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是怎么不会想到,居然有一天这宋成也会打她。
想她刚及鬓之初便是认识了这个男子,那个时候他还年轻,又是刚从战场历练回来,浑身透着一股子阳光味道,他在边关许久,不似金陵城中其他的男子一般养得那般的白净,反倒是有男子气概的古铜色肌肤,也不是那一股子的书生气味,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百无一用是书生的模样,他通身透着阳刚的味儿。
她不小心跌倒,正是被他扶住了,林氏还记得那个时候她半偎在宋成的怀中,他半条手臂横在她的身前,阻止了她跌倒,她离他是那般的近,他的身上散发着灼热的气息,她的身体被触碰到的地方像是被火点燃了一般烫得厉害。
“小心了,小姐。”
林氏直到现在还记得当时宋成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那么一句,她的一颗心就沉醉在这个少年儿郎之上了。
她爱上了这个男子,那般的不顾一切,付出了自己的所有,等到她回过了头来的时候,已经快二十年过去了,可她却是什么都没有得到,丈夫是要同旁人分享的,他的身边不是只有她一个女人,而在名分上,她不是妻子,虽说在嫁给他的那一天,在洞房花烛夜他同自己说在他的心目中她才是他永远的妻子,可是那不过就是说给她听着玩玩的话罢了,这么多年,她不过还是他的妾吧了,她所生下的儿女也全部都是庶子和庶女。这么些年,宋成也一直待她是极好的,却不想这些好这终有一天居然也一下子消失殆尽了。
他从不曾向自己动过手,林氏泪眼朦胧地看着宋成,她的脸上火辣辣地疼着,可她的心里头更疼,疼的厉害,疼得她都快要死了一般。
“你竟然……”林氏指着宋成,她的手指微微地颤抖,全然不敢相信,“你竟然以为是我做的?”
她虽然也是恨不得宋珩名誉受损,被人千夫所指,可她还不至于到如此不晓事的地步,这种事情本就不是光彩的,她们宋家又不是平常的那些个小门小户,出了这种事情,对于家中是极大的侮辱,关上门来怎么处理是家里头的事情,她又怎么不知道越是高门的,这种事情都是烂在里头不让知晓的。所以她也不过就是将这件事情告诉了黄氏知晓罢了,谁知道外头怎么地就起了那些个话语,越传越是可怕,越发的难以收拾的地步。
她真的不知道外头怎么会突然之间传得那么的厉害,她顶多……顶多只是在听到那件事情的时候,心中还是有些幸灾乐祸罢了,知道宋家是绝对不会容许下去了,宋珩唯一的下场便是被逐出宋家,她也仅仅只是如此期许着罢了而已。
宋成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看着林氏,他刚刚也是怒极,他是知道林氏一向不喜欢月氏所出的,可林氏这人还没有那种胆量做出那些事情来,这一点,宋成再清楚不过了。可,人人都道女人心海底针,许是那一次他罚了她去了家庙,她一向是个心气小的,年轻的时候自个朝着旁的女子多瞧上了一眼就能够惹得她喝了一整日的醋,那一年他醉酒宿在了月氏的房中,她便黑了一张脸,整一个月都不搭理了他。宋成觉得这些年下来,林氏越发的斤斤计较了起来,指不定这事还同她脱不离干系!
这样想着,宋成的脸色越发寒碜了起来,那眼眸也黑沉上了一些。
林氏见宋成绷着一张脸不说话,想到刚刚他将所有的一切都往着她的身上推,她到底是有哪里做错了,想来最错的还是嫁给了这个男人。
林氏抹干了自己脸上的泪痕,她原本对这个男人心中全是满满的情意,可他那一巴掌,还有那不信任的眼神,真是可笑,同床共枕那么多年,却不想眼下却是落了这么一个下场,她的枕边人竟然是不信任她。
罢了,既然他已经全然不顾夫妻的情义,她为何还要将这个男人置于心尖上的位子,想来这些年的也不过就是她一场梦一场笑话罢了,既然是这样,大家都不要好过罢了,为何就她要遭受这些无妄之灾,为何她就要处处低于人下,她所出的子女又为何一定要矮人一等!
她不甘心!
