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088(1 / 1)

听见时清来的那一瞬间,五皇女脸上原本清浅的笑意便淡了下去,连本来看得好好的话本都失去了兴趣。

也不能拦着不让她进来,何况还拦不住。

五皇女将话本搁下,抬眸看向大步进来的时清。

今日时清应该是进宫有事,身上穿的是四品官员才有的红色官服。

只是这颜色落在五皇女眼里,是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像是故意过来跟她显摆的。

五皇女以孙启冉为棋盘,以钱遇倾为棋子,本意是捆住时家。

结果最后时鞠辞去都御史这一子落下,竟是成全了时清,平白让她得了便宜升为次四品!

满盘皆输,换成谁也不甘心。

五皇女看见时清就觉得气息波动,只得深呼吸稳住情绪。

心里打定主意,今天不管她说什么,自己都不能生气。

“小时大人,”五皇女也不示意下人给时清搬凳子,只是饶有兴趣地看向她,“稀客啊。”

五皇女问,“按理说户部应该是比较忙碌的时候,小时大人怎么有时间来我这宫里呢?”

时清丝毫不见外,左右这位又不是真正的五皇女,“你要是稀罕我,我以后天天来。”

她伸手拉了两个凳子,一个给外间的云执,一个自己搬到床边坐下。

“……”

旁边宫侍没忍住开口,阴阳怪气,“小时大人可真是不见外呢,不知道的还当是来了自己家里。”

自己家里?

“你可别侮辱人了。”

时清一惊,扭头看她,开口拒绝,“我家里可没有你这种没规矩的下人。”

“更何况我时府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随便进的。”

宫侍微顿,明白过来时清是在骂她,呵斥道:“这里可是五皇女的寝宫,容不得你放肆!”

时清疑惑,站起来问她,“你是五皇女吗?”

两人面对面站着,宫侍气势瞬间矮了一截,“不、不是。”

“那你有什么资格跟朝廷四品官员大呼小叫?”

时清反问,“宫里的规矩都喂到你肚子里去了吗,半点没往脑子里记?”

“别说是你了,就是你家五皇女,她也不会睁着狗眼这么瞎咬人。”

一句话,把主仆两人一同骂了。

五皇女脸皮抽动,苍白的脸色都比平时黑上几分。

宫侍侧头看了眼自家主子,瞪向时清,“你——”

“我怎么了?我只说了你是狗,你觉得谁也是狗那是你的事情。”

时清坐回来,跟五皇女悄悄说,“您这宫侍可了不得,竟敢觉得您是狗。”

她啧了一声,扭头朝宫侍轻轻嗔怪,“像这种大实话你怎么能当面说呢,不懂事儿。”

宫侍险些要被时清气死,这人怎么能扭曲她的想法呢?

宫侍扬声道:“来人!”

真当她们宫里没人了是吗?时清再厉害也不过是个臣女,而五皇女却是实打实的皇家血脉。

她们跟四皇女和六皇女嚣张不得,难道连个臣女都治不了吗?

事实证明,还真治不了。

宫侍话音落下后,门口站着的两个侍卫作势要进来。

云执是男子不适合到床边,只坐在外间的桌子旁,听到这儿,侧眸朝门外扫了眼。

右手修长好看的中指微微弯曲,指关节不轻不重地在手边桌面上敲了一下。

两名侍卫面面相觑瞬间僵在原地,不敢再往前走。

云执则是收回右手,垂眸随意拨动左手腕上的羊脂玉手镯,根本没将两人放在眼里。

别说,这玩意虽然戴着不方便,但还

挺好看的。

要是戴在时清手上更好看。

他得想法子存点钱,给她买一个。

云执坐在桌子边明显在神游,就这两个侍卫都不敢越过他进去。

宫侍气结,还要再说话,却是被五皇女打横扫了一眼。

淡淡的眼神,轻飘飘地扫过去,宫侍却立马把头低下来,福礼退了出去。

等她跟两名侍卫退到门外后,五皇女才收回看向外间云执所在方向的视线,含笑道:“小时大人,怎么能跟个下人一般见识呢?”

五皇女说完低头咳了两声,语气带有歉意,“我身子最近属实不好,若是没事,小时大人还是请回吧,免得我这病气传给你。”

她还想平心静气的再活一段时间。

时清怎么可能就这么回去呢。

她从袖筒里掏出个巾帕一样的物件,“听说您病了,就咱俩这你死我活的交情,我怎么都得过来落井下石……啊呸,是探望一下啊。”

五皇女光听时清开口就已经觉得胸口梗塞,呼吸不顺。

时清笑,“您之前不是喜欢云执绣的牡丹吗?”

