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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桃花源02(1 / 1)

此时正是六月中,漫山遍野的春桃还未熟,青涩而摇曳地挂满枝头。

但谁让赵瑞有个喜欢吃桃子的小青梅呢?

于是,赵王府的芳菲苑桃园中,赵瑞特地让园丁换了一批早桃,没想到长势喜人,每一年都能让小姑娘早上一个月吃到新鲜多汁的水蜜桃。

“已经可以吃了?”谢吉祥眨眨眼睛。

赵瑞点头,声音里似乎都带着笑意:“过几日待我不忙了,咱们就去芳菲苑消暑。”

谢吉祥抿了抿嘴唇,终于有了笑颜:“好。”

所幸,近来燕京真的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的案子,这家丢了只鸡,那家坏了片瓦,最大的不过是家中走失了孩童,两日便让护城司找回来,原是自己跑到姑姑家玩去了。

如此一来,赵瑞便放心大胆请了七日假。

他的直属上司是张寺卿,不过这个假不光要同他请,还得进宫面圣。

赵瑞选了个良辰吉日,又跟往日的仪鸾司下属碰了头,知道进来圣上心情不错,这才拿了赵王府世子的腰牌进了宫。

在他小时候,大约五六岁的年纪,其实经常进宫玩。

那会儿先皇后还在,因先皇后同他母亲以及谢吉祥的母亲都是闺中好友,所以即便先皇后成了太子妃,后来又成了皇后,几人的情谊也没变。

因此,他少时也经常面圣。

当今是个很清瘦很温和的人,他待人接物皆是和蔼可亲,赵瑞不懂事时还喊过他皇帝伯伯,他也都笑眯眯应声。

后来赵瑞渐渐长大,随着先皇后和母亲相继去世,赵瑞便只在有公务或者陛下传召时才进宫,每次也都不敢多作停留。

今日也是如此。

他刚行至角门,守门的羽林卫便上前:“赵世子,许久不见。”

赵瑞递了腰牌过去,便立即有眼熟的内侍从角门内等候,引着赵瑞一路往勤政殿行去。

这一路行去,路上皆是沉默不语的内侍,赵瑞一直安静行走,没有多言。

待到冷僻之地,那引领他的内侍才道:“今日二殿下进宫道喜,道二皇子妃再度有孕。”

内侍的声音很低,风一吹就听不见了。

赵瑞淡淡点点头,随着手臂摆动,往他袖中塞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之后路程,两人再未多言。

待到了勤政殿之前的候春亭,内侍才恭敬道:“赵世子,请里面等。”

赵瑞面容冷峻,也不应声,直接进了候春亭。

候春亭名为亭,实际上是大臣请见圣上时的等候之所,是勤政殿右侧的一排偏殿,原址确实是个亭子,故而因此得名。

赵瑞刚一进去,只觉得里面凉气袭人,刚刚走出来的暑热一瞬便消散,还有两个三十几许的内侍上前来,恭敬请赵瑞上座。

能进候春亭的也没几个凡人,职位低的官员都坐在一屋,随着品级和爵位,越靠近勤政殿的屋舍越清雅。

今日没有皇子龙孙请见,也没有阁老候政,赵瑞便讨巧等候在了最里间。

这会儿屋里只他一个人,他撩起衣摆坐下,从怀中掏出帕子,仔细擦手。

不多时,一个面白无须,满脸笑容的内臣进了里间,道:“哎呦赵世子,陛下一听您来了,立即就要召见,随咱家这边走。”

赵瑞忙起身,颇为难得地冲他拱手:“韩大伴,怎劳您亲自跑这一趟。”

韩安晏笑眯眯拱手:“听说世子来了,我还不赶紧过来见一见,好些时候没见了呢。”

韩安晏的语气里,透着一丝一缕的亲昵。

赵瑞跟着他一路往勤政殿行去,也不多问天宝帝如何,只问韩安晏:“大伴近来身体可好?”

