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双花(1 / 1)

“你们可是饮了酒?”沈槐看着走入帐中的两人,声音仿若寒夜冷霜,森然问道。

潘简若带着几分醉意,胆量却似因酒劲而增了几分,高声道:“国公!我已想出攻城妙计!”

沈槐冷眼相向,沉声道:“若说不出个所以然,军棍伺候定是难免。”

潘简若本是端庄守礼之人,自与杨炯相伴后,倒沾染上些不羁习性。此刻听得沈槐之言,嘿嘿一笑,忙道:“国公,我前来之时,从御前武备司零号工坊携来了十个热气球与五十个滑翔伞,能帮我们飞天!”

“你酒还没醒吗?”沈槐切齿而言。

潘简若知晓此事太过惊世骇俗。御前武备司共设七个工坊,零号与一号工坊可以说是杨炯的私产也不为过,专事新式军械研究,其详情外界一概不知。而大华所用的新型轰天雷等军械,皆经三号工坊改良后配于全军,众人不知热气球与滑翔伞也属常理。

念及此处,潘简若也不多言,朗声道:“抬进来!”

言罢,龙骧卫众人抬着一个大箱子和一个大纸鸢步入营帐。

“刘谨,且将热气球与滑翔伞细细道来!”潘简若吩咐道。

刘谨乃御前武备司零号工坊监丞,此番随潘简若北上,旨在协理指挥军队使用新式军械。他本无意前来,奈何零号司长严令相逼。这潘姑娘瞧着便是自家老大杨炯的未来夫人,此等绝佳亲近之机若是错失,日后他人吃肉自家工坊喝汤,可就莫要怨怼。无奈之下,刘谨只得搁下手头研发之事,随军出征。

见潘姑娘这般吩咐,他也不忸怩,径直道:“热气球与滑翔伞,诸位可理解为载人天灯与纸鸢,然其优缺点各异。热气球如大号天灯,可借风势升空,最高可达十二丈,只是方向难以把控。滑翔伞一次能载两人,自高处滑落,借风势可滑翔数百丈之遥。”

潘简若见众人满脸疑色,直言道:“诸位无需置疑,御前武备司的人已试验不下百次,效用定然无差。”

“潘将军,你的计划可是飞天入城?”熊定中自不会怀疑杨炯的御前武备司,只是听刘监丞所言,此二者总共仅能载百人,这般人手即便入城又能搅起多大波澜?且听监丞所讲,热气球与滑翔伞受风向影响甚巨,成效究竟如何,不得不让人怀疑。

潘简若见众人都看向自己,也不兜圈子,坦言道:“我的计划是,十个热气球,每个热气球下放绳梯,一梯载十人,如此共百人。热气球上放置五个滑翔伞,每人携五枚霹雳炮和绳梯,趁夜色自热气球起飞滑翔,投放霹雳炮。霹雳炮一炸,石灰弥漫城头,我这百人便可开辟出一片空地,而后放下绳梯,助后续士兵登城。”

“不可!我不赞同!百人飞向城墙,且不论滑翔伞能否精准落于城头,依照你的计划,我军登城时间极短,至多不过半盏茶(10分钟),甚或更短。如今城头守军不下数千人,你们能支撑几时?”熊定中率先反驳。

“我也不赞同!若能神不知鬼不觉落入灵州城内,或许有几分可行之处。可自我军攻城以来,李继铖向城墙增兵不下一万,从后方箭矢密集程度推断,城墙附近至少有数万弓箭手。也就是说,纵使你们入城,也无法靠近城门。再者,听这刘监丞所言,料想热气球和滑翔伞的操控之法亦非片刻能会,我不同意冒这个险。”邹鲁寒声道。

杨渝听完潘简若计划,沉思良久,终道:“今日北风,我军可佯攻灵州南门,遣一万人趁夜色分数批潜入灵州城北。我与潘将军领兵乘坐热气球,自其上乘坐滑翔伞滑入城头,依潘将军计划,引那一万人登城。而后设法开启北门,你们可依信号逐步向北门靠拢,最后自北门攻入灵州。”

“对!灵州北门守军少于南门,你们在南门攻势愈猛,我与杨将军便能助更多士兵登城。一旦将五千兵放入城中,北门必定洞开,我军必胜!”潘简若满脸兴奋,身躯激动也跟着颤抖。

沈槐见状,扫视众人一眼,沉声道:“内卫情报诸位皆已览阅。我军为何始终攻打南门而不攻其他城门?全因灵州北、东、西三门正门后皆被李继铖建有瓮城,现在只有南门翁城尚未建成。诸位想必也知道缘由,南门城门暗藏石门,李继铖有所依仗,故而最后修建南门翁城。如今你们想从北门攻城,必然要连破两道城门,此情形你们可有考量?”

