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又落一场雨。
雨打青梅,淅淅沥沥,声声慢慢。
谢吉祥早晨醒来时,就听到窗外的落雨声扑簌作响。
她原本不想回忆,可昨日的那些片段却如同这落雨一般纷至沓来,瞬间在她脑海里回放。
谢吉祥是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最后却还是红着脸缩在帐幔里,仔细回忆着。
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微笑,又或者整个人埋进薄被里,拼命捶床。
赵瑞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让人太不好意思了。
谢吉祥在床上滚了一会儿,滚得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才听到外面何嫚娘叫她:“小姐,雨停了。”
谢吉祥一把掀开薄被,安静听了一下,外面果然没有落雨声。
她问何嫚娘:“奶娘,几时了?”
因着落了雨,帐幔外的天色并不明媚,昏昏暗暗的天让人不自觉便慵懒下来。
何嫚娘笑着说:“还不到辰时,时候还早。”
其实也不算早,不过今日谢吉祥似乎没什么事,何嫚娘便没有提前叫她。
谢吉祥拍了拍脸,让自己精神起来,然后便起身穿衣梳妆。
“今日还是要去一趟衙门,”谢吉祥对何嫚娘道,“昨日还是有些线索的。”
她办案子,何嫚娘经常只是笑着听她念叨,偶尔帮着想一想,不过听过就算,不会往外面多说一个字。
昨日带了杏仁酪回来,谢吉祥还挺爱吃,早晨也想吃这个。
何嫚娘大早起就忙活上,给她烙了一张葱油饼,让她卷了鸡蛋和肘子肉来吃,抹上一层甜面酱,滋味好极了。
谢吉祥洗漱完毕,一边吃杏仁酪一边咬卷饼,咬得嘎嘣脆。
她这边刚咬一口,那边门就响了。
昨日赵瑞送谢吉祥回家,便也没再折腾去衙门里,直接住在个隔壁。
何嫚娘过去打开门,赵瑞英俊的笑脸便出现在两人的眼前。
好不容易被谢吉祥压在心底的那些片段,不由自主再次浮上心头。
赵瑞对何嫚娘问过早,然后便往谢吉祥身边行来。
他先是用帕子擦干净手,然后乖巧坐下,笑眯眯看着谢吉祥。
谢吉祥:“……”
大清早的,过来就为看着我?
不过,似乎往常的赵瑞也特别喜欢看她。
谢吉祥如此一想,脸上就忍不住要泛红。
似乎一夜过去,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不,或许变的只有她。
谢吉祥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正常一些,不要太过羞涩,便白了赵瑞一眼:“好好吃饭。”
赵瑞差点没笑出声。
不过,为了让小青梅不至于连饭都吃不下去,他还是忍住了。
他吃饭很快。
谢吉祥慢吞吞吃完一张饼,他两张都用完了,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何嫚娘又烙了几张饼,把肉酱、肘子肉、青瓜丝、鸡蛋饼等都放好,另外还给他们准备了脆皮梨和水蜜桃。
叮嘱谢吉祥:“小姐一忙起来就连水都不喝,夏日里干燥,仔细多吃些水果。”
带着这一篮子美食,两个人上了马车。
谢吉祥道:“仪鸾司可有记档?”
