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且胆大的很呢!”阮明道见宋珩那些个话,真是听着都叫他火冒三丈,她这话里头看着像是说自己没有居功自傲,但是那话语里头无一不是狠狠踩了他这个当丞相的面子和尊严在脚底下,她是变相着说他若是上了战场也不过只会纸上谈兵。
这也便罢了,她竟然还提起了碧兰,这是什么意思,切磋琴艺那根本就是说着好听的,眼前这个女子根本就是存心想着叫碧兰再度出丑的吧。
“这做人凡事还是要留点余地比较好!”阮明道看着不过到自己胸口的宋珩,真的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样的女子虽是叫人觉得钦佩,但是更多的却是讨厌,这样子的女子,他是留不得的,免得留了之后为碧兰留下隐患,“这样地逞口齿之利,也不是件好事,可能还会无端端地为自己招致祸端!”
“阮丞相字字珠玑,宋珩铭记在心,断然不会让丞相失望的。”宋珩看到阮明道就会想起那被诛杀的江书生,那血淋淋的躯壳,这就是阮家的作风只要只要阻碍他们的都没有必要存活在这个世界,就像是眼下这个时候,阮明道他这些话看着像是告诫,实际上却是已经有了杀心了。
宋成微微扯了扯宋珩的衣袖,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朝着阮明道陪笑着:“丞相莫要见怪,我这个女儿一向是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在家里头也是被惯坏了,说话没大没小的……”
宋成在心底里头捏了一把冷汗,在朝堂之上,有谁敢于这般地同阮丞相说话,他平日里头虽然不是和阮丞相一条船上的,却也还是井水不犯河水。阮丞相门生不少,不少还是比他官大又是有实权的,与阮丞相为敌,那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看来宋大人可是要好好管教一番了。”阮明道的眉头微微地一提,瞥了一眼宋珩那谄媚的姿态,从鼻子里头哼了一声那宽大的朝服袖子一甩,似乎觉得同他多说一声都会让自己的身份跌了价一般。
宋成连声称是,半句也是不敢反抗的,瞧见阮明道同其他的大臣往前走了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看向宋珩,本想责怪两句,但是话到嘴边的时候,宋成又是骂不出来了,这些年阮明道在朝廷上也可算是一家独大,要不是他实在是没什么抗衡的力,哪容得他鼻孔朝天地看人。
宋珩看着宋成,原本她也以为宋成要骂她几句,她甚至已经等着这个人来骂她了,看他那刚刚那谄媚的姿态,十足的没有骨气,宋成实在是叫她失望至极,当自己的女儿被人这么说的时候,他竟然还能够无动于衷。
果然这做人,还是得倚靠自己,而不是倚靠旁人。
宋成领着宋珩跟在百官的身后,顺着朝阳门往者金銮殿而去,宫门到金銮殿那边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
在金銮殿的门口,站着八个锦服之人,排首的那人年近不惑,身上的朝服身前身后五爪正龙各一团,两件五抓行龙各一团,那人眉眼倒是同永宁有几分的相似,宋珩想,这人大概就是当今陛下的一母所出的同胞兄弟宁王了。
当年庆历帝尚未登基前,适逢其他藩王作乱,庆历帝以监国一职狠狠打压了那些个蠢蠢欲动的藩王,处斩的处斩,圈禁的圈禁,流放的流放,唯一未曾受到一丝牵连的就是一母所出的宁王,也是唯一处于帝都的王爷。
余下的七人,身上的穿着的都是月牙白色的锦服,袖口绣着金龙,腰间系着玉带,宋珩一眼看了过去,其中五人她是不认得的,但是其中那睿王和秦王,宋珩的倒是认得的,想来他们身边站在的都是庆历帝的儿子其他那些个王爷。
百里绍宇也是瞧见了她,嘴角扯了扯,似笑非笑的,宋珩也不敢再多看些什么,只好低下了头,这天子之处,凡事还是要小心谨慎的,稍有一些行差踏错就足够她死上一次的了。
殿上有那太监手上的长鞭一甩,挽出了一个花儿来,那鞭声敲打在地面上的时候特别的响亮,似乎能够一直传到宫门外一般。
“上朝!”那太监拔尖了声吆喝着。
金銮殿的正门大开,那一身赤黄明服的绣着五爪金龙的庆历帝正端坐在金椅上望着他们。
宁王率先走进了殿门,随后进入的便是睿王他们那些个王爷,接着才是以阮丞相为主的百官而入。
宋珩跟在宋成的身旁,微微垂着头,半点也是不敢出了声,朝臣进殿,第一件要事就是三呼万岁,宋珩当然不敢保持着众人皆跪我独站的姿态,也无需宋成提点,乖乖地便是跪了下来。
庆历帝手一抬叫着百官们起了身,那一双眸子在百官入殿前便是已经瞧见了那跟在宋成身旁的穿着天蓝色的衣衫的女子。
庆历帝的手一指,指向宋珩:“你便是宋珩了?站出来!”
