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之人不服。
宋珩其实心中早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所以看到那些个并不服自己的将士也没什么可觉得大惊小怪的,原本这人心隔肚皮,面上看着信服的人未必心中也是心服口服的,不然的话自古以来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事端了,说的好听一点,那叫做“身在曹营心在汉”,说得难听一些的时候,那便是包藏祸心。
既然作为三军教头,宋珩势必是要教给这些人一些东西的,即便她本就不想教却也还是皇命在身,不得不为。可她既然来了,自然是要做好自己的事儿,她的眼睛里头容不得一点的沙子,那些个阳奉阴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是她最不能容忍的。
宋珩让暮天将三军集合在了一起到了校场,宋珩站在高台上看着那场下黑压压的人头,那一张张陌生的脸,有些是有些好奇,但是更多的却是鄙夷,他们的神色挑衅无比,高高地仰着头,似乎是在说“你不过就是一个女子罢了,有何能耐能够督导三军”。
林勇就在三军之中,他的神色有些挑衅,昨日轮到他休憩,得知这宋珩成了三军教头的时候,他也是惨白了一张脸,晚上回军营的时候也是有些魂不守舍的,他想到自己在西北之境所干的那些个好事,想到那宋珩在那饯别宴上对自己说的那些话,那场景他还历历在目,光是想着就有些害怕。回到营中,兄弟们也是在那边说着这些事情,往日里头同他交好的,想在军中谋求出那一官半职的官宦人家的子弟来问着他关于这即将走马上任的三军教头的事儿。
他也没说些什么的,不过是如实说了一些宋珩的事情罢了,尚未及鬓的黄毛丫头,个性扭曲锱铢必较,旁的也没说些什么。林勇清楚地知道,作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原本被一个女子凌驾在头上便是奇耻大辱的事情,眼下还要他们这些个大老爷们听着这么一个黄毛小丫头的教导,实在是有些拉不下脸来,如此一来之后,军中便是又不少的反声。林勇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之人,在那些个充斥着反对意见的兄弟之中一个转悠,这反对的声浪也就越发的汹涌了,就像是海面上的大浪一般,澎湃着便是来了。
林勇看着那站在高台上的身影,在心中轻声地笑着,她当日训斥自己的时候是多么的严厉,眼下他倒是要看看面对着这不愿屈服的三军,她宋珩能如何?同睿王殿下告状,还是符合她眼下这个年纪这个女子的身份哭着离开?不管如何,她宋珩便是要成为一个笑柄了,督导不力,若是陛下知道了,只怕也是要治罪不可了。
暮天着实有些不解,宋珩进了军营之后就是要他将三军集合在一起,他不晓得宋珩是要怎么做,难道真的是想有不服的打到人服为止?他看向站在一旁的百里流觞,他的神色自若,好像半点也不担心一般。
看着这两个人,暮天实在是搞不清楚他们心中的心思,干脆地他也就不想再为难自己去揣测了。
宋珩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些人,只是那样看着,她的眼神之中没有旁的,只是将台下的众人的神色尽收入眼底,直到那些个人开始有些不耐烦,且开始小声地议论开来的时候,宋珩这才开了口。
“作为一个军人,最重要的是军纪!”宋珩拔高了声,她的声音不能算是特别的嘹亮,她只是略微地加高了音,她不想为了让所有的人听到她的声而涨红了一张脸嗷叫着,让自己像是一个泼妇一般,想听的必然是会听的,不想听的人她也不强求。
“教头大人,可否请你大一点声,像是蚊子叫一般的声音大家伙可实在是听不清楚,教头大人难道想日后便是这般对三军说话?这叫大家伙如何适从,还是说姑娘家就是姑娘家,连这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倒不如回家去学女红罢了,免得在这边贻笑大方!”
人群之中暴出一句,那人抬着头朝着宋珩吼着,他的声音极其响亮,宛若古刹之中那被人敲响的老钟,声响淳厚,余音绕梁,他这话音刚落便是有着应和的人一同笑了起来,那笑声很快连绵成了一片,不少人嗤笑着这高台上的女子,嘲笑着她实在是没有半点教头应有的风姿。
这三军的教头岂是一个女子能担当的,且这般的身娇体弱音轻的,这从一开始便是错了!