“老爷,你怪我不要紧,可当日下令将人赶出去,那可不是我!我这个当小妾的,一向是说不上话做不了主的。”林氏对着宋成道,她一字一句地提醒着宋成,“老爷,当日可是您发了话,叫人滚出宋家,莫要连累的,看来,老爷您最近是身体不大好,已经不记得自己说的话了!”
宋成脸色难堪无比,他当然是记得的,是他自己把人赶走的,当时那种情况下若是他不把人赶走,他一个为官的最怕的就是这种门风问题,生怕就被人抓住了错处,可谁曾想到竟是会演变到了眼下这种情况的!
他自然也是后悔无比的,可眼下还能如何?除了把人给追了回来,明日一同去进金銮殿觐见才是正事,若是到时候那丫头没有和自己一同进去,只怕是要出大岔子的,自己那脑袋,全家门的脑袋全部都命悬一线呢,真真是要了命了。之前朝堂之上多少大臣都以这件事情奚落过他,可眼下他的女儿却是如此的能干,只怕是要羡慕死一群人了,而自己把这个聚宝盆一般的女儿给撵了出去,这怎么不能让他扼腕叹息,可偏偏眼下林氏居然还要提醒他这件事情,那眼神那语气无一不是在告诉他,一切都是他做的,别让他再自其自人。
“当日编排宋珩的时候,并不只有我同两个女儿,老爷您也是说过的,我们对于宋珩来说不过是那些无关紧要的二娘和庶姐罢了,说得再多再难听,也不比自己的父亲,自己的祖母说的那些个话叫人伤怀。”林氏看了一眼黄氏,暗想着自己从嫁过来的时候开始,这个老太婆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她每天都对着她恭顺,结果恭顺到如今,她换来了什么,什么都没有的得到,还要被他们所嫌弃。
既然恭顺没有换的她所需要的,那么,她就不恭顺了吧,她为何还要恭顺呢!她要抛弃那恭顺的模样,再也不恭顺了。“恶妇!”
宋成当场被林氏这么揭露,面子上越发有些下不来,原本父亲的训斥就已经让他有些头疼了,却是不想眼下还要自己被这个妻子给训话,宋成胸膛之中的怒气越盛,恼羞成怒的他原本还想再扇林氏一个巴掌,却是瞧见林氏那一张倔强的脸,扬着头看着他,让宋成这一巴掌怎么样都是打不下去了。
林氏那一张倔强的脸,宋成以前也是见到过的,那个时候她还很年轻,年轻的时候她便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姐,特别的骄傲,而他那个时候也是特别地喜欢她,觉得她使小性子的时候也是特别的可爱。
“若是没什么事情,那我便离开了。薇儿,歆儿,我们走……”林氏再也不想在这里呆一会了,一看到宋成那张脸,还有黄氏那一张脸,林氏只觉得从心底里头有一种厌烦,他们两个人居然是这般的没有廉耻把所有的事情都往着她的头上给推了,真是叫她恶心透了!
林氏甩了甩衣袖转身就走,宋薇愣了一下,母亲一向是知书达礼,平日里头是半点也不敢忤逆父亲和祖母,可眼下却是和父亲呛声,这是宋薇没有想到的。
“你瞧瞧她是什么态度!这便是林家的教养了,无故顶撞还出言不逊!”黄氏原本心情便是不大好,原本以为赶走那宋珩是一件幸事,却不想眼下却成了一件祸事,想来便是叫人有些不大爽快的,到了眼下这种情况下,这林氏也不知道今天是撞了邪了还是吃错了东西,居然说出那种话来。
眼下这种情况下,计较谁错谁对还有什么意思,黄氏只觉得这林氏眼下这般话半点情面也不留,完全叫人生气极了,别说是宋成了,她这老太太听见都很想直接一巴掌扇过去。
这林氏!黄氏一直以为林氏还是个恭顺的女子,却不想这骨子里头却是如此的之恶,叫她都有些寒心了。“母亲她怕是一时之间没有想开罢了,父亲,祖母,祖父,前往别往心底里头去,我去瞧瞧母亲吧!”