她问的是毛肚张的过往,仪鸾司在大齐开国之初便有设立,毛肚张又在燕京,或许会有些记载。
赵瑞摸了摸腰间的香囊,道:“因不能大张旗鼓查探,所以只命人翻阅了部分卷宗,对于毛肚张为何关门,没有明确记载。”
“不过,却记载了一件趣闻。”
谢吉祥认真听他讲。
赵瑞道:“大抵在洪武六年春,长安市坊有一个少年郎,平素最爱吃,因他学问出众,家中人都很体贴,便也惯着他。他便成了长安市坊里有名的食客,整日混迹于此。”
“只是后来他要去青山书院读书,便也就不再整日混在长安市坊,”赵瑞顿了顿,垂下眼眸,“他原本是长安市坊有名的神童,结果去了青山书院整日精神不济,课不好好听,学不好好上,没过多久就因为考试末等被批评,被关了禁闭。”
当年大齐人丁凋零,人才不丰,为了迅速培养一批能人志士,青山书院早年是出了名的严厉。
考中的学子无不废寝忘食,一旦考试落为末等,就要被关禁闭,一关就是五日。
五日之后,考试通过,才能从禁室出来。
赵瑞解释了一番,才道:“关了五日之后,这位学生倒是恢复如常,重新捡起学问。”
因事关青山书院,所以仪鸾司才有记录。
不过这也只是大概记录。
这个案子,若非牵扯到长安市坊,校尉们觉得不能放过线索,这才挑选出来。
谢吉祥略一琢磨,迟疑地说:“难道是因为青山书院的饭食太难吃?他才精神不济。”
赵瑞憋不住笑了:“不无可能。”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到了皋陶司衙门。
今日他们还要去白云观和平揽湖,明日才能去北郊的皇觉寺,都很忙碌。
然而他们刚到了皋陶司,还没来得及坐下煮一壶茶,就看到夏婉秋匆匆而入。
夏婉秋语气略急:“大人,出事了。”
赵瑞有些诧异:“出了什么大事?”
夏婉秋一贯冰冷的面容,此刻也略显难看:“大人……苏红枣死了。”
谢吉祥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什么?”
夏婉秋身上的伤才好转,便没有带队搜寻线索,而是留在皋陶司处理燕京各地的案件汇报。
苏红枣的死,并非护城司报上来的,而是由乱葬岗缩在的北郊义庄发现异常,汇报给护城司。
燕京护城司便跟其他案件一起整理送了过来。
对于苏红枣这个人,夏婉秋印象深刻,一下子就把这个案子提了出来。
赵瑞一下子便沉了脸:“本官不是命校尉盯紧苏红枣?”
虽说阮大死了,阮家的一双儿女也离开了家,苏红枣却依旧留在香芹巷。
不过她没有再挂灯,整日里缩在苏宅里,校尉不得私闯民宅,便只能在外守着。
她本来就不常出门。
每隔五日,都会有一名在香芹巷帮佣的仆妇给送些米面肉菜,都是苏红枣亲自出来迎门,校尉只要看见她,便不觉得有异。
她身上牵连着同兴赌坊,同兴赌坊的幕后主使一直没有查清,所以赵瑞对她也一直没有放松警惕。
便是她从良,皋陶司也没有撤离盯梢校尉。
可即便如此,苏红枣还是死了。
夏婉秋单膝跪地,目光沉沉:“属下知错,属下愿意领罚。”
盯梢的校尉是她的属下,她必须担责。
赵瑞没说如何处罚,只道:“她如何失踪,又如何死亡,如实说来。”
夏婉秋正要张口,苏晨却又匆匆赶来。
他一进明堂,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便直接单膝跪地:“大人,皋陶司出如此大的纰漏,都是属下的错。”
谢吉祥看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苏晨都急白了脸,下意识看向赵瑞。
赵瑞对她摆手,让她耐心一些。
谢吉祥的目光便又重新回到苏晨和夏婉秋身上。
苏晨先告罪,然后便道:“之前夏总旗出任务,燕京这边是由属下安排,因看守的校尉轮替,相互之间没有沟通,才导致苏红枣失踪无人知晓。”