宋锦也站在三军之中,他未曾想到,珩儿一下子便是成了三军教头。这个消息着实让他有一些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妹妹的,他知道珩儿的厉害之处,也晓得在北雍只怕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像是珩儿一样会这些阵法了,若是要学阵法,珩儿是最好的教导,原本他也是打算好了,得了空的时候是要向她学习这些本事的,为了将来能够光耀门楣,可眼下珩儿却是将他作为兄长应该做的事情一下便是完成了。
宋锦不知自己眼下还能够做些什么,面对珩儿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落后无数的稚儿一般,不论怎么追赶着,他总觉得有差距在的。在不久之前,珩儿还是一个会向着他撒娇诉说着委屈的人,可眼下却是成了三军教头,从三品的大官,他知道军中有不少人对于珩儿很是有意见,甚至还有不少人在背地里头嘲笑着他不如自家的妹子能干,宋锦觉着自己实在是有些不堪,甚是有些不愿面对珩儿,可眼下瞧见旁人这般嘲笑着珩儿的时候,宋锦只觉得气愤不已。
“刚刚教头大人不是说了,军中最顶要便是军纪!眼下宋教头正在训话,哪由得你们在这里吵闹不休!”宋锦高声斥道,他朝着高台上的人儿看去,他的位子有些末,瞧不清楚珩儿眼下是怎么样的神情,他是兄长,决计是不许人欺压自家的妹子,怎么能够容得人在眼下嘲笑着却是半句话都不为珩儿说上一句,那他还当什么兄长,如何回报珩儿当初不远千里来西北解救自己的恩情,这么一想之后,宋锦心中也觉得有些愧疚,他竟然因为珩儿高升而心生怨怼,这着实不该是一个男儿一个兄长应该有的想法。
宋珩自然是听到宋锦为自己出头说的那一番话,虽然离得有些远,可她还是感受到了宋锦对自己的维护,原本她还怕因为如此而让宋锦对自己有了嫌隙,但是看到宋锦为自己出头的这一幕,宋珩放下了心来。
宋珩冷眼看向那带头吵闹的人,她知道,这样的人在军中不算是少数,他们一个一个并不服自己,甚至恨不得将自己拉下了马来才能够安心。
“你——”宋珩的手指指向那个吵闹的人,她的声音很冷,冷的像十二月中的寒风,彻骨无比,“且上台来!”
那被宋珩指到的人略微有些畏惧,但是转念一想,也有了个主意,这个丫头横竖也不过就是这般了,自己的拳脚功夫一向是实打实的,又何惧这么一个小丫头,只怕自己这一拳下去,她便是要血溅当场的。
他便是从将士之中走了出来,那般的从容不迫,慢慢地走上了高台,“不知教头大人有何指教?!”
他的神情傲慢无比,那言辞之中还有些轻蔑之意。
“看来你对我的训话很是有意见?”
宋珩看着走上台来的男子,他生的颇为强壮,虎背熊腰,那袖子挽到了肘上,手臂的肌肉纠结横成,孔武有力,看起来是个有一把子力气的人。
“岂敢,”那人说着,只是那一张脸上的神情很“敢”,一点也没有敬畏的意思,“军中弟兄是要在沙场上出生入死的,作为教头若是没有两把刷子,着实难以服众。所以小人斗胆,想领教一番,不知道教头愿不愿意同我过上两招,也好叫军中兄弟们开开眼界!”
暮天常在军中,军中每一个人他都调查过的,这调查一方面是为了防止军中出了细作,而另一方面也是好作计档,若是他日有战死沙场也好在忠烈祠之中放下排位供后人祭拜,抚恤一类的也好发放到亲眷手中。
眼下这人名家——于空,草莽出生,天生神力,能挽弓三百斤,是军中出了名的大力士,曾一拳打死一只猛虎。眼下见他上台,暮天心中也有些不安,他想要帮着宋珩,还不等他踏出脚步,却被百里流觞给伸手拦住了。
“殿下……”暮天有些意外地瞧着百里流觞,若是宋珩同此人打斗起来,只怕是占不了便宜,即便是有皇命在身,只怕她也难以在军中立足。
“眼下你若帮她,只会让她的境地越发不堪。”
百里流觞知道暮天是怎么想,但是有些时候的帮忙只会是越帮越忙,在军中大多人都不信服宋珩的情况下出手帮忙,只会让宋珩陷入越发不堪的境地,倒不如眼下让宋珩奋力一搏,她是要在军中立足的人,那就只能仰仗着她自己的能力。且宋珩骨子里头也是有着一股子骄傲在的,怎么会容许旁人对看她帮她。所以百里流觞不打算帮手,也不许暮天帮手。
“也好!”