庆历帝的声音颇为威仪,虽然宋珩早就已经有了预感到这种场景,但是这还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见到皇帝,这个天下间最有权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掌管着生杀大权的男人。
宋珩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在宋成低声提醒着“且出去叫陛下瞧瞧”中,她走了出去,规规矩矩地跪了下来,行了一个跪拜的大礼,脆声道:“臣女宋珩拜见陛下,怨吾皇万岁金安。”
庆历帝原本在宋珩走了出来的时候心中也是有些疑惑,一如百官最初瞧见宋珩的时候那般,只觉得这个女子是在娇弱的可以,怎么可能会是如同流觞说的那样,有那般的孤勇。
这样想着,亲历帝便是又开口:“你站起来,且抬起头来叫朕瞧瞧。”
宋珩不敢抗旨,乖乖地站起了头来,乖乖地抬起了头来,在庆历帝打量着她的时候,宋珩也在偷偷地打量着坐在金椅上的庆历帝。庆历帝瞧着也不算是大老,那一双眸子倒是同百里流觞一般像是刀一般的锐利,只是却没有百里流觞看起来冷漠,不过宋珩也知道这个能够平定诸王之乱的皇帝绝对不会是一个心慈手软的皇帝,即便眼下看起来并不严厉残暴。
庆历帝微微皱了皱眉之后突然朝着百里流觞笑了起来:“流觞,这根本还是个小丫头嘛……”
其实庆历帝说是小丫头还真的已经算是说的婉转了,原本他是想问这小丫头可有及鬓了,看起来和永宁差不多大小,怎么能够担负起那些个重任来!
“父皇,这有能者可不是以年岁来做定论的,宋小姐确实是年纪小些,可论实力,儿臣可是早早地已经心悦诚服甘拜下风了!”百里绍宇轻声一笑,出声道。
“三弟讲话一向是做不得准的,不过就是一个小丫头罢了,随便一个侍卫就能碾杀了她,还能够有什么实力的!”大皇子百里纪昀高声道,“想来不过是夸大了一番罢了!”
百里纪昀一向是妒恨死了百里流觞手握重兵,想他明明生为皇长子,理当立为太子才是,但是父皇到现在却是一点都没有立太子的意思,而四弟又是手握重兵,战功赫赫,原本朝堂之上便是有阮丞相为首的人推百里流觞为太子。他原本还想着这一次同南嘉的战事还会让自己这个弟弟吃上一个败仗,让他在父皇的面前跌了一个大跟头才是,却不想半途上冒出了这个女子,居然帮了四弟一把,闹得眼下整个朝廷都是认为百里流觞是为是最佳太子人选,这叫他怎么能够不恨毒了的。
“大哥这是不相信我的话么?”百里流觞出了口,他的语速极慢,却是蕴含着冷意,叫百里纪昀面色一僵好像迎面吹来了一股冬日里头的寒风,冻得他一下子失了温度。
“便就当是四弟的话当真吧,那我倒是想要让这宋小姐给演练一番,看看是不是真的同四弟说的那般的神奇,别说是那般的神乎其技,就怕只是那光说不练的嘴把式罢了!”二皇子百里缙云紧跟着说着,他朝着宋珩挑了挑眉,“宋小姐,我听说你颇擅长阵法,堪称是我们北雍国之中唯一懂得阵法的人,眼下不如你设下一个阵法,叫本殿下这种没开过眼界的人开开眼界,你当如何?”