“您看这个如何?”

她说着将手中叠的方方正正的巾帕递到五皇女面前。

正上方的图案是朵鲜艳生动的牡丹,像是刚从外面采摘回来放在巾帕上的,隐隐约约间似乎能嗅到牡丹的香气,可见绣工逼真,实属珍品。

五皇女微微一愣,诧异地看向云执的方向。

莫不是她猜错了,云执当真会绣工?

五皇女一时间摸不清时清的想法,试探着问,“送我的?”

不然她拿这个过来做什么?

时清微笑,“当然,不是。”

“您怎么能老想美事呢。”

“就咱俩这你那啥我那啥的交情,我能送你牡丹吗?”

她最多送五皇女离开千里之外,让五皇女不要再回来。

五皇女,“……”

时清把牡丹巾帕打开,露出里面的一块红绒布巾帕。

她拎起来递给五皇女,“这才是送给您的。”

五皇女嘴角抽动,视线落下红绒布巾帕上。

感情她手里那块牡丹图,是用来包着这块平平无奇的红绒布?

时清表示,“别看这绒布其貌不扬,但它是我棺材里放得最久的一块布。”

时清在自己院子里的老梨树下放着个棺材,说是见棺发财。

这事朝中几乎所有大臣都知道,不稀奇。

“现在拿出来送您,希望您沾点‘材’气,早日回到你自己的地方去。”

时清也不打算跟这位绕圈子,“您要是觉得绒布寒颤,我那棺材送您也不是不行。”

她话音落下,五皇女的脸色这才有了变化。

五皇女直直地看着时清,声音微沉,“你到底是谁?”

时清一脸真诚,语气认真,“我是你奶奶。”

“……”

这便宜都送到门口了,时清不接住也不合适。

五皇女将时清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笑了,“我说为何一个本该早死的炮灰能活到现在,感情你才是那个最大的变数。”

她起初还以为是云执呢,等意识到是时清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还不迟。”五皇女声音微轻,“既然找到了症结所在——”

她道:“那抹去就是了。”

五皇女眸光幽深,话音未落,手已经朝时清的脖子伸过来。

时清完全没想到身体羸弱多病的五皇女竟然会武功,立马上身往后一仰。

就在即将跌下板凳时,背后一只熟悉的手掌贴过来,时清心底瞬间一安

五皇女出手时,云执身影便像阵清风般掠进来。

他一手揽住即将往后仰倒的时清,一手隔着衣袖一把攥住五皇女的手腕。

时清闪到云执身边,舒了口气,“果真是咬人的狗不叫!你今天要是不弄这一出,我还不知道你会武功。”

她劫后余生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尾巴藏得够深的。”

五皇女自然是会武,她若是不会武,如何在宫里活到现在?

她若是不会武,又怎么能在宫门下钥后悄无声息的出宫去见钱母?

五皇女扫了眼时清,掀开被子,直接跟云执交起手来。

在她看来,只要除掉云执,时清根本活不到明天。

“我倒是低估了你的本事。”五皇女只穿着袜子站在地上,目光看向云执,“梦里没能除掉你,是你命大。”

云执微微顿住,再看五皇女的招式跟身形,莫名觉得跟梦里的柳月铭重叠起来。

只是五皇女身上始终缠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病气,刻意伪装下,倒是看不出半分会武的样子。

云执面色一凛,手指攥紧,“竟是你在搞鬼。”

他说怎么出京后,自己的梦境怎么陡然大变呢。

云执想起自己的梦,想起那格外真实的灭门之痛,周身气息凌冽,再出手时毫不客气。

五皇女身影鬼魅,跟云执比起来一时竟是难分输赢。

时清想帮忙都没办法,于是她选择把门关上。

免得被人看见。

只是五皇女这副身体是胎里带出来的病弱,根本支撑不了多久,尤其是云执竟比她想象的还要强!

仅仅一招之差,五皇女被云执一掌打在肩膀上,往后退了数步,直到小腿抵着床沿才堪堪停下。

五皇女目光阴翳,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一口血吐出来,单手捂着肩膀呛咳起来。

她这个眼神,倒是跟时清第一次接触她时的感觉完全相符。

阴沉沉的。

时清走到云执身边,警惕地看着五皇女,轻声问云执,“没受伤吧?”