宋珩知道眼前这人肯定是对自己颇有自信,她眼下要是推脱了,下面那成千上万的军中之人越发觉得她是未战先逃,更加不会敬重她,往后她所说的每一个字他们都不会上心听讲,暗地里头给她使绊子的事情只怕不会少。
“宋教头好利索!”于空吃笑了一声,视线落在了宋珩手上的剑,又开了口,“不如我们不用刀剑一类的,实打实地过上两招?”
宋珩没有拒绝他的话,她将自己手上的剑随意地朝着高台一旁摆着的兵器架子上一丢,那剑划出了一个弧度,稳稳地插入一个空隙之中。宋珩知道,对方说这种话基本上是有备而来,对那实打实的搏战术很是顺手甚至是带着一些自傲的,正好她也可以借此杀鸡儆猴,叫这些个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中的人把眼睛给睁大一点。
于空在心中得意一笑,想着一会定是要叫这个丫头跪地求饶不可,“宋教头,您可小心着!”
这“着”字还未落下,于空那虎虎生威的拳头就已经挥向了宋珩的门面,台下的将士看得真切,那一拳可是用上了十足的力道,人群之中有人默默地喊出了一个好字。
拳未至,拳风却是凌厉地过来了,宋珩侧身散过,但是那拳风已经擦过了她的侧脸,刮得她的脸略微有些生疼。于空见宋珩人虽小,反应却是极其的机敏,居然连他这么狠得一拳都已经躲过了,他见状又急忙去扫宋珩的下盘,力争在她身形未稳的时候就将她制服。
脚一扫,那带着雷霆之势的拳头也已经冲了过来,宋珩一抬脚,整个人凌空一个翻转避开了那一拳,落在了一丈后头,于空步步紧逼,只想速战速决,只想让宋珩赶紧地跪地求饶,本着这个念头,双拳越发着力,每一拳几乎是要破开空气,甚至挥出的时候还是带着呼呼的声响。
这人果然是个力气家子。
宋珩闪过了几招,明白了于空的招数拳路,她稳住了身形,扎出了一个马步,双手摆出了一个起手式,柔得像是拨弄琴弦上的丝弦一般,于空见宋珩不再躲闪,心中便是欢喜,这妮子身子轻灵,轻功不错,就像是燕子一般飘来荡去,他抓不住她,可眼下她停下了闪躲,倒是自己出手的好机会!