百里缙云一向是颇有些趾高气扬的,那一番话说的颇为有些轻佻,好像是在茶楼花坊里头对着那些个姑娘道“且给小爷来上一曲”这种姿态,十成十地把宋珩当做了那些个可以随意取乐的下贱人家。
宋珩抬着头看着那百里缙云,她眨了一眨眼,那神情倒是没有半点怒意,也没有半点的不情愿,甚至于,宋珩还给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殿下,臣女不是街边耍杂耍的戏团子,”宋珩的声音淡淡的,“若是殿下执意要看臣女倒也是无妨的,不如臣女设下当日南嘉用来围困住将士们的局,让殿下亲入其中体验上三两日,想来殿下也能够摸索出破解之道,将来若是南嘉以同样阵法伤人,殿下也可亲自带人解救一番。”
“噗!”
百里绍宇一下子没忍住,毫无形象地笑了出来,他看着二哥那素来高傲的神情一下子变得难堪至极想要发作却又不敢发作的模样越发的笑意盎然,这实在是太为难宋珩了,面对他家那二哥的侮辱还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从另外一方面,百里绍宇倒是觉得宋珩这反应实在是够伶俐,居然想出了要人亲自如阵营体验的法子来。
百里缙云不曾想这个丫头嘴巴太过厉害了,原本他还以为吓吓这个丫头就能够下出点什么来的,却不想她居然会这么说,百里缙云又怎么不知道当日那五万大军在阵中围困多日,这要是真的也让他入了局难道还想也同样地围困他多日再放他出来?
“大胆!”百里缙云呵斥了一声,他恶狠狠地瞪向了百里绍宇,他的那些个笑声也很是刺耳,好像是在嗤笑着他不自量力一般。
“大胆!”阮丞相的呵斥之声比百里缙云的声音还要来得响亮得多,他从朝臣的队伍之中走了出来,“陛下,此女居然公然陷害二皇子天下,用心险恶,其心当诛!”
阮丞相的声音在金銮殿里头显得越发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二皇子殿下乃是皇子,朝中重臣,此女居然要求设下阵仗围困二皇子,此举同南嘉之国又有何差异,这是想要动摇我北雍国之根本!臣为北雍社稷甘愿死而后已,此女阵法来历不明,望陛下彻查一番才是!”
宋珩听着阮明道那颠倒是非的话语,真的觉得有些可笑,不是二皇子要求她表现一番的么,既然二皇子是那么的好奇,她便满足了他,让他亲自入阵又有什么问题,宋珩看向阮明道,他的头微微低垂着的,但是那眼角却是看向了宋珩,那眼神之中流露出一抹精光,尽是杀意!
他竟然是这么的迫不及待,想要让她血溅金銮殿,这用心可谓是歹毒无比,既然他都要杀她了,她总不好洗干净了脖子就等着他磨好了刀子一把砍了下来吧?!
“阮丞相,臣女出生宋家门,宋家一门满门忠烈,曾蒙先帝御赐定远侯,”宋珩看着阮明道缓缓地开口,“你这说臣女有异心?若是臣女真当有异心,当日何苦敢去西北相助,若是臣女有异心,睿王殿下当日可是瞧见臣女以阵法移山破阵,五万将士鉴证之下,你可是觉得臣女做错了?这便是有异心之举?那臣女请问阮丞相一句,如何当是没有异心?如何当是以社稷为重?是明知那五万将士性命堪忧,却袖手旁边,还是明知北雍无人懂得阵法,却怕被人觉得同南嘉有何牵连而不管不顾?阮丞相,臣女愚钝,请丞相解惑!”