苏晨面色难看,他紧紧攥着拳头,显然对自己办事不利很是自责。
“不,苏红枣不是失踪,她是自己暗地里离京。”
苏晨如此说着,还对夏婉秋使了个眼色。
但夏婉秋不为所动。
苏晨话音落下,夏婉秋就道:“苏红枣很聪明,在六月末露最后一面的时候,估计已经发现校尉换过人,于是她直接给了那仆妇钱,让仆妇十日再来送。”
甚至还说:“家中要给夫君做法事,无法见人,东西送至门边即可。”
这一场法事做了十日,宅子里一直静悄悄的,校尉便以为她一直在吃斋念佛。
“又哪里知道,她自己趁着校尉换岗的空档,直接□□跑了。”
夏婉秋根本不领苏晨的情,她直接说:“属下看管不严,导致手下校尉松懈酿成大错,还请大人责罚。”
苏晨差点没气吐血。
“你出了任务,又受了伤,再说你是我的属下,你的错就是我的错,大人……”
苏晨回头想要请罚,就看到赵瑞淡淡看着他。
他跟随赵瑞多年,知道赵瑞一旦垂眸不语,就表示已经动了气,便也不敢再多言。
“此番出了差错,你们二人都有错,之后定要责罚。但首要之事,是查明苏红枣为何离京,为何而死,死亡之后为何被葬在乱葬岗。”
苏晨稳了稳心神,立即拱手道:“是,属下明白。”
他如此说完,就被夏婉秋抢了话。
“大人,若非属下发现卷宗有异,派人进入苏宅,否则校尉根本发现不了苏红枣失踪,她家中确实无人,但是养了一只狗,被训练得很是听话,在校尉换班时,会开门取菜,然后自己吃用。”
谢吉祥:“……”
这狗听起来就很聪明。
“如果按照六月末最后一次现身,苏红枣至今已经失踪超过二十日,属下怀疑她确实是想离开燕京,但手中没有路引,只能去北郊寻了黑市买,在北郊遇到差错,突然暴毙而亡,北郊的黑市不愿意沾染麻烦,便把她丢在乱葬岗里。”
这是得到消息后,夏婉秋迅速推导出来的结果。
赵瑞道:“犯了错的校尉先送回司里责罚,夏总旗,你继续跟苏红枣的案子,探查她失踪几日都去了哪里,并且命人守住乱葬岗。一会儿我们就出发去北郊。”
“苏副千户,你继续跟潘琳琅的案子,这是最重要的,”赵瑞沉沉看向苏晨,“你可明白?”
苏晨脸上一白,但毕竟是多年的仪鸾卫,很快便直起身,给赵瑞行礼。
“是,属下明白。”
这一次,苏晨是真的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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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婉秋不愧是女仪鸾卫中的佼佼者。
虽然监管属下不力,却也能力挽狂澜,很快便把苏红枣在离开苏宅后的举动都查清。
“大人,苏红枣离开苏宅之前已经乔装改扮,属下是顺着她抵达北郊的时间倒推,发现她离开苏宅之后先去了一趟当铺。”
这是肯定的,苏红枣手里没存下多少钱,只有些许以前达官显贵送的小玩意,可以换些银钱。
她甚至不敢找很大的当铺,只寻了个小巷子里的铺子,随便换了些银钱,带着就直接上路。
离开当铺之后的行踪就不好追了。
夏婉秋道:“她离开当铺之后,似乎回了一趟梧桐巷,然后便不知所踪,待到七月十五中元节前后,她才出现在北郊的棋子胡同,用暗语联系了北郊黑市的老大钱老八。”
自此之后,她就又隐匿行踪。
“至于见了钱老八之后她去了哪里,又是如何死的,没办法查清,不过在七月十八那一日,她突然暴毙在棋子胡同里,是钱老八的小弟瞧见她,直接给扔到了乱葬岗。”
“当然,扔走之前还把她身上的银钱搜刮一空,什么都没给剩下。”
这是黑市的一贯做法,一开始她孤身一人出现在棋子胡同,又熟悉黑市暗语,钱老八没直接杀人灭口已是很讲信誉。
如今人死了,自然不用顾忌。
夏婉秋继续说:“不过,自从苏红枣被扔到乱葬岗,北郊那边就开始乱事频出,一开始是那个发现又搜刮了苏红枣尸体的小弟突然暴毙,紧接着,乱葬岗的夜里开始有呜呜咽咽的哭声。”