于空一拳向前,脚下步伐快速无比,即将沾上宋珩那娇小的身子的时候,却见一只手如灵蛇一般地缠绕上了自己那拳大如斗的手臂,于空只觉得那手像是分解了自己的力气,又或者自己那一拳揍上了一团棉花,半点使不出力气来,而宋珩的动作倒很是快速,左手推开了自己的拳头,他并未觉着宋珩有出了几分力气,那一推倒有些像是花坊里头那些个娇俏可人的姑娘欲迎还拒的动作,那般故作娇羞地推开了自己的手,却在电光火石之间,那右手已经成拳,击向自己的锁骨、胸口与腹部,那三拳扎扎实实,打得他那三处泛着疼,喉咙口一阵腥甜,有什么东西像是要从自己的喉咙里头喷出。
于空睁大了眼睛,很是不敢置信,并非是他自负,他一向是孔武有力,军中兄弟与他对决的时候,即便是他手下留情,也是要吃上他一两拳的,哪像是现在面对宋珩的时候,他居然一拳都没有打中她,反倒是自己扎扎实实地被人击中了三拳,他咽下了喉咙口那一口腥甜。见自己那右手被宋珩的左手给缠住,他也不忙着挣脱开来,因为他知道眼下自己这一挣脱必定是会给宋珩以可趁之机,他挥动了自己那左手,当下便是朝着宋珩那瘦弱的脖颈而去。
宋珩似乎也已经是料到了于空有这种变化,那成拳的右手便成掌,一脚轻退,那双手交叉,正好搁住于空挥来的这一拳,一推一回之间已经是化走了那一拳的力道。两人在须臾之间已经你来我往过了好几招,于空招招出尽全力,而宋珩双手轻柔,拳来掌挡,半丝便宜也是没有叫于空得到,于空也发有些急切了起来,双拳挥舞,却见宋珩双手灵活地转动,推过于空的双拳,双手翻转一圈,扣住了于空那孔武有力的双手,推搡之间,宋珩双手幻化成拳,一拳砸中于空的胸口,那一拳又成掌,掌尖戳过于空的腹,竟将于空击得连连退了好几步,鲜血从他的嘴角一滴一滴地低落。
于空不知宋珩那一手是什么功夫,只觉得自己那原本气劲十足的拳头功夫被那怪异的功夫这么看似再简单不过的一搁一推之中便是化为了灰烬。
于空抹去了自己嘴边的鲜血,台下那么多的兄弟在看着,他不能输,怎么能够输给眼前这个脸色苍白一推便是能倒的女子手上。
他运起了气,不再专于以双拳相抗争,他飞身而起,双腿如雷动一般,飞快地朝着宋珩踹去,宋珩双手快速地抵挡着,挡了两下之后,她脚步一转,整个人便是已经退开了一步,她的右手如鹰爪一般勾出了于空的手,在电光火石之间,于空已经是被凌空翻转了两回,宋珩飞身而起,于空最后的记忆便是那精致绣花鞋……的鞋底。
那于空被宋珩这一脚一踹,整个人凌空而起,跌下了高台,摔到了空地上,趴在地上,那般的结结实实,就连周边的灰尘也因为那震动而腾起,他那一张鼻血四溢的脸上有着一个分明的鞋印。
于空张口一哇,一口鲜血便是喷了出来。军中之人见这出了名的大力士也抵不过宋珩,整个被打趴了起来,一个一个睁大了眼睛,有些骇然地望向那高台上站立着的宋珩,她还是如风中弱柳一般地站立着,神情淡漠得很。
那人力气十足,宋珩自然不会同他硬碰硬,硬碰硬对于她这种气力不足的人来说根本就是以卵击石,以柔克刚才是最好的方式,太极就是对抗这种硬家功夫最好的功夫,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来是抗衡即可,不过也亏得那人要求以赤手空拳相博,若是两个人手上都有兵器,那还真的要苦恼她了。
刚刚她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在大军之中杀将士这种事情是断然不能做出的,有违军纪,而且在军中切磋为名,还是得留手几分,至少还得留下一条命,免得叫人以为她这个新上任的教头嗜杀无比,以这种方式来臣服众人。
宋珩拂了拂衣袖,拂去了沾染上的那些灰尘,淡漠地问了一句,“若是谁愿意切磋一番,也可再上来的。”
谁都不敢再出声,就连那呼吸也是颇为小心翼翼的,不是说是心中已经是对宋珩服气了的,而是不敢再上台同她做一番趣÷阁试,怕的就是成了眼下那被担架抬了下去的于空那样,虽然未死,但是身为男子的气概便是半点也无了,输在一个那般的娇小且柔弱的女子手上,想来也的确是够叫人郁闷的了。
她的眼环顾了一周,那眼神慢慢地扫过众人,那冰凉的眼神就像是蛇一般,丝丝地吐着信子,打算着伺机而动,她视线触及的地方,将士们纷纷是低下了头。
赢不了这女子是一种羞辱,若是赢了这女子,也未必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赢了一个女子有什么可值得高兴的事情,而眼下这个女子,实在是太过可怕,谁都不敢贸贸然地上场,也许上去了之后便会像是刚刚那于空一般。
宋珩环顾过那些个将士,其实刚刚那人倒也是个真汉子,敢于明目张胆地表示自己的不满,眼下这些人虽是不敢多说什么,未必却是真的心悦诚服的。
“眼下你们什么都不说,我便当做你们对我已经没什么意见了,就算是有旁的意见,也得给我一个一个烂死在肚子里头!”宋珩那如远山一般秀气的眉微微一拧,厉声道,“我知你们心中没一个服我的,不过也无妨,我对你们也没有什么好感!瞧不起我没什么,因为我也未曾瞧得起你们过。”
“现下你们不说,那便由我来说!眼下我作为教头,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我便是要告诉你们,你们私下怎么做是你们的事情,我觉不允许在我眼皮子底下的时候有任何人敢质疑我的话,或是给将我说交代的事情只完成个半吊子的,”宋珩狠声道,“我生怕最恨的便是在我面前装作一副乖巧的模样,转头之后便是将我的话当做耳边风的!”
