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人坡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山花烂漫,泉水叮咚。
老夫人也是终于离了自己的房间,离了那一方的屏风,这才将她的样子看得更加的清晰了一些。
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是老夫人依旧将自己收拾得端庄得体。
一件苍青色的袄子绣着繁杂的花纹,显得端庄稳重,光是坐在那里便是感受到她的威严。
银铃端着一杯热茶站在老夫人的身侧,低着头,满脸的漠然。
其实沈商洛一直都很意外,老夫人身侧跟着的应该是在沈府待了许久的老人才是,怎么回事一个年轻的姑娘。
只是在后来才逐渐的弄清楚,原本跟在老夫人身侧的事银铃的母亲。
但是那人终究是福薄了一些,竟是早早的便是去了的,留下银铃一人。
老夫人便是将银铃留在了自己的身侧,视如己出。
沈兰桑之前还是一直陪着老夫人的,但是老夫人却是将其打发走了。
看来专门为了见沈商洛而准备的,看着四下无人便是让沈商洛跪下了。
沈商洛也没有问为什么,乖巧的便是在老夫人身前跪下,安安静静的倒是娴静。
反正老夫人因为自己这张脸的缘故,便是一直看不惯自己的,想法子收拾自己也不是不可能的。
老夫人抬眸轻轻的扫了几眼沈商洛,这妮子长得的确是不错。
她垂眸时墨色被深藏,又显出几分温润,犹如秋水,剔透至极。
耳畔是柔柔的风轻轻拂过,散开的发丝随着银色的发带在风中微微摆动着。
配以身后的景色,就算是跪在那里,也美得像一幅难得的画作。
看着一直低眉顺眼的沈商洛,老夫人心中便是来了一股莫名的火气。
她微微合上眸子,“银铃,你可知这离人坡的故事?”
银铃轻轻点头,“听说过的,一位千金与穷书生相爱,无奈家中人不愿意,便是约定好私奔,便是定在深夜在这离人坡相见。
可是千金等了一整晚穷书生都不曾来,而千金则是活活被寒冬的刺骨寒风冻死了。
有人说穷书生是收了钱,便是一个人走了,有人说是千金的二哥寻上门将人打死了,那人死在了来这的路上,此后便是将此处唤作离人坡。”
老夫人轻轻点头,“不错,门不当户不对不可能在一起的。”
沈商洛没有说话,她只是不明白,老夫人在自己面前说这样的话有什么意思?
这时候老夫人却是突然将眸子落在了沈商洛的身上,似乎是一种打量。
“沈商洛,你可知我为什么让你跪下?”
沈商洛微微颔首,“洛洛不知,还请老夫人明示。”
老夫人不屑的轻哼一声,“你方才与苏子桑在说些什么?”
不会是听见了吧?沈商洛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异样,但是很快便是被敛去。
“只是在询问一些关于书院的事情罢了。”
“书院?你莫不是还想进入书院?”
沈商洛轻轻抬起了自己的眸子,显得理所当然。
“是的,洛洛的确是想要进入书院。”
“可笑!”
不知道为什么老夫人突然发了脾气,竟是躲过银铃手中的热茶便是朝着沈商洛砸了过来。
茶杯准确无误的落在了沈商洛的额头,热茶撒了沈商洛一脸。
脸部要命的灼热感传来,沈商洛不由得微微皱眉。
空荡荡的茶杯在草地上渐渐的滚远了,似乎除了砸到沈商洛额头那一阵声响以外,便是什么声音都没有了的。
沈商洛只觉得自己的额头似乎是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只是她分不清。
这究竟是自己的血液还是方才的热茶。
沈商洛的身形未曾动弹,依旧面不改色的跪坐在那里。
老夫人气急败坏的说道:“你以为你是谁?不过就是一个乡野来的小丫头,竟也妄图与沈家其他姑娘一样?可笑!”
听着老夫人的辱骂,沈商洛倒也是忍得住脾气,竟是一言不发。
她只是不明白,上次见老夫人的时候,虽然看得出老夫人对自己依旧不喜。
但是倒也不至于是今天这般魔怔,这期间究竟是出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儿?
“沈商洛!若不是因为你这张脸与素挽有几分相似,你练沈府的大门都进不了!”
“你以为你到了沈府你悲惨的一生就会有什么改变吗?竟是与苏子桑勾勾搭搭,成何体统?!”
沈商洛这时候将自己的眸子抬了起来,毫不畏惧的直视着老夫人。
看着鲜红的血液从沈商洛原本白净的脸上流下,只觉得触目惊心。
老夫人方才认出茶杯的那只手微微的颤着,不知道是愧疚,还是瞧见了沈商洛的眸子而觉得害怕。
“老夫人,洛洛与子桑哥哥并没有其他的,是老夫人多想了。”
她的语调平稳,倒是没有什么受了委屈的娇弱。
老夫人也是咽了咽口水,敛去眼中的怪异之色,“哼,这次是被银铃看见了,前几次你也正当沈府没人吗?”
她轻哼一声,“你若是在沈府继续你的陋习,不检点,我便是差人将你扔回你那什么村等死罢了!”
“倘若是实在不行,那便是草草找个人嫁了,你许是会安分不少!”
不检点?胡乱找个人嫁了?
这等侮辱人的话哪能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可以承受的?
可是偏偏沈商洛就是面不改色,就像老夫人骂的人不是她一般,淡定得紧。
这一次,老夫人倒是先稳不住了,她开始怀疑,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太狠了一些?