“若非如此,北郊护城司也不会上报此案。”
黑市虽然叫黑市,跟护城司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钱老八从来不做蒙着头的买卖,他同意给苏红枣买卖路引,必然要打听苏红枣的身份。
因此,护城司送过来的折子,就写得很清楚。
这个折子中间没有转手,护城司直接上交到皋陶司,赵瑞略一想,大抵就能明白此案还未外传。
他微微一顿,道:“夏总旗,你去安排,就说本官要去拜访皇觉寺的苦海大师。”
本来他们也要去一趟皇觉寺,此番正好可以提前过去,搜查苏红枣死亡一案。
待到夏婉秋出去忙碌,谢吉祥才叹了口气:“苏红枣真厉害,在皋陶司校尉的眼皮子底下都能逃出生天,只是她最后还是逃离不了死亡的厄运。”
赵瑞沉思片刻,道:“安排校尉先同钱老八知会一声,待到了北郊本官自有话要问他。”
待案子清晰明了,大抵内情也都清楚,一行人便出发前往北郊。
举国闻名的皇觉寺便位于北郊以北的沧浪山上,其寺建成于前朝初年,距今已有三百年历史。
这是名胜古刹,其名声闻名遐迩,便是如今香火鼎盛的金顶寺也比不上其万一。
不过皇觉寺位置偏僻,位于崇山峻岭中,且寺中修行法师皆很低调,并非张扬之人,也从不兴师动众办法事,皇觉寺的香客倒不算很多。
因离北郊还要一个时辰的路程,赵瑞便同谢吉祥商议:“我们先去北郊查苏红枣一案,若是晚上赶不回去,便去皇觉寺夜宿一晚,如何?”
此番出来时为查案,身边又有夏婉秋等女校尉跟随,且皇觉寺清净之地,倒也无不可。
谢吉祥略顿了顿,便点头:“好。”
一路无话,待赶到北郊棋子胡同时,已到了中午时分。
赵瑞嫌弃路边的馆子,便只跟谢吉祥留在马车上吃早上带的葱油饼,便是冷了,加上配菜也很好吃,倒是不觉得如何简单。
用完了饭,赵瑞没有惊动北郊护城司,直接在近处寻了一间人不算多的茶馆,找了雅室坐进去。
他们这刚一坐下,那边钱老八便被校尉们请了来。
他个子很高,比之白图都要高半个头,长得结实雄壮,很是凶煞。
被请来时还一脸不忿,结果见到赵瑞,立即就怂了。
“这位公子,瞧着就很是气派,不是在哪里高就?”
赵瑞把茶碗嘭地放回桌上,抬头扫他一眼。
“钱把头见多识广,不如你猜猜看?”
今日赵瑞穿的是常服。
所谓常服,并非官服形制,若是普通人,定看不出深浅高低。
但钱老八到底见多识广,一眼便能看出赵瑞这一身墨蓝劲装并非任何成衣铺子所出,反而像是家仆的手艺。
其上的海澜纹波涛汹涌,细腻非常,仔细去瞧,还有银光闪过,这苏绣海澜纹甚至还加了银丝线,名贵非常。
这只是衣裳。
他腰上配的腰带镶嵌了莹润的羊脂白玉,粗粗看去,正面便有五块,每一块大小都相仿,上刻如意云纹也别致精巧。
这么一身打扮,便是富有天下的皇商们,也不敢堂而皇之传出来。
衣裳配以银丝线、腰上别玉带扣,都是皇亲国戚的规制。
钱老八本来因为赵瑞的气势矮了一截,现在就更怂了,只差没点头哈腰。
他别的优点没有,就是特别能审时度势,遇到这种惹不起的主,跪下叫阿爸也不是不可以。
“看公子这身打扮,一定出身不凡,便不是世子爷,也定是上了玉碟的宗室子,不知小人说得可对?”
他倒是挺会说话。
不过话里话外,他都没说官职,也没说赵瑞在哪里高就。
赵瑞淡淡笑笑,道:“若本官不是呢?”
他这一句本官,给了很明显的提示。
钱老八的目光就从他身上移开,他没有去看陪坐在边上的谢吉祥,反而看了一眼站在窗口的年轻女护卫。
只看了一眼,钱老八心里便有些凛然。
把他请来的护卫普普通通,身上的气势也不够凌冽,但这个女护卫身上,见过血的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钱老八低头看向赵瑞,不自觉矮了腰。
“大人可是当春坊一十三号?”