宋珩那话如同平地炸起的一声雷一般的响亮,“你们家中也是有父母兄长,也是指盼着你们出人头地的不在战场上受死马革裹尸的,你们最好给睁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好好学,若是资质愚笨一些,我也不会嫌弃,若是那心智也是蠢笨的,也就没必要听我宋珩了,你们若想学,我便会认真教,若是不想学的,即刻给我走出去,我宋珩也懒得教那些个不受管束的蠢货!”
将士们被宋珩那一番话说得脸皮一薄,有些沉不住气的想要离开,但是一想到刚刚那于空的下场,睿王殿下一向是最在意军纪,家中父母长辈也是指望着他们出人头地,这样一想之后,也都止住了脚步,头低得越发的沉,咬着牙隐忍着。
“一个女子怎么了,女子就成不得你们的教头了?若是你们比我能耐,即便是欺到我的头上,我二话也不会说什么,你若有能耐,我便受你颜色,眼下你们既然没有我的能耐,心里头再不乐意也得给我忍着,给我咬牙受着,等着爬到我的头上来再给我说话。”宋珩高声道,“我允许你们对我宋珩有二心,却不许你们对北雍有二心,给我好好地听清楚了,你们是北雍的将士,不是我宋珩的将士,你们做的是保家卫国的事,保得是你们的亲人,国人,不是保我宋珩一人!听到的便给我好好喊上一声!”
将士们闻言,看着那台上的纤瘦的身影,他们只觉得一个女子来成为三军的教头,十足的有些对不住他们这些个将士,觉得受制于一个女人,听命于一个女人行事实在是有些折辱他们男子的颜面,他们想到的只是自己作为一个男子的颜面问题,却是没有想到自己是北雍的将士,身上肩负着的是那保家卫国的重则,眼下这个女子的话却如同扇上自己的脸面上的一巴掌,狠狠地扇落了他们的自负和傲气,他们可以不喜欢这个教头,却不能不喜欢北雍,这个自己出生成长的国度。
“是,宋教头!”
将士们爆出一声雷霆般的叫喊声,从今日开始,他们决心要好好地向这个女子学习,即便他们未曾喜欢她,他们要好好地聆听她所说的每一个字,为了日后能够迎头赶上。
暮天看到这个情景,心中总算是输出了刚刚那担忧之情,刚刚他还真的很怕宋珩面对那个人的时候会被打趴下了,却不想宋珩除了那阵法了得外,拳脚功夫也是颇为不错的,那动作轻柔完全叫人没有半点的抵抗,暮天在心中回想了一遍刚刚宋珩做的那些个动作,了然于心之后决定晚些自己去练上一练,这宋珩总是能够叫他有太多的意外。
“睿王殿下,你可还有话说?”宋珩那视线落在了站在台下端看了许久的百里流觞,问着。
她知道百里流觞刚刚为什么要阻止暮天的原因,因为这往后她也是要同士兵相处的人,且这日子可能还有些长,眼下出了这种事情她都不能自理要寻求他人相助的话,只怕越发不能让这些个将士臣服,日后这种事情还可能会更多,所以在军营之中她最先要学会的就是仰仗自己的力量而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便是求助睿王,况且自己这教头一职也是百里流觞一力举荐的,若是她连这点能耐都没有只会越发叫人看轻,还会以为睿王私相授受了。
百里流觞直到宋珩出声询问他的时候这才缓过了神来,惊觉自己刚刚那拳头握得太紧,他缓缓地松开了自己的手掌,神情还是一贯的淡漠,微微摇了摇头,表示无话可说。百里流觞并非是真的无话可说,而是觉得自己刚刚实在是太过紧张,尤其是看到那打斗的场面,他从一开始也曾犹豫过自己这么放任不管是否正确,也曾想着宋珩若是真的敌不过的时候,情况稍有不对自己就是要上去阻止这场打斗的,好在她无事……
宋珩下令全军解散,自行训练,叫这些个将士明日一早在此集合。
“这明日,你打算如何?”睿王邀了宋珩去主帐商议明日的训练事由,眼下那些个有些不服从宋珩之人也算是安分了一些,在暮天的指挥之下进行体能的对战练习,一个一个倒也颇为勤快的。
“我倒不是不想单单传授将士们那些个虚的,每个阵法皆是有阵眼所在,但是阵眼却不是固定的,要破阵法只能先找到阵眼,所以我想从明日开始,设下一些简易的阵法叫那些个将士体验一下,总是要自己寻找到那破解之法才好。”