韩安晏笑眯眯说:“有劳世子惦记咱家,咱家吃嘛嘛香,好着呢。”

赵瑞心里就有数了:“大伴也别事事亲力亲为,下面那么多徒子徒孙,让他们去操劳吧。”

“那哪成啊,”韩安晏叹道,“小的们不懂规矩,还得勤学几年,不过我那二徒弟倒是不错,如今也能替咱家守夜了。”

韩安晏这人说话,说三分,藏七分,但他愿意说这三分,赵瑞心里很是感激。

赵瑞叹了口气,沉声道:“大伴辛苦了,还好有您在陛下身边陪伴。”

韩安晏笑弯了眼睛,却没有再说话。

不多时,两人便进了勤政殿。

从中门进来,入眼便是开小朝时的朝堂,鎏金龙椅盘在宣台之上,背后的青玉镶嵌万里山河图屏风在光芒下熠熠生辉。

赵瑞垂下眼眸,脚上放轻,几乎没有任何声息地来到御书斋之前。

韩安晏打起竹帘,请赵瑞先进,然后才跟他一起站在门内的屏风之后,轻声细语地禀报:“陛下,赵王世子赵瑞请见。”

书斋之内,悄无声响。

韩安晏跟赵瑞就安静等在屏风之外,待到天宝帝批完一本奏折,才和煦道:“是瑾之来了?快进来坐,小安叫御茶膳房呈新做的点心来。”

随着天宝帝的说话声,赵瑞立即绕过屏风,径直跪在天宝帝御案之前:“臣赵瑞叩见陛下,陛下万安。”

天宝帝起身,亲自扶他起来:“你这孩子,怎么如此见外?”

赵瑞没说话,被他领着来到明窗之前,陪着天宝帝坐在了茶桌之前。

“今日怎么有空进来看朕了?朕还打量你小子去了皋陶司就撒了欢,不记得朕这个表姑父了。”

这声表姑父,赵瑞自然不敢叫。

他母亲邬玉淑同先皇后是表亲,天宝帝自然也算是赵瑞的表姑父。

“瞧陛下说的,臣也是为了政务繁忙,近来京中颇有些事端,怕陛下烦忧,才忙着先当差。”

赵瑞如此说着,洒脱一笑:“再说了,臣年纪轻轻就当上四品堂官,那些老顽固还不知道要怎么酸,要是不好好当差,怕不是要被参本。”

大理寺卿及左右少卿是都应该上朝的,不过赵瑞去大理寺的原因很特殊,天宝帝又有些心急,便不让他上朝,专注办案便是。

天宝帝听了赵瑞的回复,不由朗声笑了。

他人很清瘦,面白无须,明明已经四十五六的人,眉目之间却依旧有些清朗。

面对任何人的时候,天宝帝都是春风和煦的。

他很少生气,也几乎不动怒,可朝野上下却无人敢在他面前撒野。

他那双看破红尘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心。

赵瑞很坦荡,就让他看。

天宝帝盯着他看了片刻,韩安晏那边的小点心便呈了上来。

粉色的如同花瓣含苞绽放的红豆酥,晶莹剔透的水晶包,嫩绿如葱的绿豆糕,嫩黄软烂的豌豆黄,林林总总摆了一大食盒。

天宝帝笑了:“小安知道谢爱卿家那小闺女喜欢吃什么,这是让你回去卖好用的。”

一说起谢吉祥,赵瑞立即低下头,颇有些不好意思。

谢吉祥到底如何,这几年又如何生活,天宝帝比谁都清楚,若非他首肯,赵瑞也不可能把谢吉祥带在身边,光明正大进出皋陶司。

天宝帝看着那些精致漂亮的点心,难得叹了口气。

“都怪朕,太心软。”

这话说的,赵瑞跟韩安晏立即起身跪了下去。

天宝帝摆摆手,让他们起身,赵瑞重新坐下,也让其他侍从退了下去。

“如果朕没有心软,当年谢爱卿也不至于……”

天宝帝是个非常顾念旧情的人,就看他现在还在用早年先皇后给他做的荷包就能看出,他依旧没有忘却多年的情分。

“陛下,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赵瑞忙安慰道,“而且陛下密旨,臣也在暗查,相信会还给谢大人清白。陛下不必再劳神介怀。”

天宝帝却神情黯然地摇了摇头。

“瑾之啊,有时候人不能一直心软,但凡做错一次,良心上就会不过去,那个坎一直在你心里。”

赵瑞张了张嘴,最终低低应了一声:“臣受教了。”

天宝帝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少倾片刻,他才又恢复平日的风轻云淡。

“近来有何进展?”