云执摇头,手撩起衣摆仔细擦了两遍才牵起时清的手。

像是觉得碰过别人的衣服再牵时清不合适。

云执语气不屑,眉眼轻狂,少年意气,“她还不是对手,梦里不是,现在也不是,将来更不是。”

时清没忍住竖起大拇指,“少侠厉害!”

五皇女看着两人,呼吸沉沉。

但凡换个健康的身体,但凡用上老四的身体,她都不至于会输!

可惜她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只有落水后高烧不退,处于弥留之际的五皇女是最合适的容器。

她属于异界入侵,能量本就被封印,唯有依靠别人才能达成目的,才能解封这个世界对她的防备,夺取该世界的气运。

于是她捏造了一本《庶女逆袭记》的子系统,挑选心有不甘又跟异世界产生共鸣的庶女,利用她们的野心控制她们,从而完成自己的目的。

奈何好不容易等到常淑,结果她却绊在一个名叫时清的炮灰上。

往后更是没爬起来过。

典型的给她披了层光滑的外皮,也掩饰不了她就是癞·□□的本质!

钱灿灿更是无用的废物,半点野心都没有,难当重任且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导致她的子系统被损毁。

这也是她要设计钱家的原因。

再往上,最合适的目标就是四皇女了。

那才是最完美的容器,也是最后一个能帮她实现野心的人。

五皇女坐在床边,慢条斯理地拿过红绒布巾帕擦拭嘴角鲜血,“你杀不死我。”

她不

过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就能重生到四皇女身上。

“时清,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自己的出身,接受自己的缺陷。”

五皇女声音虚弱,“只要对方有野心,只要她心有不甘生出妒忌,我便能一直存在。”

“我的棋局已经布下去,待我成功时,便是你时家灭门时。”

兜兜转转,结局不过还是如此。

时清不知道从哪儿顺来个茶盏,掂在手里。

“我送你一句话。”

时清看向五皇女,五皇女抬头看她。

趁她望过来的这一瞬间,时清一茶盏砸过去,正中五皇女受过伤的肩膀。

本就重伤的地方再受一击,疼痛瞬间加倍。

五皇女措不及防挨了一下,整张脸都扭曲起来,再次一口血吐出来,眼神恨不得活吃了时清。

时清笑,“这叫反派死于话多。”

“披着皮囊你就以为自己是个人了?”

“你不是要算计吗?那我们赌一把,我赌你希望落空,绝望而死。”

人之所以是人,就因为有无限可能跟变数。

五皇女定定地看着时清,“好。”

她就不信,没人爱这滔天的权力。

五皇女寝宫里的动静外面不可能听不见,但这么久都没人敢上前敲门询问,可见平时五皇女在自己宫内积威甚重。

她不开口,没人敢主动进来。

直到时清把宫门打开,宫侍才慌忙进去。

毕竟皇女如果出事了,满宫的下人都免不了被责罚。

今日之事,五皇女统一宫里口径,对外一律声称旧疾复发,才再次吐血。

而赌约定下后,时清跟云执就出宫了。

路上,云执问时清,“你确定能赢吗?”

虽说关于秋闱一事皇上今天刚找她们商量过,但这中间涉及到两位皇女,谁也不敢保证两人心中是怎么想的。

就像五皇女说的,皇女之间不仅是权力之争,还关乎性命。

两者加持下,四皇女跟六皇女会怎么选择,没人知道。

时清摇头,一脸坦诚,“不确定啊。”

“那你还跟她赌,万一输了呢。”云执拉住时清的手腕,语气有点急,想凶她冲动行事。

毕竟那个“五皇女”虽说武功不行,但万一有别的本事呢?

就像上次入他梦一样入时清的梦,到时候自己可怎么救她。

但对上时清含笑的眼睛,云执所有话又堵在喉咙里,凶不出来了。

他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输了也没事,有我呢。”

他肯定能为她报仇。

时清没忍住,双手捧着云执的脸,在他轻抿的薄唇上亲了一下。

“赌跟不赌都一样,她左右都不会放过你我。咱们今天不过是把背地里的争斗都摊到明面上而已。”

相当于下战书。

“再说了,她要是敢入我的梦,我让她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社会主义光环普照!”

既然是她的梦了,那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云执没听懂。

云执被亲的耳廓一热。

他眼睫煽动左右环视,伸手把时清的手扒拉下来,示意她矜持点,这还没上马车呢。

时清笑,两人手牵手往外走。

“万一赌输了……”

时清沉吟着开口,云执立马看过来。

时清表示,“那我们就弄死她!”

她们赢,五皇女自己死。她们输,那就送五皇女去死!

横竖不亏,玩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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