宋薇迟疑地说着,在这种情况下,她也是在不知道要寻出点什么由头来帮自己的母亲做下解释,母亲一向是为了他们这些个女子考量,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却是耍起了脾气来了,这不是要将以往所做的全部都抹杀了么。她可不想功亏一篑,想想她是这般的人,居然只是宋家的庶女,一个庶女罢了,就算是她有倾城之色又能如何呢?最后不过也是寻户普通人家的嫡子嫁了当正妻,或者是好人家的庶子当做妻子罢了,那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她才不想要这种,她要嫁得人是睿王,她要成为睿王的妻子,成为那尊贵无比的睿王妃。
这样想着,宋薇匆忙地跟着林氏而去。
“母亲!”宋薇在走廊上匆匆地追上林氏的脚步,她看着林氏黑着一张脸。
“你瞧你那父亲,居然将那些事情全部都安到了我的头上,实在是不可理喻至极,那些个话,难道还真的以为是我传出去的不成,这么多年的夫妻却到眼下这个时候半点信赖也无!”
林氏见宋薇跟上前来,她的心中正在苦闷之中,想着自己这个女儿也一向是颇为贴心的,便想着诉一诉苦。
“母亲,父亲这不是也着急了么,你想这可是欺君之罪,父亲心情不好也就是说了两句罢了。”宋薇安慰了两句,心中也有些不耐烦了起来,“母亲,不是我说你,在这个时候同父亲和祖母对着干又有什么利处,这是何苦来哉呢!”
林氏原本还想着宋薇本是自己的女儿,想着她这么快前来,还以为是要来宽慰她两句,却不想眼下她倒不是来安慰而是来责问的。
“怎么,难道你觉得我这个母亲刚刚应该卑躬屈膝,认为那些个事情全应该是我一力承担下来的?”林氏拔高了声音问着宋薇——这个自己怀胎十月疼足了好几个时辰才生下来的女儿,她居然在责怪她!
“可……”宋薇知道林氏眼下有些生气,她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再说下去了,可有些话她若是不说,指不定下一次母亲还要说出更加过分的话,到时候若是惹得父亲同祖母他们更加生气,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情呢!
“母亲,你在祖母面前那般久,自然也就比我清楚得多,父亲和祖母一向喜欢如何,你这般做,那不是叫父亲和母亲都失望了么。母亲,你也要为我们着想一番吧,难道你真的是半点都不考量我们这些儿女的虔诚前程吗?
宋薇看着那林氏认真地说道,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好面子的人,而她的祖母也是一样的,他们都是虚荣无比的,可她有什么办法,出生的时候没有选择好,不能出生在皇家从小过着那锦衣玉食一般的被供养起来的生活,既然生在这种家里面,她就要给自己谋划好一切,她可不想那么庸碌地过接下来这一辈子,宋薇看向母亲,往前走了一步,她低声问道,”母亲,那些个谣言,莫不是真的是你做出来的吧?“
宋薇从一开始就有这个疑问在,当初这事是母亲告诉老夫人的,老夫人这才动了怒,叫人把月氏他们从寺庙里头叫了回来,接着外头的言论就一下子疯传了开来,这是多么巧合的事情。就是因为太过巧合,她才不敢相信这是巧合下的产物。那个时候她只是沉静在喜悦之中,所以也就没有在意这些,可刚刚父亲那么说了之后,她还真的觉得这事或许是真的同母亲有关系所在?!
