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那么多的事困扰着我们,林城的恩恩怨怨,玄门是非,道门私仇。
楚馡化魔不容于世,我偏激的行事风格也令道门忍无可忍。
我以为我和楚馡将会在恩怨中困惑很久,我们有太多关心的人,不能超然于物外。
既要为自己拼命,也要用心守护身边人的安危。
可是当我从一场长达半个月的沉睡中醒来,仿佛所有的事都离我们而去。
林城风平浪静,道门不声不响。
很早就喧嚣尘上的纯阳丹至今没有下山,号称要重开山门的闾山派终究没有卷土重来。
阴山祖庭关闭了山门,青城的人也再也没有来过林城。
我人在江湖,但江湖仿佛已经离我而去。
就连张雅涵都没有再来过听雨小筑,向我借刀或者请我为紫微阁做事。
时光一下子慢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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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暴风雨到来前的宁静。
天地将有浩劫生成,所有世的因果也都将在这一世终结。
鬼神冥冥,自思自量。
现在是天道留给众生反思的时间。
……
早春的林城还很清冷,张屠夫随着南宫颠去了江西省亲,刘景烽去了苗楼村教灵儿读道藏,明采薇也跟了过去。
听雨小筑,只剩下我和楚馡,还有一只即将化人的狐狸。
楚馡天性喜欢与自然亲近,每年到了花季都会去各地追花,整个正月我们都没有出听雨小筑,楚馡和妧妧都憋坏了。
楚小乖其实还好,白天虽然无聊些,晚上却可以肆无忌惮的唱昆曲。
抑扬顿挫,曲声销魂,食髓知味,乐在其中。
妧妧是真的无聊,特别是在张屠夫和南宫颠走后,她一个人住吊脚楼,夜夜青灯伴古佛,只觉得狐生寂寞如雪。
这天上午,我正在抄书,楚馡指示妧妧故意打翻砚台。
我瞧她时,她又假装看书。
“林城今天有场兰花博览会,你们谁有兴趣和我一起去赏兰花?”
“我去。”
楚馡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妧妧也举起了毛茸茸的爪子。
开车出门,半个小时后来到现场。
楚馡最爱追花,每到花季从来不错过,林城是兰花之乡,每年二月份都会举办兰博会。
会场人山人海,好在兰花够多,品种也够全,我们还有幸见到传说中的鬼兰。
赏完兰花,楚馡还嫌弃不过瘾,开车去城郊看油菜花。
奈何今年春冷,油菜只有花苞。
到黄昏返家,楚馡把买来的兰花精心栽种到花盆里,一直忙到天黑。
等她想起来吃饭的时候,我已经把饭菜烧好。
“今天玩的开心么?”我问道。
“嗯。”
“明天去开阳,林城的油彩没开花,开阳的十里画廊肯定开了。”
“好啊,我就知道相公最疼我。”
接下来的日子,楚馡带着妧妧游山玩水,我坐在车里读圣人典籍。
读圣人书也是修行的一部分,其功效之大甚至胜过打坐调息,因为读书的时候能够与圣人的思想产生共鸣。
我这次醒来后已经很少再打坐冥想,把打坐的时间全部用来读书。从圣人书中寻找大道端倪,以此来突破自己的修行障碍。
楚馡不晓得天地将有浩劫,但我却不敢再继续荒废时间。
妧妧跟着楚馡兴奋了几天,后来也不知春困还是为何,神情总是蔫蔫的。
等刘景烽回来,我问他妧妧是怎么回事。
刘景烽掐指算了算说,妧妧化形的机缘到了。
“这么快?”
我不是没想过,却没想过这么快。
最关键的是,我和楚馡都舍不得妧妧离开,所以潜意识中也没有往这方面多想。
妧妧是有佛缘的,我和楚馡再不舍得,也不能耽误了她。
第二天就带着她前往梵净山见仁慧大师。
仁慧大师见到妧妧立刻露出心疼的眼神,看我们时候多有责怪。
“怀海大师现在就在九华山,妧妧的事已经不能再拖,明天我就带你们去九华山。”仁慧大师说道。
“多谢大师。”我和楚馡向仁慧大师郑重道谢。
晓得妧妧明天就要被送走,楚馡万般不舍,妧妧自己也明白离别将至,眼神带着伤感。
下午我们在梵净山下的凤凰古城游玩,为妧妧买了很多零食小吃。
从前她很贪吃,今天吃的很少。
到了晚上,我在外室打坐,让楚馡抱着妧妧睡了一夜。
一直到夜深,还能听见楚馡温柔的轻语声。
我和楚馡两个人在一起,就可以让彼此的心神安宁,可从未觉得妧妧多余。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我们都习惯了妧妧的存在。一想到明天她就要离开,我心里也是伤感不已。
可惜,妧妧与道家无缘。
第二天我开车载着楚馡和妧妧先去找仁慧大师,接着便一路高速前往九华山。
九华山是地藏菩萨的道场,大大小小的寺庙有好几百。
怀海大师不在天台寺,也不在化生寺,而是在九华山深处一个破败的小寺院中修行。
庙中有年轻僧人两名,佛像也只供了地藏和如来。
我们来时,怀海大师正带着两名年轻僧人在收拾禅房,禅房外面看起来破败,里面无论是家具还是用物,都极为用心。
看到我们怀海大师停下手里的工作,洗干净手走了过来。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系舟人,早在鬼域中就已经见过,我对他那天所演化的云海影响十分深刻。
而今天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怀海,非但没有半分高人风范,神韵也全无,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老僧,令我对妧妧的未来少了几分忧虑。
怀海大师是个真正得道的人,内心纯净已经真的放下了一切。
因着怀海大师从前修的也是道家,我们之间并无丝毫门户隔阂。
楚馡难舍妧妧,晓得以后她将要在这破败的寺庙中修行,心中又是一阵阵难受。
妧妧却像是一下子懂事了不少,主动要带着楚馡去山里玩。
等他们走后,怀海大师和我说起了当今道门的时局,问我对未来的看法。
我不想多提,直到他忽然说道:“你师父已经出关了。”
“我还不知道这事,明天我就回师门探望。”我说道。
“你这会回去怕是见不到她,她不在丹霞峰。”
“我师父去了哪里?”
“去了东海,来之前曾来我这里问过关于东海的事。”
“我师父有没有说去东海做什么?”
“只留下一句话。”
“什么话?”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