“将军!我愿一试!若不可为,便依邹将军投尸之法。卑职并非心慈手软之人,只是不愿兄弟们背负一生心理重负,日后每念及此,皆夜不能寐。我大华乃正义之师,师出有名则气盛,无名则气衰。往后数年,我不想兄弟们忘却征战之因,只要有一丝契机,卑职皆愿尝试。”潘简若高声道。

沈槐凝视潘简若许久,终是咬牙道:“众将士听令!”

“是!”

“命令,五千龙骧卫与五千神符卫共一万人,即刻启程,分五批悄然奔赴灵州城北!潘简若、杨渝,领一百人借滑翔伞突袭灵州北城门,其余人等随本帅猛攻灵州南门。本帅只给你二人两刻(30分钟),一旦事不可为,邹鲁即可投尸,你二人必须撤退。是否明白!”沈槐声若洪钟,大声下令。

“明白!”众将齐声应诺,声震营帐。

沈槐环顾众人,用力挥手:“事不宜迟,距子时尚有两个时辰,即刻行动!子时,我军便发起总攻。”

“誓死拿下灵州!”众多将领高声呼喝,纷纷退出营帐,各自整军备战。

潘简若毫不停留,与杨渝各自遴选五十名军中高手,尽数交予刘谨,责令他不惜一切代价,务必于两个时辰内教会这一百士兵操控热气球与使用滑翔伞之法。

时光飞逝,转瞬子时将至。

潘简若瞥了眼杨渝,调笑道:“你紧张吗?”

“我紧张作甚?”杨渝脸上酡红褪去,恢复了往日的冷峻。

潘简若翻了个白眼,坏心顿起,小声道:“我可是第一次操控热气球。”

“你……莫要开玩笑。”杨渝冷声道,声音有些发颤。

“真的,这东西是重要的军事机密,若非我与杨炯情谊深厚,根本不知竟有此等飞天之物。”潘简若满脸诚挚,一边升起热气球,一边淡然道。

“你想作死莫要拉上我!赶紧换人,让那刘谨来!”杨渝咬牙切齿。

“来不及喽?上了我的船你还想逃?你且瞧瞧这些士兵,哪个见过此等物事?不都是第一次?放心,我聪明得很,一看便会,不用学。”潘简若坏笑不止,继续吓唬这冷面将军。

潘简若有时也觉得奇怪,自己与杨炯厮混久了,不知不觉便学了杨炯的“狡黠”,以前她哪会干这种事?可有时她发觉,这般“使坏”倒比做端庄的大小姐有趣得多,她尤其喜爱逗弄这位冷面将军。

杨渝之名在长安将门中可谓如雷贯耳,她自幼随兄征战四方,历经大小战役不下百场,功勋皆是她一刀一枪拼杀而来。更不要说潘简若这种将门贵女,有时候免不了会在心中比较一二。

事情就是如此奇怪,未见之时,脑海中不断想象勾勒对方模样,可一旦相见,却全然不是那般情形,虽不至大相径庭,却也是相差甚远。尤其是潘简若与杨渝初次会面便闹得不甚愉快。其后二人并肩作战,虽没一下子就成为亲密战友,但也化解了嫌隙,不再像初见时那般相看两厌。

自从刚才潘简若见到杨渝醉酒的娇憨模样,突然觉得此人也不是那般讨厌,一位为国征战、年过花信的女子,想来也坏不到何处。只是她那一本正经、冷若冰霜的模样着实令潘简若心烦。

若非见过她醉酒时的娇憨,潘简若还真被她表象所惑。念及此处,潘简若突生坏念,杨炯将我带“坏”,我便将你也带“坏”。潘简若此刻才明白那时候杨炯为何要对自己死缠烂打,这般撕下他人伪装、携手肆意玩乐的感觉确实有趣。

“你笑什么?我怎么感觉你没安好心?”杨渝满眼疑惑。

潘简若轻咳一声,拂去心中杂念,翻身跃入吊篮,摆手道:“赶紧上来,子时将至。”

“你真行?”杨渝嘴上质疑,脚下却一步上前,翻身入了吊篮。

潘简若飞给她一记白眼,操控热气球喷油上升,继续吓唬她道:“不行也得行。”

“潘简若!你……”

“你什么你!抓紧了,咱们出发!”潘简若大笑着操纵热气球朝灵州北门飞去。

飞天之举对杨渝而言太过奇异,她强自镇定,倚于吊篮旁,双手死死攥住吊篮边缘,眼见热气球渐渐离地,终入高空。举目四望,唯见身后其他热气球散发出的微弱火光。

起初她还担心潘简若第一次操控热气球是否真的行,此刻见她镇定自若的模样,且这热气球飞得明显比身后诸个更为平稳,又见她竟能借不断改变喷油量来调整航向,她曾听刘谨说过,这等技巧需长久练习方能掌握。

综合诸般情形,她怎会不知潘简若起初是吓唬自己。

念及此,杨渝恨得直咬牙,冷声道:“长安都说你端正淑雅,我看全是胡说八道!”