赵瑞低声道:“陛下,臣已经查阅过过往十年的疑案,有几个明显类似的死者都是死后多年机缘巧合被发现,只是年代久远无法定论,但是同两年前的案子很像。”

“臣询问谢小姐,谢小姐仔细回忆两年前的过往,明确说谢大人当时已经查到了真凶,但是不知为何,五日之后他自己就成了杀人凶手,畏罪自尽。”

谢渊亭哪里是畏罪自尽,杀他之人手段高明,趁着他熟睡,把人活生生吊死的。

这个内情,只有赵瑞、张寺卿和天宝帝知道。

赵瑞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片刻之后才道:“谢小姐反复回忆,说当时谢大人说的证据是一本诗集,她记得不清楚,只记得上面似乎有容华两个字。”

容华……诗集?

天宝帝若有所思点点头:“甚好,还得再查。”

赵瑞朗声道:“是,臣遵旨。”

天宝帝看着赵瑞年轻英俊的脸,不由又笑了:“还好希儿身边有你这样的能臣,百年之后,朕也能安心了。”

赵瑞吓得立即就要起身,却被天宝帝按住了手。

两个人的手碰到一起,赵瑞心里狠狠一惊。

炎炎夏日里,天宝帝的手比寒玉还冷。

赵瑞心中的隐忧一瞬漫上心头,他难得哽咽道:“陛下……”

天宝帝神情平和,他轻轻拍了拍赵瑞的手,轻声道:“所以,你要尽快,知道吗?”

“朕等不了那么久了,”天宝帝说,“瑾之啊,朕就指望你了。”

外人绝对不敢查旧案,但赵瑞敢。

世袭罔替的赵王爵位,无人可以从赵家剥夺出去,这么多年的孤臣不是白当的。

赵瑞闭了闭眼睛,再起身时,却干脆利落拱手:“臣遵旨。”

大抵看出赵瑞因为刚才的事很是有些低落,天宝帝不由心中微暖,温言道:“只要这桩案子了结,朕也算是再无后顾之忧,介时便给你跟小丫头赐婚,再弄个大园子给你们住。”

一说起婚事,赵瑞立即就高兴了。

“多谢陛下!”

天宝帝笑着摆手:“去吧,去忙吧,人手不够就让苏晨去调,朕已经安排好了仪鸾司,南镇抚司皆听你调令。”

赵瑞朗声道:“臣一定不辜负皇恩,陛下放心!”

————

进宫一趟,赵瑞身上的官服都湿透了。

待从宣化门出来,赵瑞上了自家的马车,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别看天宝帝整日里笑眯眯的,似乎一点脾气都没有,但在他面前,没有人敢轻易犯错。

赵瑞扯开领口的盘口,把官服整个脱下来,又换了一件内衫,这才觉得凉爽些。

他仔仔细细擦干净手,把帕子扔在边上的桶里,又取了一块擦脸。

待整个人都弄舒服了,他才吃了口茶,反复回忆今日的御前奏对。

之前他进仪鸾司时,天宝帝就隐约有些要扶二皇子的意思,现在看来,天宝帝已经明确了未来的储君,只是前面的拦路虎不好去掉。

赵瑞比二皇子要小一岁,是天宝四年生人,比之大皇子要小了整整二十岁。

因先皇后的关系,赵瑞从小就陪伴在二皇子身边,也是二皇子的伴读。

直到很久之后,宫中才又有了三皇子和四皇子,不过两位年纪都还小,只能跟着哥哥们玩,瞧着倒是没什么心眼。

二皇子李希是天宝帝最看重的儿子,不光因为他是先皇后所出,是名正言顺的嫡出皇子,更因为二皇子从小便聪慧过人,勤勉有加,仁和友善却又不软弱无能。

有这样一个后继之人,做父亲的肯定很高兴。

但是做哥哥呢?

赵瑞垂下眼眸,大皇子啊……

这一趟进宫,赵瑞很明白天宝帝时间紧迫,他只等着这一切早早结束,若非如此,何至于苟延残喘,痛苦活着。

赵瑞抿了抿嘴唇,突然想起曾经的往事来。

那时候母亲、表姨、谢家一家都还在,一切都是那么美满。

不过经年,物是人非。

赵瑞深吸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忧思,他很快便推敲出思路,掀起车帘,对外面跟随的苏晨道:“琉璃庄及其附近的所有牵扯失踪、死于非命、争斗是非等案件也一并统计出来。”

苏晨:“是。”

赵瑞想了想,又道:“过几日去芳菲苑,多调集两队人马,暗中跟随,刚刚陛下格外恩准了南镇抚司调度权,你知道怎么协调。”

赵瑞本就是南镇抚司出身,苏晨等人也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直接调度南镇抚司并不难办,甚至可以说是如鱼得水。

苏晨先一愣,随即难得有些激动:“是!”