”你当我真的疯了不成!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林氏实在是怒不可遏,想想她眼下的场景,居然被这个一直被自己疼爱的女儿责问没有为了她们做了打算,这也就算了,眼下居然连自己的女儿都要怀疑自己了!”我虽怨恨着宋珩,到底我还是你和歆儿的亲生母亲,这都是宋家的儿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即便我想也不至于真的这么做了,难道你们两个的清誉我都不管不顾了么!“
林氏是越说越气,外头疯传这件事情的时候,她也是分外的忧心,毕竟可是自己的女儿,这宋珩的事情她一是欢喜的,却也是忧愁的,这忧愁的便是忧愁自己这两个女儿会不会也是清誉受损。
她毕竟也是一个母亲,怎么可能会完全没有一点分寸。
”你觉得我不敢反抗你的父亲,可你怎知,那宋珩离开那一日是多么的凶恶,她甚至还对我说,若是她有一日回来,要我跪着相迎!“说到那”跪着相迎“几个字的时候,林氏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她想到当日自己原本是想狠狠奚落一下宋珩,却不想反倒是被她奚落了,那宋珩离开的时候,那神情是多么的高深莫测,像是早就已经预料到了有这么一天一样,想到宋珩那剑术,还有她割掉了丫鬟舌头的时候甚至连眼睛都不会眨巴一下,这样的女子,多么的心狠手辣,完全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般。
这样的人,怎会出自宋家?那宋珩看着,完全就不像是宋家的人,光是想着,林氏就觉得自己已经浑身发冷了。
想到宋珩,宋薇脑海里头想起的自己那被割去了舌头的丫鬟,还有在藏剑山庄里头那杀人无数却没有一点的惧意,杀人就像是砍瓜切菜一般的可怕模样,她也抖了抖,带着颤音问着林氏。
”娘,你说宋珩那般的居心叵测,这……会不会……会不会是她的自己设下的一个阴谋?“
宋薇低声问着,自打宋珩从马背上跌了下来撞到了头醒来之后,她就越发地觉得宋珩不像是自己认识之中的那个宋珩了,如果是现在这个宋珩,宋薇想倒是真的有这个可能,也许真的是宋珩早早地设下了陷阱,就等着他们去跳也不一定。
如果是那样的话,林氏突然觉得自己周身很冷,那丫头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心计,只怕如果真的让宋成给找了回来,只要宋珩一回来,只怕她就是要对自己下手,可若是她明日不进宫,这欺君之罪的罪名他们宋家就完全做实了,只怕……只怕……
林氏琢磨着,宋薇也差不多是想到了这些个问题,她轻扯了一下林氏的肩膀,一手在自己的脖子间划了一刀作抹脖子的动作。
”若是宋三小姐在路上遭遇了埋伏身亡无法明日进宫的话,想来,爹爹也不会受罚吧,“宋薇微微一笑,那绝美的容颜漾出了一抹艳丽的颜色,她朱唇轻启,呵气如兰,”三妹立下了那般重要的功绩却是无福消受,陛下一向仁厚,想来也不会亏待了我们宋家的,娘,你说对不对?“
林氏微微一愣,但是一瞬间就想通了宋薇这话里头的意思,她点了点头,应和道:”可不是么,她不能享受到的,那便留给自家的兄弟姐妹吧!也算是顾全了兄弟姐妹之谊。“
林氏快步回了房,同着自己的心腹王嬷嬷说一通之后,王嬷嬷便是亲自从后门而出,直奔大理寺少卿林原然的府上。金陵城三里地外有一处凉亭,这亭名曰”送君亭“,意为送君千里终有一别,金陵城的规矩便是送客送至送君亭,愿君一路安行。当日她在花坊点了那江姓书生的穴位要他在睿王回朝之日到这。
宋珩到的时候,那江姓书生也已经到了,他躺在那竹塌上,半边身子都僵硬着,他已经等了那人许久了,在得知今日睿王殿下回城,他便花了银子让人一早抬着自己出了城,然后就是在这里眼巴巴地等着。
江书生自己也不知道,那个俊秀的少年哪天晚上到底是给他做了些什么,自己不过耳侧微微一疼罢了,原本还觉得没什么,结果他这左边半边却是渐渐地失去了感觉,一直抖啊抖的,索性他还有钱,还能让去看大夫,可他看了不少个所谓妙手回春赛华佗的大夫,一个一个却是诊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有一团气给堵住了,还说是他喝了太多的酒超劳过度引发的中风之症。
江书生是不信那些个大夫的话的,原本他也着实是不想来这里,谁知道那个少年为何会如此对他,可江书生也不想如此这般以废人的姿态度过残生,他也没有那个钱财能够让他了此残生。
他还是来了。
从早上等到了这眼下的午时却怎么都不见那清秀的少年的接近,江书生还是记着那张脸的,那张只有巴掌大小脸色略苍白却眉目如画秀气的宛若女子的脸庞,若是身为女子,必定也是一个卿本佳人。
江书生眼巴巴地等着,他睁大了眼睛看着从金陵城而来的方向,眼睛都不敢眨巴一下。这天从一早的时候便有些略微的暗沉,即便是睿王殿下凯旋归来也不曾让天空放晴了,午时刚至的时候,细细如牛毛一般的细雨便已经落了下来,越下越密,绵绵不绝。
看着那雨势,江书生心中越发的焦急,便是怕那少年又不来了。
春雨润无声,久了便也倒是起了一层淡淡的轻烟,衬得到处如梦似幻的,江书生的眼睛突然之间睁大了起来,他瞧见那雨雾之中慢慢地走出了一个人来,那人穿着一身浅白的衣衫,那衣衫太淡,若不是那人手上打着一把扎眼的红纸伞,还真的叫人瞧不出那雨雾之中有人走出来。
白衣,黑发,红伞,那人打从金陵城的方向慢慢地走来,那姿态惬意无比,不像是来赴约,倒是信步闲庭无事走走罢了。
那人走的越近的时候,江书生的眼睛便越睁越大,几乎是要把眼睛给龇裂了一般,他可总算来了!