“哈哈哈!你恼羞成怒呀?”潘简若大笑着揶揄。

“哼,我懒得跟你斗嘴!”

“你是斗不过我,你怕吃亏!”潘简若毫不留情地穷追猛打。

杨渝见潘简若那得意模样,气得牙根痒痒,想起在地上时她故意吓唬自己之态,心一横,一步上前,勾住正在专心操控热气球的潘简若肩头,趁其不备,径直狠狠吻上她的红唇,在潘简若惊愕目光中,轻咬其下唇一口,而后得意地望着她,道:“哼,跟姐姐耍心思,小心姐姐吃了你!”

潘简若见她那般戏谑模样,浑身泛起一阵寒意,胡乱擦拭嘴唇,望向杨渝多了几分别样意味,见杨渝似还要来,慌忙大喊:“你别过来!我喜爱男子,杨炯不会放过你的!”

“吧唧~!”杨渝妩媚地白她一眼,在她脸颊亲了一口,哼道:“现在知道怕了?不服气?不服气让杨炯来找我吧!”

“哼!你……”潘简若气得直跺脚,不敢再招惹她,不自觉朝旁边挪了挪,专心操控热气球。

杨渝好笑地望着她,心内暗忖:“你这小妮子还想拿捏你姐姐,我正值花信,什么没见过,对付你个十七岁的小姑娘,还不是手到擒来。”

望向潘简若那娇艳欲滴的侧脸,杨渝正想再逗弄她一番,忽见兴庆府南门方向火光烛天,喊杀声即便在十几里外的北城亦能听闻一二。

见此情形,杨渝再无嬉闹心思,瞧了一眼身后跟随的热气球,见其他人在热气球下方的绳梯上苦苦支撑,于是大声道:“加快速度,从这攻城烈度看,沈帅定是下了死令,一上来便如此凶猛,恐撑不了多久,这是在用命为咱们争取时间。”

潘简若也知事情轻重,不断加大喷油量,全力朝灵州北门飞去。

热气球乘风而行,不多时便抵达滑翔伞起飞距离,潘简若高声道:“快,叫兄弟们上来,两人一组,你分给他们滑翔伞!起飞!”

言罢,疾速拉升热气球高度,寻得一处隐蔽云层,为士兵滑翔做准备。

杨渝闻言,趴在吊篮边缘,大声呼喊:“兄弟们,上吊篮,起飞滑翔伞!”而后,迅速转身,挥舞手中令旗,命身后热气球开始释放滑翔伞。

一直在吊篮下方的士兵,早已受够此般处境。初时被带上天还满心兴奋,可随着高度攀升,周遭愈冷,北风呼啸,吹得绳梯上的他们仿若海浪中的孤舟,剧烈震荡摇晃。

幸亏他们早有准备,用绳索将自身固定于绳梯之上,否则恐怕早已被吹落摔死。就这般一路忍受寒冷和恐惧,苦苦支撑到现在。此刻闻令,哪有丝毫迟疑,缓缓松着绳索,两人一组,迅速爬上吊篮。

杨渝抄起地上滑翔伞,一边帮两人装配,一边道:“动作要点都记牢了吗?落地后即刻抛洒霹雳炮,用生石灰遮掩行迹,莫要逞强,等候后续兄弟降落。”

“将军放心!操作计划与作战方案我们早已烂熟于心,不会出错!”一神符卫老兵回应道。

“好!”杨渝也不啰嗦,用力一推,两人借力猛蹬吊篮边缘,擎举滑翔伞便朝灵州北城门俯冲而下。

灵州北城门,党项士兵在城头往来巡逻,不时望向南城方向,闲聊几句。

“艹,这大华人子夜都不让人安宁,着实可恨。”一党项士兵望着南城火光,咒骂道。

其身旁一脸络腮胡的城卫兵用力咳了口痰,附和道:“瞧这架势,大华人是要拼命了!你听这喊杀声,比前三次都要猛烈许多。”

“可不是,我看大华人就是白费劲,相同的招式,反复施为,还能变出何花样?”

