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话音未落,安娜陡然倏地站起身。
“理查德!”她眼里瞬间冒火,大吼一声,“你瞧瞧你订的好亲事!”
可怜的理查德只是缩着脑袋,双眼盯着大理石地面,像只躲避现实的鸵鸟。
他可能到现在脑子还是懵的,被这个重磅消息砸中,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能任由母亲发泄。
“我就说那个荡.妇不仅蔑视长辈,人品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你不信是吧,现在好了,丑闻闹得满城风雨,全伦敦都在看我韦尔斯利的笑话!”
她一指头狠狠戳中理查德的脑门,力度大得令后者差点摔了一跤,却只敢唯唯诺诺地往后退,哪敢直视母亲火冒三丈的表情。
“你还嫌我不够丢人是不是?生的子女一个个不省心,直接气死我算啦!”
安娜一脸全世界都在和我作对的生无可恋,一屁股坐回沙发,右手指向门外:“去,给我把订婚戒指甩在那荡.妇的脸上,让她尝尝羞辱的滋味。”
看着理查德委委屈屈又不敢回话的样子,艾薇不禁给予同情的眼神,但他为了一个背叛自己的女人冤枉她,还是让她很不舒服,选择放弃替他说话。
管家看不过去了,勇敢地站出来仗义执言:“夫人,咱少爷也是受害者,才订婚就出了这档子事儿,您还是不要怪他吧。”
他不打抱不平还好,一打抱不平,理查德伤心得更厉害,耷拉下毛绒绒的脑袋,看上去颓废无比。
他们家由于有爱尔兰血统,因此都有一双纯真的蓝眼睛,哭起来更像是上涨的海平面,惹人心疼。
然而现在只有安娜不心疼,在她看来,儿子就是在自作自受,虽然她忘了这门婚事都是她做主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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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坎贝尔勋爵前来拜访的时候,整个莫宁顿庄园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里。
艾薇让瑞秋把他请进没人的花园,随后换上一身纯白的连衣裙,只披了一条单薄的雪纺披肩。
“我真是太抱歉了,现在才来见您。”艾薇姗姗来迟,无辜地眨着眼睛,似有似无地瞥了他几眼。
坎贝尔勋爵明显一愣,发觉面前的女孩脸色很不好看,整个人在秋风里纤瘦而弱小,就像一片随时都能被吹倒的落叶。
联想起之前坊间关于她准嫂子背叛的传闻,他自认为明白了几分,忙脱下自己的贝斯特上衣,边小心地窥看她的脸色,边给她披上。
“我也才登门不久呢,再说像您这么迷人的小姐,谁都愿意为您等待。”
“您真是让我惭愧。”
“小姐就是太谦虚了,您应该为您的才华和美貌而自信,那样您会更光彩照人。”
“可惜现在家里出了这么档乌龙的事儿,再自信也光彩不起来。”艾薇露出颓丧的神情,眼皮垂着,晶莹的泪珠犹自挂在眼角,惹人怜爱。
“您千万不要为此影响心情。”坎贝尔勋爵连声安慰,“要羞耻也该是那勾引良家妇女的阿尔弗王子和爱慕虚荣的柏莎·格雷高里,理查德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话虽这么说,但这件事还是让我们蒙羞。”
艾薇楚楚可怜地低语,令坎贝尔勋爵心里着急,试图宽慰又找不到适当的言语,灵机一动,向她提出邀请:“敢问您是否有闲暇,我能否邀请小姐在街上散散步?”
这话正中艾薇下怀,但欲拒还迎还是必要的,侧眼瞟了瞟他的眼睛,随即低垂:“既然勋爵先生盛情,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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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夫茨伯里大街充满了烟火气,黄黄的银杏叶从头顶飘下来,抖落在艾薇的风帽上。
街边有许多艺术家热衷于给行人画油画,手上脸上都占沾满了五彩斑斓的颜料,眼里透出专注的光。
很多人都围拢在那里观赏,不时发出惊艳的赞叹,让整条街道安静与热闹交织。
“我从前上绘画课的时候在这里写生过。”坎贝尔勋爵感慨,“可惜我画技差劲,那幅作业被判了b。”
“没关系,上议院选举可不看您的绘画水平。”
坎贝尔勋爵被逗笑:“这么说来,连绅士必备的剑术也是无用功。”
“那也不是不能这么理解。”艾薇说,“但人终归要做些无意义的事的,不然就成了刻板的规矩机器。”
坎贝尔勋爵连忙点头表示同意,突然指向远处的一道人影,惊奇道:“哎,那不是克拉伦斯小公爵吗?真巧啊,在这也能碰到他。”
艾薇抬眼看去,果然看见一身天蓝大衣的凯文正在街旁画画,神情很专一,看视线像是在描摹街角一处教堂的尖顶。
可能是浅色衣服瞧得明显,衣摆和身上已经被颜料染了好几个色调,白的棕的深绿的都有,勾叠在一起倒像是创意。
艾薇和坎贝尔勋爵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好像还没有注意,直到坎贝尔主动向他打招呼:“上午好,克拉伦斯公爵少爷。”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从画架里抬起头,认清两人后,眼神里掠过一道错杂难辨的光。
“你们好,坎贝尔勋爵先生、莫宁顿伯爵小姐。”
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艾薇也看不清他的目光,因为打完招呼后他就又立即陷入他的画作里了。
“早就听说小公爵很热爱画画,现在事务这么繁忙,还能抽空过来写生。”坎贝尔勋爵感叹,“不过听说您最近也事务缠身,百忙之中被我叨扰,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您真是太客气了,也没什么事,不过是在忙收购葡萄酒的生意。”
拐拐绕绕这么多圈,终于来到正题,艾薇忙趁机提起。
“不瞒您说,我对您这些天忙碌的事情有所耳闻,今天正是为此而来。”
艾薇按捺心里的暗喜,面上不动声色:“请说。”
“近期酒市场行情很差,我正好也要那一地窖白葡萄酒也没什么用处,不如送给您。”
他这么豪爽大方,让人很难不相信他是不是在刻意用送礼博取美人欢心。
艾薇忙推辞:“那可不行,该买的钱我一分也不会少,这样,您开个价,我不会皱一点眉头。”
“我愿以十克朗一千厘升的价格卖给您。”
这价格和白送并没什么本质区别,语气还相当坚定,艾薇很难相信他不是在讨好自己。
果然,主动送上门的猎物就是更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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