江书生呜咽着,含糊不清地喊着,他半张脸也已经麻痹了,所以那声音是越发的含糊不清,像是喝了水一样,咕噜咕噜地喊叫着,他想要喊出”公子“。
那人只是慢慢地走来,远山,轻烟,绿树,他宛若从泼墨山水画之中走出来一般。
宋珩进了送君亭,收了手上的红伞,看着那躺在竹椅上的男人,前几日相见的时候他还神采奕奕地在茶楼里头说着故事,在软玉温香之中抱个满怀,可眼下却只能躺在这里,半边身子动弹不得,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一般。
她冷眼地看他,看着他那眼神之中流露出呼救的色泽,而她的眼眸之中依旧是黑沉无比,半点起伏也无。
江书生那般殷切地看着人,却一点也瞧不见对方想要救他的模样,他的眸子里面的希望也渐渐地灭了下去,在看到宋珩另外一只手上拿着的那一把剑的时候,他的眼神之中满是俱意,他想要爬起来,想要逃离这里,却不想他挣扎起来的时候,却重心不稳,整个人倒在了地上,他用力地用还能使上劲来的右边努力蹭着。
”虽说你是那阮碧兰指使的,却到底还是为虎作伥了,我虽不杀你却还是要给你一些惩罚的,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嚼人的舌根!“宋珩淡漠地开了口,她微微地上前了一步,江书生越发的害怕,尤其是在自己的身上感受到手指的触碰的时候,他是越发的惊恐。
他觉得那一瞬,就好像是过了三天三夜一般的漫长,而身上的痛楚,却也是极疼的,好像有一团火,从自己的脖颈那边一路往下而去。
他想,他是快要死了吧。
”怕什么,如果要让你死,我便早就让你死了!“宋珩看了一眼那一脸恐惧的男人,心中唾弃无比,”既然哪天没让你死,自然今日也不会让你死了!“
江书生听到这一句话,他抬起了头来,却发现自己那原本有些麻痹的左半边的身子似乎没有之前的那么的麻了,他有些不敢置信,他活动了一下手指,发现也是真的能动了。
”你到底是谁?是不是和那宋家小姐有什么关系,怎么地为了人这般地出头?“江书生开口问着,他的声音多少还有一些含糊,却也不像是之前那般的让人根本就听不出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宋珩轻笑了一声,”我便是你说了那无数次段子的人。“
江书生脸色一白,抖着声询问着:”宋……宋珩?“
他以为那宋三小姐只不过是一个深闺小姐罢了,哪里会是像眼前这么一般的,穿着男儿装行事精明的人,他以为那些个小姐被这般地说,早就已经是想不开去抹了脖子了,哪里还能,哪里还能……
江书生的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逃,逃得远远的,可他才稍微一动,便是有剑挡在了他的面前。
”既然你帮了那阮小姐抹黑了我的名节,那么自然也是要帮着我去抹黑那阮小姐的名节一回的,眼下不打一声招呼便想走,未免也实在是太过于失礼于人了吧!“宋珩冷声道。
抹黑阮小姐的名节?江书生一听便是不停地摇着头:”我怎么能,我怎么敢……“
阮碧兰的父亲可是当今的丞相大人,而阮碧兰的姑姑可是当今皇后啊,江书生再清楚不过了,若是自己真的这么做了,别说是金陵城之中混不下去了,只怕是要赔上一条命了。
”哦?“宋珩眉头一挑,声音里头还状似有几分清悦,”她便不能,我便随意便能,随意便敢?你是觉得若是编排了她的段子,便是要搭上性命是不是?那你怎么就知道,随意编排我的段子,就可以留你一条狗命?你是当我宋珩被人欺的善人了?“
江书生眉头皱得死紧,一个劲地朝着宋珩磕着头:”宋小姐,这厢是我错了,我这不也是拿人钱财惹得祸么,那阮小姐的事情,别说是我不敢说什么,就算是我敢说些什么,我也没那个由头去说点什么!想那阮碧兰一直自视甚高,平日里头也甚少被人说些什么呀!更何况是这毁人名节的事情,怎么是能胡编乱造的呢!“