马车先回了青梅巷,赵瑞洗了个澡,换上轻薄的长衫,这才舒舒服服坐到桌案前,继续忙碌。

此时,隔壁的小青梅正忙着给刚做好的香露装瓶贴封。

她坐在园中的小藤椅上,眼神专注,用小漏斗一点点往瓷瓶里倒,整个过程一丝不苟,浓郁的香气在院中弥漫开来。

玉妆台是她自己少时无聊,一点一点尝试着调配出来的。

所用花露最贵的就是来自大食的蔷薇水,大齐本土的蔷薇花都没有大食蔷薇芬芳馥郁,所出蔷薇水自然不够浓烈。

但一瓶上好的花露,不能光靠蔷薇水。

谢吉祥在几十种花露中,挑挑拣拣,反复对比,最终选用岭南的荷花露、茉莉露,再加百花蜜并珍珠粉,如此调出来的香露自有一种独特的气韵。

媚而不妖,香而不腻,润而不滑。

所用皆是好物,无论用来擦头、上妆、润手皆宜,只是调配不易,大食蔷薇水也很难寻得,所以谢吉祥一月差不多也只能出二三十瓶,已经算是极限了。

她喜欢馥郁芬芳的东西。

也只有在香氛中忙碌的时候,才能忘记心里的郁闷与难过。

待把瓶子装完了,何嫚娘才过来帮她封进枣木匣子里:“我给你做了一身新裙子,待到了芬芳苑穿。”

何嫚娘那天其实瞧见赵瑞给小姐送华盛了,不过小姐一贯害羞,不肯明说,她就悄悄取出来瞧了瞧。

之后几日,她便一直在忙着做跟那华盛相配的衣裳。

现在趁着谢吉祥难得心平气和,忙找出来给她瞧瞧,也好逗她开心。

谢吉祥刚起身,就看到何嫚娘从屋里取出一个衣架,上面挂着一身鹅黄色的绉纱衫裙,上衣特地做的蝴蝶袖,两层绉纱好似在飘,袖摆上的栀子花婀娜多姿,随着风儿摆动。

下面的裙子做的百褶样式,上面星星点点的金丝好似暗夜里的星光,点亮了谢吉祥的眼眸。

何嫚娘看到谢吉祥眼睛亮了一下,便笑:“这绉纱是前阵子世子送来的,上面绣纹都做好了,我只裁剪出来。”

谢吉祥上前摸了摸这身衫裙,眼神里颇为留恋。

她并非留恋过往的锦衣玉食,而是怀念一家人还在一起时的幸福美满。

何嫚娘慈爱地看着她:“小姐喜不喜欢?”

谢吉祥强忍着泪意,使劲点了点头:“喜欢。”

这几天她心绪不宁,总是回忆过往旧事,也很少同奶娘说话,可这一切奶娘都看在眼中,且在默默安抚她。

遭逢大难,身边却依旧有人陪伴守护,是谢吉祥的幸运。

何嫚娘拍了拍她单薄的肩膀:“小姐喜欢就好,快去试试,应该会很合身。”

谢吉祥刚换好衣裳,趿拉着软底鞋跑出来,抬头就看到不知何时来到院中的赵瑞,正站在桌边看她种的茉莉花。

赵瑞听到脚步声,回头就看到一个鹅黄的娇俏仙女。

谢吉祥眼睛很大,如同杏子一般圆滚滚的,天然带着一股可爱。

“你……”赵瑞一下子有些哑然。

许久没见她打扮,猛然瞧见,竟是不知要说什么。

谢吉祥倒是落落大方,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这绉纱是你送来的呀,好看吗?”

好看,吉祥怎么会不好看?

赵瑞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好看得很,还是本世子挑颜色有眼光。”

谢吉祥哼了一声,难得今天活泼一些:“那是本小姐好看!”