沈商洛却是不紧不慢的说道:“让老夫人动怒是洛洛的不对,但老夫人今日言语莫要让别人听了去才是,不然不知道又要闹出多大的乱子来了。”
是啊,嫡亲的孙女被沈老夫人这般辱骂,还是好不容易寻回来的那位。
这件事传出去在整个龙川指不定就是多大的笑话了。
老夫人微微眯了眯自己的眸子,这个小妮子倒是会说话。
就连被骂的时候都在记挂着自己的脸面,但是在老夫人耳中听来却是明晃晃的嘲讽。
“什么时候轮得上你这个小妮子来教我做事了?!”
“洛洛不敢。”
老夫人淡淡的说道:“你若是识相,便是不应该回到沈府碍了我的眼,夺了素挽的气运!”
“沈商洛,在我眼中,我便是只有素挽一个孙女,就算松锦将你留下来,我也是不会认你这个孙女的!”
这一次老夫人算是将所有恩断义绝的话都说了个透,沈商洛也的确是寒心。
但是沈商洛却是一点儿都不意外,自己虽说是沈素挽的妹妹,但是自幼便是在外的。
就算是有着血脉的联系着,那也只是最为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自己本来就没有奢望他们将自己放得和沈素挽一般重要,自己只是开心自己终于找到家了。
长时间的孤独让自己开始依赖沈府,沈商洛细细想来,自己或许是真的错了吧。
她面色平静,“洛洛心里明白,什么是我的什么不是我的,洛洛断然不会强求些什么。”
看着沈商洛一直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憋了很多气话的老夫人此刻却是什么也说不出了的。
他干脆将自己的脸迈向一边,“算了,今日家宴,你还是自己回去吧!”
沈商洛微微抬眸,恭敬的拱手行礼,“是,洛洛这就回去了。”
回去就回去,反正对自己的影响也不大。
像是家宴这样的场景也本就不适合自己,自己还是习惯一个人。
沈商洛摸了摸自己额间快要干涸的血迹忍不住微微皱眉,这老夫人下手还是真的挺狠的。
看着人群都在一侧玩闹,沈商洛也没有声张。
她自顾自的解开了马车上的一匹马,随即便是翻身上马,最后看了一眼老夫人,便是径直离开了。
看着沈商洛独自一人利索的骑马离开,老夫人便是止不住的叹气。
银铃这才一边替老夫人捏着肩,一边说道:“老夫人,你方才会不会过分了些?”
老夫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只希望这个丫头可以知难而退,莫在沈府葬送自己的大好青春。”
银铃也是叹了一口气,“老夫人心善,只是商洛姑娘脸上的伤似乎有些严重……”
老夫人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方才也只是随便一扔,谁知……唉……”
她的眸子显得有些浑浊,“你让子桑想法子送些药过去,姑娘家家的不要留疤才是。”
银铃嘟了嘟嘴,“老夫人你也真是的,明明对这个姑娘喜欢得紧,还硬是要这般生疏。”
“你怎么知道我的苦衷?”
她其实是真的很满意沈商洛的一切,长得面容姣好,就算是在山村中长大,教养也不比任何千金差。
贤淑端庄,心思也是极巧的。
从第一次见到自己开始便是晓得以退为进,今日更是能忍住脾气,难能可贵。
只是很可惜,她倒是很喜欢这个丫头傻一点,不知天高地厚的唤自己一声奶奶。
银铃似乎还是有所顾忌,“可是这样只怕是会伤了商洛姑娘的心啊,您可是她的亲奶奶,是好不容易见到的亲人。”
“你以为我愿意?”
老夫人微微皱了皱眉,看沈商洛的性子,就算自己再怎么逼她,她也是不会离开的了。
倘若想要护佑沈商洛周全,自己还要想其他的法子才是。
“罢了,银铃,再去为我泡一杯热茶来。”
“是。”
沈商洛驾着马倒是不着急回去,而是任由马匹慢悠悠的路上走着。
浔囚和颜渊便是双双跟在沈商洛的马后,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沈商洛额头的伤已经经过了简单的清洗处理,已经止住了血。
看着沈商洛心不在焉的样子,颜渊用手肘捅了捅浔囚的胳膊,“你不打算带你家姑娘好好去瞧瞧?若是留疤了怎么办?”
可是浔囚只是淡淡的说道:“那点伤估计明日就好了吧。”
虽然话是这样说的,但是浔囚的语气和眸子里都是满满的寒意。
敢伤自家的姑娘?要不是姑娘拦着,自己才不管她是什么来头多大的年纪呢!
老夫人方才一直都在明里暗里的让自己离开,可是这是为什么?
自己这么久以来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更没有招惹什么祸端,怎么就突然给自己冠上了那样的罪名?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让老夫人感到不安?
仅仅是因为沈素挽吗?
不,不会的,老夫人尽管当自己不存在就是了啊。
沈商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其中一定是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她干脆也就不去想了,“浔囚,交代你的事办好了吗?”
“回姑娘,我看了许多处,都没有遇到合适的。”
颜渊也说道:“我也去龙川各处看过了,药材铺本来就很少了,合心意的便是更少了。”
他们口中的合心意大抵就是沈商洛要求的,一定是比较热闹的地方,还必须是有另一个出口的。
就是出了事儿还能悄无声息的离开,里面还可以悄无声息的生活多人的……
药材铺……
颜渊都觉得沈商洛的要求简直是奇怪得离谱,这是药材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