”所以,我就可以随意地胡编乱造了?“宋珩冷笑了一声,不过就是毁人名节的事情罢了,捕风捉影即可,实在不行,她便捉了一个男人半夜丢去阮碧兰的小院,看还有没有个由头。
江书生是越发的害怕,他哪里晓得这宋三小姐是眼下这般的狠角色,若是早早地知晓了,就算是给他再多的银子,他也是不敢的,那些银子只怕就成了催命符,他只能进那阴曹地府去花了。
他一个劲地磕头认错,只想求得宋珩那一点半点的良善,放过了他这一回,他是真的晓得错了,若有下一回一定是眼睛擦亮了,惹谁都不会惹到这宋三小姐了。
宋珩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她原本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她却听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附近的林木上原本栖息着打算等雨过后的鸟儿被惊了起来,有些凄厉地叫嚷着飞走了。
宋珩看着那林子,有浓重的杀气袭来,她隐约听到有些急促的脚步声在雨天里头响起,在踩过水坑的时候,溅起了水坑里头积起的水,来人有好几个,甚至还带着浓重的杀意。
那样浓的杀意袭来,这是朝着她而来,还是朝着这个说书先生而来?
江书生见宋珩不说话,似乎是在想着什么,他大了胆子,从地上一咕噜爬了起来,踉跄着往前跑了几步之后他的步伐稳健上了许多,他越发加快了步伐,这一边跑还回头朝着宋珩瞧了一眼,就怕她下一秒就会追上了前来。
来不及了!
在江书生还没有跑多远,这林子里头便已经是跑出了好四个人,他们穿着银色的衣衫,各个蒙着面,皆是一只手上拿着一个像是椎帽一般的物什,黑乎乎的倒是瞧不出半点的端倪来,可这顶端却是连着一条粗长的铁链,那铁链颇长,缠在另外一条手臂上还余下长长一节。
江书生停了下来,似乎也瞧出了这跑出来的四个人有些来者不善,他掂量了一下,觉着可能还是在宋珩的身边比较安全上一些,他转了身,又重新地朝着宋珩方向跑了过来。
他才将将地跑了两步,其中一人手上的那椎帽一扔,颇有点当做长鞭来使用的味儿,只见那椎帽旋了出去,准确地套上了江书生的头,甚至,江书生还来不及尖叫一声,那椎帽里头便传出来了一阵金属声,那人手上的绳索一扯,那椎帽又飞了起来,飞回到了他的手上,滴滴答答地往下冒着血水,再看那江书生,他的身体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缺了一颗脑袋,奔跑的脚步还未停下,又往前跑了两步之后,才轰然倒地,脖颈间碗口大的缺口汩汩地冒着鲜血,一派的血肉模糊。
宋珩愕然。
那便是传说中能够以远距离取人首级的血滴子?!这还是宋珩第一次瞧见血滴子这种武器,也是宋珩第一次瞧见一个人就这样在她的眼前被人给杀了,干净果决。
宋珩当然也清楚,这便是杀人灭口了。杀一个说书先生灭口,想来也就是有牵扯的人才会做的事情,而和这江书生有牵扯的,大概就是那阮碧兰了。
她原本还以为阮碧兰不过是心气高傲了一些,却不曾想到原来也还是这么一个手段毒辣的女子。
这江书生知晓了阮碧兰的一些事情,若是传了出去必定会破坏阮碧兰那名声,想来大概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阮碧兰才觉得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是最牢靠的,只是这么做,未免也实在是太过……阴毒了。
宋珩站在亭子之中,她面前不远的是那一盏茶前还在自己面前跪地求饶的江书生的尸体,再过去一些,便是那手上拿着血滴子的四名杀手。