阮明道被宋珩那一番话问得是哑口无言,她可口口声声说的,若是他还要指责她真的有异心的话,也便是明白地告诉了庆历帝,这宋珩救那五万士兵救错了,她应该为了隐瞒自己懂阵法之势而袖手旁边换得一世安宁,可这种话,他如何说得出口,若是说了,他就被那五万死里逃生的将士而唾骂了。
宋珩啊宋珩,他实在是小瞧了她了。
“那且问你,你一个深闺女子,如何学会阵法这些个东西?”阮丞相就重避轻,刚刚宋珩的那些个问题,他实在难以回答干脆便是逃避了不再回答。
“阮丞相可是算过命?那些个算命先生的算命从哪里学来的,不过就是从书上学来的罢了,臣女也是如是罢了,若是丞相肯琢磨,想来丞相也是能同臣女一般懂得一些东西的。”宋珩冷笑了一声,这阮丞相实在是狡猾如斯,回答不了她的问题就干脆不回答,若她不是宋家的女儿,只怕眼下这个时候,这阮明道是要指证她说是南嘉国的细作了,“丞相,你只知北雍而不知天下,而臣女是心怀北雍让知天下,又岂能同日而语!横竖臣女是北雍之人,生是北雍的人,死了也是要葬在北雍的土地上的,丞相还有旁的疑问吗?”
“你——”阮明道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一个心怀北雍而知天下!”庆历帝拍了一下龙椅,笑得很是开怀,“爱卿,人家一个小姑娘倒是比你眼界高得多!能说出这种话来的女子,可是不一般呐!”
庆历帝从刚刚开始就一直默默地注意着宋珩,这个女子耳目清明,眼神坦荡,倒是一点也不做作,甚至还敢同缙云以及阮丞相叫板,不畏强权的姿态倒也的确有几分英勇,原本庆历帝心中也是有着一些困惑的,在北雍里头,会阵法的大概可能只有她宋珩一人,或许也只有唯一她这一人了,好在她是北雍的人,也好在,她是宋家的人。
庆历帝这么一想之后,也便是放宽了心来,他沉吟了一下,抬眼看向百里流觞,开口问道:“流觞,你昨日同朕说了什么来着?”
百里流觞上前了一步,“儿臣想请父皇恩准赐封宋小姐为大军阵法教头,让我北雍军队学会阵法,他日才不会落得当日被困石林之祸!”
百里流觞这句话一出,朝臣全部哗然,想这北雍自祖上以来便是没有女子为官,而今却是大军阵法教头,也就是说这官还是着实不小的,能在军中自由出入,且还能发展出自己的势力来,这睿王殿下怎么敢?!
阮丞相也一下子变了脸色,在此之前,他曾向皇帝进言想让金科武状元去当那大军教头,金科武状元不是旁人,正是阮明道本家的一个侄儿,奈何他说了多次,这睿王殿下便是怎么都不肯松了口,如今他便是要一个女子去当那大军教头,这可如何使得!
“陛下,这万万使不得!”阮丞相又急忙上前了一步道,“想她不过是一个女子,有如何的胸襟和气度去当这一重责!”
宋珩在听到百里流觞这话的时候,她也微微有些错愕,她原本以为那一夜晚上百里流觞不过是顺口一提罢了,却不想他是真的当了真的,她原本也是要拒绝的,但是在听到阮丞相那一番话之后,她微微侧过了身,面带微笑地朝着阮明道说道:“丞相这句话错了,若论胸襟广阔,只怕男子是怎么都比不过女子的吧!”
百里绍宇原本已经止住了笑,在听到宋珩这一句的时候,他一下子又笑岔了气,整张脸涨的通红。
阮明道一张老脸也是涨的通红无比,隐约有些黑沉,他的手指抖了抖,指着宋珩道:“你……你有辱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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