宋珩回着百里流觞的话,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者那主帅营帐而去,这军营是在山谷之中,她在随着到了军营之中的时候也想好了,这眼下四面环山,山谷丛林之中倒也算是一处极好的训练场地,那些个理论知识也全是个虚的,要破解阵法首先就是要了解阵法,如果没有亲自体验过阵法,又怎么知道如何去破解,只有自己破解过了之后,这才会让人记忆深刻,这辈子都不会忘却,而且这个世界上阵法千百万种,宋珩也不知自己这个教头一职能够担任多久,也便是能教一些是一些。
百里流觞听着宋珩这么说,也点了点头,这说的就像是兵书一般,人是活的,总不能只依照兵书上怎么说便是怎么做的,这纸上谈兵的事可是要叫大军吃下败仗的。
“一会我出营,在一座山上设下简单的迷踪阵,明日便叫将士们自己亲自上山,体验一下。”宋珩又说了一句,“那迷踪阵同当日南嘉困住西北五万守军的阵法也是大同小异,只会叫人迷踪,我不会设下摄魂阵,不会叫入阵的将士被幻觉迷惑住了心神,这阵虽是简单,若是不用心寻找阵眼,只怕也是要困上一两日或者是更多的时日,也不知这样打紧不打紧?”
宋珩询问着百里流觞的意见,如果没有时间限定的话,她到是很想看看那些人到底要在阵中被困上多久才能够出来,就怕到时候万一临时有事,她自己还得去破阵将那些个人给找出来。
“倒也无妨,眼下也没什么事情,明日我也同将士们一同进入阵中吧。”百里流觞想了想之后道。
睿王殿下也要进入阵中?!
宋珩倒是有些意外,她抬了头有些困惑地看向百里流觞,只见那百里流觞缓缓说了一句“作为主帅,总是要作为典范,总不能让将士为了自己出生入死,而自己只在那边发号施令冷眼旁观吧”。
宋珩听着百里流觞这话,想来也是大致能够了解一些这个王爷为何能够掌控三军了,地位或许很是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才能,是敢于同将士一起出生入死,这样的人怎么不能够叫将士们心悦诚服,甘心被纳于麾下。
宋珩想了想:“殿下既然也是要入阵的,那么我便在阵外等两日,若是两日之后还不能破阵而出,我便破阵。”
“也可。”百里流觞应下了,两日,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寻找到破阵之法出来。
百里流觞这主帐倒也是极其简单的,进去之后便是瞧见一张书桌,桌上摆着文房四宝,桌前两侧各摆了三张太师椅子,想来是平日里头用作议事用的,而书桌右侧那挖出了一个小坑,里头有些柴火正在燃着,并不算旺盛,柴火上架了一个铁架子,上头摆着一个铜壶,氤氲之气从那壶嘴之中冒出来,一旁摆着一个小几,上头摆了一些茶盏和一个罐子,想来是平日里头用来烧水煮茶用的,那罐子里头相比也是一些茶叶一类的,而书桌左侧几步远处是一个屏风,屏风后头摆了一个床榻,整个主帐轻简的很,没有一丝的奢华之气,一点也不符合百里流觞这个有着尊贵皇子身份之人应该享有的。
百里流觞走到了小几前,取了那罐子打开,用茶匙拨了一些茶叶到了茶盏之中,又取了那铜壶给倒了水,亲自端了一盏茶给了宋珩。
宋珩有些尴尬地接了,让一个皇子给自己斟茶想来也是一件太过荣耀的事情了,反倒是让她有些局促不安了起来,道了一声谢之后便是低着头不敢朝着百里流觞看,仿佛手上这一杯茶也是有着千斤重,不知道是该受宠若惊地喝了呢,还是应该供奉起来留作纪念算了。
“昨日母后叫你去了椒房殿,怕是没说什么好听的吧?!”百里流觞也瞧出了宋珩的不自然,他淡淡地开了口道,“原本阮相对这三军教头一职,本是属意那武状元阮影来接任的。父皇也一直未曾应允,母后也曾在私下寻过我想让我开口应了此事,在父皇的面前保荐那阮状元,眼下我却是保荐了你,想来母后也是有些心有不甘的,只怕这说出来的话也可能会是有些难听,你便不要往者心底里头去吧!”