双方就这样对峙着,宋珩清楚地晓得,那四个人不会放过自己的,因为自己看到了太多的事情,不管江书生同她有没有什么关系,他们都不会留下自己的免得到时候有了旁的隐患,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一不做二不休,反正杀人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就像是平日里吃饭喝茶一般的简单。
宋珩打开了自己收在一旁的红伞,漫步走入了雨中,慢慢地靠近这四个人,等待着他们出手。
几乎是在须臾之间,其余三个血滴子朝着她这边一起飞了过来。
”斩草除根!“他们大声喝着。
三个血滴子齐刷刷地过来,宋珩心中多少也有些怕的,那物什并不是椎帽,看有些像是帽子又像是鸟笼一般的物体里头布满了刀子,尤其是在口子上,当这东西罩住了人的脑袋的,那口子上便会弹出几把刀子,扣进最为脆弱的脖颈,在收紧的时候,人便已经是瞬间断了气,再用力一扯那相连的铁链,这一颗活生生的人头自然而然地也就被扯了下来,所以在一开始瞧见的时候,多少是有些骇然的,以为这人头是在人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是扯了下来,其实并非如此。
那三个血滴子分别从左右和上方而来,为的就是让宋珩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可谓人心歹毒。
宋珩手上的伞一收,一把捅进了从上方而来的血滴子的口子中,手上的剑出了鞘,她抬脚一踹,然后将剑鞘踢进了从左方而来的血滴子之中,而手上的破军则是抬手一屁,将右边的血滴子一下子劈成了两截。
原本她今日来这送君亭并不打算带着破军来的,而是永宁逼着她非取了剑不可,怕是路上出了什么岔子,说她实在是信不过那个书生,宋珩也就顺了永宁的意思,带了剑出门了,果真还是听了永宁那话倒是没错的,若是今日她没有带着剑前来了,只怕自己也许就要丧命在此了。
三个血滴子被她这么一搅,坏了一个,堵了两个,瞬间也算是没了用武之地,宋珩轻功一贯是不错的,脚下这么一点便是瞬间到了其中一个杀手身边,手上的破军如同幻影一般抹过了那人的脖子,血一下子喷溅了出来,就像是刚刚那被活生生地取下了脑袋的书生一般轰然之间倒在了地上,再也无半点的呼吸。
”斩草除根?斩谁的草,谁的根?“宋珩轻声问着。
余下的那三人见情况不对,眼前这个少年很明显功夫要比他们俊多了,即便是四人联手也不可能会是他的对手,再缠斗下去只怕是要全部死在这个人的手上了,眼下这主人交代的任务也算是得了手,没别要再给自己惹来这么一个煞星,把命一并搭在这里。
三人对看一眼之后,决定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决定回去向主人复命之后再做定夺。
三人很快便退去了,这脚程比来时还要来得快上一些。
宋珩拾起了掉落在一旁的剑鞘,又重新撑开了那红纸伞,纸扇有些地方被小刀子给割破了,倒还算是能用。
她慢慢地走着,待到她的身形渐渐消失在雨雾之后,这小树林之中又出来了好几个手上拿着刀的人,他们通身被雨水淋湿,一个一个眼睛里头带着惧意地看着宋珩离开的方向。
”大哥,我们要怎么向林大人交代?“手下有人低声地问了一句。
为首的往着地上啐了一口,高声道:”交代个屁,他怎么没告诉我们那小娘们功夫那么高,这不是诓着我们来送死么,我可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要送死的话,你们自个去吧!“
其余的人对看了几眼,一律摇了摇头,刚刚那人动作那般的快,谁上都是送死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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