如此一逗趣,心情都好上不少,谢吉祥也不再总是沉湎于过去,拉着赵瑞观赏她新作的玉妆台和即将推出的金陵春。

赵瑞对这些香露并不是很多,勉强附和两句,就被做好午饭的何嫚娘解救了。

今日中午吃烧麦。

何嫚娘准备了香菇鸡肉糯米烧麦、腊肠青豆糯米烧麦和虾仁烧麦,赵瑞则从赵王府带来两罐汤并几个小菜。

一罐是山药鸽子汤,一罐则是莲藕猪骨汤,一人盛一碗,喝下肚去舒坦极了。

用完饭,何嫚娘取出食盒,给赵瑞装了两盒烧麦:“晚上当夜宵吃吧,世子容易饿。”

赵瑞笑容和煦:“多谢婶娘。”

似乎才过了几日,赵瑞就从过去那个冷冰冰的世子爷,变成了小时候开朗活泼的瑞哥哥。

谢吉祥不知这几日发生了什么,却也体贴没有多问。

赵瑞起身,让赵和泽取了食盒,然后郑重给何嫚娘和谢吉祥送上请柬。

“婶娘,吉祥,家中芳菲苑的早桃结了果,又大又甜,晚桃还有些零星风光,过几日我正巧休沐,可否请两位一起去芳菲苑避暑品桃?”

他这话说得文绉绉,可却分外诚恳,足见对眼前两人的尊重。

谢吉祥没说话,何嫚娘就推了推她的后背:“小姐?”

“嗯?”谢吉祥回过神来,也是立即笑弯了眼,“好,到时候本小姐一定赏脸。”

赵瑞打了个千,利落离开青梅巷。

天宝二十一年,谢吉祥的父亲谢渊亭畏罪自尽,死于六月二十五。

五日之后,她母亲苏滢秀悲伤过度病逝。

十日之后,她兄长被迫徒刑漠南,成为囚犯。

六月是最美的时节,瓜果飘香,百花盛开,桃红柳绿,郁郁葱葱。

可对于谢吉祥来说,自从天宝二十一年之后,她的六月就是灰白的。

这一天,她失去了父母,离开了兄长,也离开了从小长大的家园。

从去年那种无力与恍惚中活过来,谢吉祥有种重获新生之感,只是到了六月时节,她又忍不住反复思量。

她知道这样不对,也应该尽快抽离,可她就是没有办法。

赵瑞和何嫚娘却给了她新的希望。

谢吉祥望着院中的郁郁葱葱的青梅树,不由轻声笑了。

“好久没吃桃子了,怪想念的。”

六月二十三,赵瑞终于请到了七日假,他从王府直接派了三架马车,一个让谢吉祥和何嫚娘坐,另一个是无风斋的丫鬟小厮,还有一个跟在后面装行李。

天不亮,一行人便奔出京城。

天色未明时分的燕京如同终于安静下来的美人,自有她的柔情蜜意,多了几分白日里所没有的宁静。

谢吉祥趴在车窗往外看,便看到了策马奔驰在马车边上的赵瑞。

他今日穿了一身碧蓝劲装,身形如同麒麟苑里的花豹,劲瘦有力。

似乎感受到了谢吉祥的目光,赵瑞放慢了速度,缓缓靠近马车。

“怎么?”赵瑞问。

他侧过头来,脖颈修长,面容在依稀的清晨中有几分冷漠与疏离,被风吹得长长飘起的发尾如同利剑,狠狠刺入云朵中。

但他声音是温暖的。

那低沉的嗓音仿佛揉了蜜,听得人不知为何面上也跟着热起来。

谢吉祥趴在车窗上,看他脸颊上不经意间落下一滴汗,那晶莹的汗珠顺着他笔直的脖颈滑落,最后隐藏在交叠的衣领中。

不知道为何,她心中一阵悸动。

谢吉祥甚至觉得自己的脸蛋立即就要烧起来,她猛地拽下车帘,不再去看赵瑞那张惹祸的脸。

“没事!”谢吉祥听到自己蚊子一样的低语。

少倾片刻,外面传来赵瑞爽朗的笑声。

谢吉祥不敢去看正打趣看着自己的何嫚娘,她把脸埋进膝盖里,再也拔不出来。

看人看到脸红,简直丢死人了。

这人真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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