当春坊一十三号,仪鸾司北镇抚司所在地。
这倒是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赵瑞勾起唇角,这才表扬一句:“不错。”
不过,身份和官职大概都猜对了。
这就证明,这位钱老八不是个靠一把子力气屹立黑市的主。
赵瑞又问:“钱把头,你可知本官为何要请你过来喝茶?”
说是请他过来喝茶,可钱老八来了之后一直站在桌前,不用说喝茶了,连坐下都不敢。
即便如此,他也大咧咧笑了:“大概能猜到一些,不过能陪大人喝茶,这是小的的荣幸。”
任何地界,都会有个钱老八这样的人,不过钱老八确实很识时务,也聪明懂事,赵瑞便也不为难他:“钱把头,坐下说话吧。”
钱老八小心翼翼坐下,然后才说:“大人是不是想问之前那个小娘子。”
说是小娘子,其实苏红枣都三十几许的年纪了,不过长得确实年轻漂亮,叫一声小娘子也不为过。
她乔装改扮的也是年轻女子,也很符合身份。
赵瑞慢条斯理倒了杯茶,并不说话。
钱老八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从头开始说:“其实就是头几天,中元节那一两日,这小娘子找上棋子胡同,跟小的手下的小兄弟对了对暗语。”
“大人肯定也知道,咱们这样的行当都很谨慎,暗语分了很多种,要做路引的那一种其实很少人用,一般都是犯了大事要跑的。”
要买路引是大买卖,一般他们要先看看人,这生意能做便做,不能做直接拒之门外,无论对方怎么努力都不行。
他们也要顾忌自己的性命不是?
“小的当时听说有人要买路引,立即就让小兄弟把人请到家中,结果这么一看,居然是个细皮嫩肉的小娘皮,”钱老八如此说着,就看赵瑞淡淡瞥了他一眼,立即改口,“不对,是小娘子。”
他咳嗽一声,擦了擦额头的汗,继续说:“那小娘子说了,她家中丈夫暴虐,不仅害她儿子病死,她也快活不下去,这才想逃亡外地。”
钱老八如此说,眼睛里倒是没有多少可怜,他说:“这些说辞,我们棋子儿胡同听多了,大多都是这种套话,都要先查查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们在护城司有没有人,一定是有的。
只要动动手,送点礼,这个女人的身份大概就能查到。
黑白两道双管齐下,便是苏红枣再隐姓埋名,也肯定要被钱老八查得清清楚楚。
听到这里,谢吉祥给赵瑞丢了个眼神。
赵瑞立即明白谢吉祥的意思,他冷冷问:“你在北郊护城司的人脉,本官需要知道。”
钱老八脸都白了。
赵瑞不管他心里如何想,只说:“你那点货,本官还看不上,但这里面都有谁,本官需要明白。”
这意思是,即便名单给了赵瑞,赵瑞也不会动手脚,除非里面有人存了不轨之心,才会被拿下。
“钱把头,大家各自做各自的买卖,你放心便是。”
钱老八又忍不住擦了一下冷汗,低声说了几个名字,赵瑞便道:“你继续说。”
钱老八继续道:“查到那女人身份,我们就知道她为啥要跑了,她家里男人死了,在燕京待不下去,肯定要跑啊。”
这种女人,大抵不会有什么危险。
所以这个单钱老八接了,而且要了个不低的数。
赵瑞问:“苏红枣答应了?”
钱老八很干脆:“她当然要答应,不是我老八吹,在北边想要出京,我老八的路引是最可靠的。”
所以,苏红枣还是给了昂贵的定金,买了钱老八的路引。
苏红枣买路引就是为了隐姓埋名,无论多少钱她也肯花。
否则随便拿着自己的身份文贴便能出京,她又为何要花这么高的价钱?
“苏红枣想去哪里?”赵瑞问。
钱老八想了一会儿,才说:“她说她想回家乡,在乾州一个叫什么宁塘的地方,路引是到乾州的。”
乾州?
赵瑞略记下来,然后道:“来说说苏红枣是怎么死的吧?”
钱老八目光一闪,他压低声音说:“小弟们说,她是恶鬼缠身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