百里流觞在皇宫之中处的年岁比宋珩长了许多,有些东西自然也就比宋珩清楚的多了,他本不是皇后的亲生子,但是按着规矩还是得唤皇后一声母后,那母后一向是同丞相一气连之的,虽然宋珩未曾说过当日的事,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开心的事情。
“那武状元阮影,是个怎么样的人物?”宋珩手指摩挲着杯沿,低声问着百里流觞。
“名师高徒,也可算是个人物。”
“那阮影可是和阮丞相有着亲眷关系?”
“本家远房侄儿。”
宋珩清楚,如果那阮影不是同阮家有着这么一层关系在,或许这三军教头的职位应该就是要轮到他来当的,可惜他偏偏是个姓阮的,又是阮丞相的本家远方侄儿。皇上没有松口应允,想着也是有防着阮相的意思,阮相在朝中多年,已经羽翼渐丰,若是再加上插手军中,只怕要彻底成为百里家的毒瘤了,皇上怎么可能不防,而百里流觞这样做,其实也算是防着阮相了。
宋珩抬着头看着百里流觞,眼中清明无比,有什么比她这个女子,父亲手上又无实权的人更适合担当三军教头一职呢,睿王殿下也是好谋断的。
“我保荐你,只是因为宋珩你更适合当这三军教头,与你家室无关。”百里流觞补充了一句,在他看来没有人比宋珩更加适合这三军教头一职,她武艺颇高,且擅长阵法,由她出任教头一职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他也是本着惜才之心。
宋珩并不爱听这种话,想来到底是处于什么原因使然,她并不算是很关心,重点还是眼下的她已经成了这三军的教头,她的母亲也成了诰命夫人,即便那林氏再清醒过来之后,也不可能会改变这种事情,所以她并不在意。原本这重要的便是结果,而不是过程,眼下这结果她很是满意,这过程自然的也就没有什么重要的了。
是权谋之后的决策也好,是斗争之下的产物也罢,原本这朝堂之上也不是一处清净地,多的是这种情况的发生,她不是一个恃才傲物之人,也从未起过要被人赏识之心。
至于睿王殿下到底是处于何种原因,她都不在意,只要现在宋家的人敬她畏她即可,想来,她也是应该要感谢睿王殿下的。
“这个话题,睿王殿下无须多做计较,宋珩并不在意,”宋珩捧了手上的茶,轻轻地抿了一口,迎上百里流觞的视线,“眼下我倒是有一件事情想要求睿王殿下,不知可否将上一次为我医治的王军医借与我一用,有个病人倒是想要让王军医瞧上一瞧的。”
“谁?”
百里流觞微微皱眉。
“穆贵妃!”宋珩平心静气地道。
听到“穆贵妃”这三个字,百里流觞眉心皱得越发紧了。
“宋珩,你可知你这么做,是要向阮相抗衡?!”百里流觞压低了声道,声音里头倒不是盛怒责问,而是确认,确认她是否是真的打算要向阮相抗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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