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喜似乎习惯了他的辱骂,冷冰冰道:“这面饼,你爱吃不吃,不想吃的话,我拿去给后营的伙夫吃。人家天天吃不饱诶。”
“七喜……我哪里亏待你了?你如今能当上医师,也是因为我教导有方啊,没有我,你也混不上这医师……”杨奋知努力争取着,扭曲的脸上满是不甘。
“教导有方?”七喜哼了声。
“你教我什么了?除了整日让我做活,让我伺候你,这些年你正经教过我什么?”
他问得掷地有声。
不是对明洛怎么忠心耿耿,而是一旦有了比较,他确实发现自己先前的日子猪狗不如。
杨奋知愣了会,大声说:“都是这样子的,谁有宋明洛那么多钱,天知道她的钱是哪个男人给的,还一天三顿……你现在跟着的,八成是个娼妇!”
“娼妇怎么了?”七喜不解,“同样是当狗,俺在她地方的待遇不知比你好多少倍。现在,人人喊我一声医师,什么都好了。”
他万万没想到,他千盼万盼的机会就在杨奋知身上,早知如此,他哪里会忍气吞声那么久。
杨奋知努力掩饰着眼里的怨毒,可在一路隐忍一路委屈过来的七喜面前,哪里藏得住。
“随你吧。反正……你想活着就活着,不想活了绝食就行。”七喜轻蔑地冷笑,将面饼扔在杨奋知的身旁,转身离开。
一开门,他便看见了明洛与施覃。
明洛也给他比了个嘘。
三人来到一处无人的废弃院子,首先开口的是施覃,他最擅长揣摩人心,先发制人地说出了明洛的心声。
“他……还愿意活着?”
七喜无奈:“想活得很,就是每日作个没完。”
“这样啊——这不是浪费粮食了?”施覃纳闷地笑。
“这……”七喜被他说得脸上一白,又实在下不定决心,他是气恼杨奋知不拿他当人,但毕竟一路走来,杨奋知没虐待过他。
叫他杀了对方,他还是心里惴惴。
“吃进人肚子里就不算浪费。”明洛从不逼着人表态,投名状这东西不能讨出来,得人家自愿上赶着求你收。
“他腿伤如何?”
“好不了。这是真好不了。”七喜可没偷偷摸摸动手脚,杜全下刀的位置太刁钻了,几乎完整切断了筋脉。
“行吧。他家什么情况?”明洛问得随意。
七喜陈述了遍,说杨奋知来自虞州(即安邑),那边几乎所有成年男丁都自愿或者被自愿地上了前线。
当战兵的当民夫的,好些的像杨奋知,成了一名军医,还有工匠之流,靠手艺吃饭的,相对轻松些。
“有数了。”
这回指望不上已经候补了马军的杜全,说不定跟着刘弘基出城执行军务去了。
她把希望放到了姜胜之身上,这位身上突破口不少。
“小宋医师。”
姜胜之一见她特意过来自己主事的营帐,立刻从案后起身,明洛则友善地微笑,递给他一张方子。
无根之人,除了心理上的难受与自卑外,生活上有什么不方便呢?
如厕。
姜胜之一直有意有心遮掩着这个身份,故而每次都偷摸着跑出去好远,极少去特意搭建的茅厕方便。
没有了外突的物件儿,如厕就容易淅淅沥沥,弄到裆部,弄到裤腿处,有时憋不住都有可能。
这和女人天生的还不一样。
人家是被一刀切掉的。
久而久之,身上容易带着一股若隐若现的尿骚味。
“这是……”姜胜之细细看了一遍,满心茫然。
“我想拿这方子拜托你帮个忙。”明洛笑得人畜无害,又不想戳破他异样的事实,备觉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