝神仔细去听,他筑基后耳目灵敏,远远听到两人对话之声传来。
“我说钱老四,大半夜的放着春香苑的姑娘不睡,你非听赵四海那秃子吆喝,赵秃子整天胡吹大气,哪有半句话能信?他新拜的那个便宜师父我也看也是个吹牛皮的货色,赵秃子都四十来岁了,哪里还能筑基?钱老四你平时精得跟鬼一样的,你怎也上了套?那几个人白天我也见着了,年轻轻轻的,身上却宝物不少,我看八九成是哪个大宗派的门人弟子,这次赵秃子的师傅要去堵人家,可别偷鸡不成,把我们几把老米给蚀进去了。”一个粗哑低沉的声音传来。
“你这两年不在城内,赵秃子新拜的师父也就前日见了一面,不知其中详情。那人果然是有几分神通,我亲眼所见,不能小瞧了去,别的暂且不论,以那人筑基期的修为让我们办事,谁敢不听,日后我等还要在益阳城厮混,暂且先应付着吧,若是那人所说是真,真有办法让我们成功筑基,岂不是又可逍遥快活百来年。”另一个干瘪的声音响起。
“哼,最好如此。”
“快些走吧,过了山头再御器过去,免得被城里的人发现。”
“那人养得那只妖兽真有那般厉害?形似老虎还长着对长角,非畜非兽的从未听到有这种长相的东西。”
“我说何本道,你怎的出去一趟,回来变得这般啰嗦,跟个娘们似的!赵四海已去城外庄园去牵那妖兽,一会你见了便知。”
“嘿!你才娘们,老子这是思虑周全。”
“好了好了,你改名叫何周全是了,废话少说,抓紧赶路。”
两人互骂一阵,听声音已慢慢行近。
陈平远远听到两人言谈不轨,他本不想多管闲事,但是二人形容的妖兽,跟他在河口镇外杀死那只好像。一阵犹豫过后,仍是决定过去看看究竟,便用沙土覆了火堆,隐在一旁。
没过多会,那二人已来到附近,正从陈平身旁不远经过,陈平早已屏息静气,他修行《清灵诀》已有些火候,开篇记载那门呼吸之法更是纯熟无比,平时便不运功,呼吸之时也是似有若无,绵绵轻长。此时运起功法,呼吸立止,丝毫声响不起,人又隐在树后,那两人比陈平低了一个境界,哪里能够发现。
陈平在树后抬眼看去,只见那二人高得胖,矮得瘦,步态猥琐,哪像个修道之人,直看得他暗暗皱眉。
那两人行色匆匆,不一会已转过山头,各取出一柄长叉与一把直刀,在那掐诀念咒,过了一会那两件法器发出淡淡光芒,带着二人身形离地而起,直朝东方飞去。
那两人修为一般,手法拙劣,催动法器耗时甚长,御器遁速自然不快。
陈平见了之后,只是微微摇头,等他们走远之后,这才御剑跟上。他此时刻意收敛剑光,黑夜里远远望去,只隐约可见一道模糊暗光,速度虽慢,但跟住两人仍是足够。
半个时辰后,那两人身形往一处密林中落下,陈平半空中见到密林中心有数道光芒来回穿梭,交击之时光芒四溅,似是有人正在御使法器斗法,知道到了地头。他贴地绕了半圈,从另一侧过去。
往前潜行片刻后,便看到林间十几颗大树拦腰断在地上,形成了大片空地,断处平整光滑,应是被法器砍断,两帮人正在那里追逐厮杀。
一边两男一女,都是二十岁左右模样,服饰类似,都是白底金纹。另一边人衣着各异,各式人等皆有,为首是一名枯瘦老者,带着其他四人正向那三人围攻不止,钱老四与何本道也在其中。
陈平隐在一颗大树之上,仔细观察场中情况。被围攻的那两个男子飞剑犀利,在场中上下翻飞,挡下对面大半攻势,看气息都有筑基期修为。那女子约莫十七八岁,修为稍弱,仍在炼气期,此时将一把白色飞剑倒握在身后,手中掐诀驱使面圆形青色小盾,在空中四下转动,也在全力抵挡。那面小盾灵光闪闪,显然品相非俗,是件难得一见的防御法器。看她驱使之时并不如何吃力,便挡下了何本道和另外一人的法器攻势。
另一边五人法器各样不同,飞叉直刀蛇剑吴勾皆有。细看修为,以那枯瘦老者修为最高,看其御器手法驾轻就熟,已有筑基中期修为,驱使着一柄鬼头大刀,在空中不住劈砍,力道极大,破空之声好似鬼哭狼嚎一般,每砍一刀对面三人便得一阵手忙脚乱,一边还让另外四人从旁夹击。
另四人修为低微,都是炼气期修为,而且法力不纯,法器光芒黯淡,都是普通之物。
双方本来以三敌三,还能有来有往,呈势均力敌之势。钱老四与何本道加入战团,以多敌少,那三人立时抵挡不住,险象环生。
“我们乃是出云宗门下,你等为何在此暗施偷袭,阻住去路,若是仍然不肯罢手,本宗长老定不会放过你等。”一名驱使柄红色飞剑的男子喝道,他见对方这阵势,已知今日断无善了可能,对方后援已至,只怕已是万难脱身。
“哼,小鬼少说大话,等会便让你们三个小娃娃神魂俱灭,看你出云宗如何寻我。”那枯瘦老者冷哼一声后,抛出句狠话。对面两个男子修为都不及他,但是根基甚厚,一时半会竟久战不下。那女子虽然只有炼气修为,随身那面圆盾法器好生灵异,方才暴起突袭,本以为能够杀伤一两人,竟被那法器自行飞出,将他以为必杀一击挡住,这才有现在下缠斗场面,不然对面三人现在早已被化为飞灰。一念至此,看向空中那面圆盾的眼神更见火热,手中指诀一掐,那鬼头大刀又添一分威势。
那三人已知多说无益,只管专心驱使法器御敌,边战边退。三人领师命出门办事,行经益阳城,不想被那枯瘦老者盯上,与他们攀谈见礼很是客套,当时哪知道对方心怀祸胎,一时大意说出了行程,没想到对方竟埋伏在必经之路,等他们三人从这密林上空飞过时,突然暴起偷袭,幸好被那女子的圆盾法器挡了一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殷师弟,你带卓师妹走罢,我来给你们断后!”另一名使柄蓝色飞剑的男子咬牙说道,已有拼命打算。
“我们三人一同下山,便要一同回去,对方既然苦苦相逼,自当奋力一搏,才见生机,贺师兄莫要如此!”那女子性情倒颇刚烈,杏眼一瞪,竟有玉石俱焚之念。
那枯瘦老者见三人招架之余还在窃窃私语,灰白眉毛一皱,向旁问道:“钱通广,四海怎未与你二人一起前来。”
“赵四海去牵饕骓,这会应该快到了。”钱老四本名钱通广,听到老者发问,忙回道。
“哼,多此一举,不过牵来也好,正好拿对面三人当血食喂了。”枯瘦老者一吹胡子,有些不耐的说道。
陈平在一旁运足耳力,将几人对话听了个大概,再与先前听到何本道与钱通广的对话对照,已然将因果猜了大半。那枯瘦老者率了数人在此堵住那三人,目的无非是杀人压宝罢了。立时便起了相助之意,当下敛住气息,慢慢往前靠近,想要伺机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