络腮胡听闻此言,笑道:“好在咱们是北城兵,无需拼命,前几日我听闻,南城兵死伤甚众呀。”

“这没说的,谁让他们老大不知争取。城内民夫有限,修瓮城只能逐一修筑,幸得咱们北城率先修好,不然便与南城兵无异喽。”西夏兵庆幸道。

络腮胡点头:“莫要看了。料想又是个不眠夜,咱们快些走完这段城墙,老哥我弄了些小酒,待会儿咱兄弟寻个无人处暖暖身子。”

那西夏兵闻得有酒,眼睛骤亮,脚下步伐也快了几分,这寒冷天气,他一刻都不愿在城头多留。

还没走几步,忽觉一物自头顶呼啸而过,刚一抬头,便听见一声接着一声爆炸声响,而后便是漫天石灰粉弥漫开来。

一时间,这队西夏兵被霹雳炮的石灰呛得剧烈咳嗽,眼睛也火辣辣地疼,难以视物。

那络腮胡率先反应过来,大声呼喊:“敌袭——!”

话音未落,一蒙面人猫着身子,自迷雾中窜出,一刀径直从后心捅穿他的心脏,他至死也不明白来者究竟是人是鬼。

第一队大华“伞兵”共计二十人。他们虽已对操纵滑翔伞之法熟稔于心,可真当自天而降时,却状况频出。偏航者有之,控速失当者也不少,他们从高空云层飞落,虽心怀恐惧,却只记着一句话:“便是死,也要飞进灵州城。”

而后,众人纷纷调高前翼板,以各种奇怪的角度飞临灵州城头。继而一路翻滚着降落,不顾身体负伤,依作战计划,迅速在城头投掷霹雳炮,刹那间,整个城头被石灰笼罩,惊呼声此起彼伏。

潘简若见士兵都已飞向灵州城,也不再停留,拿起金花盘龙棍负于身后,扛起最后一个滑翔伞,大声道:“咱们走!”

杨渝闻言,右脚勾起亮银枪,负于身后,与潘简若一同抓住滑翔伞横杆,双腿挺直,二人用力一蹬,径直朝城头俯冲而下。

“哎!你会不会呀!你怎么不减速呀!”杨渝见自己这滑翔伞自云层而出,仿若一颗陨石一般,毫无阻滞,近乎笔直地朝灵州栽落,看得她心惊胆战,大声叫喊。

潘简若轻哼一声,心中暗下决心,定要好好惩治这“坏”女人,而后想起杨炯在永乐城吓唬自己的操作,径直将滑翔伞调至笔直,让下降速度愈发迅疾,佯装惊呼:“呀!坏了,咱们的减速板坏了!”

“什么?!”杨渝闻得此言,险些吓死,惊惧大叫。

“我说咱们的伞无法减速了!咱们恐要……”潘简若继续吓唬这占自己便宜的坏女人。

杨渝见潘简若双眸含泪,那惊恐模样绝非作伪,当下咬牙道:“没想到我杨渝会命丧于此!罢了,姐姐我初吻给了你,也算是没了遗憾,落地前你靠近我,我护着你!”

话音未落,忽觉整个人仿若被风托起,而后速度骤减,不多时身体便趋于平稳,滑翔伞安稳的朝着北城墙飞去。

杨渝见此,满心以为是减速板突然好了,惊喜转头望向潘简若,见她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瞬间明白自己是被耍,当下俏脸涨红,大骂道:“潘简若!!!”

“哈哈哈!”潘简若放声大笑。

“你……你欺人太甚!”杨渝若不是现在施展不开手脚,当下便要抓着潘简若胖揍她一顿。

潘简若毫不示弱,学着她先前模样,拈音掐嗓道:“姐姐我初吻给了你,也算是没了遗憾,落地前你靠近我,我护着你!”

“啊——!我不活了!”杨渝大叫一声,便要动手。

潘简若早有防备,大声道:“别闹了,马上到城墙了!”

杨渝闻得此言,抬头瞥去,但见城墙已然在望,当下强抑满心羞恼,恨恨道:“潘简若,你给我等着!”

“别废话了!准备,以城垛为借力之处,降落!”潘简若收起嬉笑之态,高声警示。

杨渝鼻中冷哼一声,目光如炬,死死锁住城头城垛,再不言语。

刹那间,潘简若操控滑翔伞如灵雀掠空,精准自城头滑过。二人看准时机,双足齐出,猛蹬内侧城墙城垛,弃了滑翔伞,借反冲之力向后翻跃数匝,稳稳落于城头。

二人动作恰似灵犀相通,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落地之际,潘简若恰似娇兰摇曳,手持金棍,舞动若灵风拂柳;杨渝宛如山茶盛放,挺枪而立,凛凛似傲月凌霜。

真可谓双姝并立惊俗世,棍影枪芒动九州。丰姿绰约羞花貌,英风飒飒破雄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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