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我们之间的距离很远,路外还有路,山外还有山,但爱意永远是找到你最好的捷径,它很坚强,足够漂洋过海。
程缨凭借文化课进入了北京电影学院制片与管理专业,收到录取成功的那一刻她并没有太多兴奋,因为这个夏天她已经收到了足够她喜悦的东西。
人与人的交往总是肤浅的,可一但走入深处,就像互相走入了迷宫,人们却乐此不疲,缠绕着的思绪附着着难以熄灭的野火,在星空下一起眺望也不会足够虔诚—我们总会看着彼此而不管月亮升起还是落下。
那是个夏天的清晨,此时已经快入秋了,肃穆和热忱交织在高速路上,陆喻开的很慢,却难得开的很稳。
程缨静静的坐在副驾驶,她没有看那从宏伟高楼间升起的太阳,身边的人或许已足够耀眼,尽管他一身黑衣,就像刚见时的那样。
“一路顺风。”他忽然说道,尽管他并不想这么说。
“你再开慢点。”她说道,精致的妆容就像带着露珠的蔷薇。
“够慢了,低速会被骂。”他笑了笑。
“你决定好了吗?”程缨看向那素来轻佻可今天却分外凝重的男人。
“你说的,我们一起学,你学好国内,我学好国外,互相帮助。”陆喻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语言琐碎而杂乱。
“会不会有一天,我也可以帮助你?”她忽然笑了:“跟你站在一条水平线上。”
“你或许会比我更厉害。”陆喻想当然的说道:“制片听着就比编剧带劲,你说呢?”
“我在想啊,会不会有这么一天,如果你从国外回来了,变得特别特别厉害,我就可以抱大腿了。”女孩打趣道。
“你像那种会抱大腿的人吗?”陆喻调笑道:“我记忆里的程缨不应该说我自己就是大腿吗?”
“一个人很累的。”程缨伸了伸懒腰,清晨的光勾勒出纤细的曲线。
他们开过高楼,开过闹市,开过市井烟火,他们开走了晚睡的月亮,开到太阳吃力的在天边攀爬着。
路途并不遥远,可那些时光就像过了几个世纪。
有人天生就带着月光,有人天生被长夜簇拥,当月亮在天幕升起,月光照进角落,一切都那样不可言说。
这个夏天对于陆喻来说留下了太多的东西,当他看到院子里的树叶开始有发黄的迹象,他会觉得夏天快要结束了,可在送程缨去机场的路上,他才明白,夏天真的要结束了。
每一次盛夏都是一次热情的邂逅,阳光足够灿烂,岁月足够悠然。
他看着身边的姑娘,轻声说道:“要保重。”
女孩并没有接话,只是看向那看不见的风,说道:“你也是。”
车子缓缓行驶到t2航站楼,他们沉默的坐着,就像缄默了几个世纪。
时间变成阳光的碎片在他们面前游弋,是江南的烟雨,夜晚的霓虹,捉不到的晚风,看不见的心动。
“对啦,还没恭喜你。”陆喻笑着说道:“很厉害。”
“运气好罢了。”程缨轻轻说道:“我也是吃了政策的红利。”
“走吧。”陆喻扭过头去:“回去吧,要不然会赶不上飞机。”
听到那车门开的声音,陆喻别扭的点上一根烟,可却迟迟没有听到车门关闭的声音。
一阵幽香在他身边徘徊,一个温暖的怀抱把他从悲伤中拉出来。
程缨紧紧抱着陆喻,他们之间隔着方向杆,这是一个极为别扭的拥抱,可她抱得很认真。
陆喻伸出手,搂着她的腰。
他们在阳光下相拥,在清晨时离别。
她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别把我忘了。”
“不会。”陆喻说的很坚定,他从没有这样坚定的对谁许下过承诺:“你也是。”
热烈是短暂的,就像这个在陆喻和程缨记忆中很短暂的夏天,短暂的只够一个拥抱。
女孩拖着行李箱消失在了航站楼入口。陆喻抽着烟,趴在方向盘上,就像所有力气都用在刚才那个拥抱上了。
程缨背着光,强忍着不回头。她用口罩遮盖着思绪,咬着嘴唇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
我们的相遇是短暂的,离别是破碎的。
爱意不是因为寂寞,是因为无数次平淡的震撼,这些震撼在人的心里引发了一场海啸,海啸越过沙滩,将城市掩埋。
“再见。”陆喻轻轻说道,可他已经找不到那个人了,那个人钻进了人海里。
他踩下油门,开出了机场,回去的路却那么漫长,飞机在他头上飞过,他会打开天窗去看,说不定飞机上的人也在往下看。
云被机翼割的支离破碎,程缨关上窗子,附近陷入黑暗,她缩在角落,耳机里是那首法国民谣。
民谣里好像藏着一个夏天,他从夏天里走出来,走出了时间。
飞机飞过城市,飞过高山,飞过林海。当她再次打开窗户的时候,已经看到了机场的停机坪。
两个小时,她在混沌和清醒之间徘徊,在黑夜和白昼之间流连。隐约间她好像看到了船只和霓虹,还有高架桥上的路灯。
“决定好了?”女人笑眯眯的说道:“不倔了?”
“决定好了。”陆喻轻轻点头,看向自己的母亲:“我现在需要做什么。”
“学英语吧。”女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剩下的申请流程我已经交给留学机构了。”
“好。”
陆喻走回房间,他从没觉得自己的房间如此空荡荡,好像空荡荡的不是房间,而是那颗明明已经习惯孤独的心。
她从这个城市离开了,回到了属于她的地方。
他没有力气再干其他事,直挺挺的趴在床上,窗外依然骄阳似火,鸟语花香。可在他快要失去意识时,忽然觉得外面秋风萧瑟,枯叶透着哀伤。
现实与精神是两个东西,眼睛决定人们看到什么,情绪决定那是什么。
热气腾腾的饭菜,父母和弟弟坐在桌子旁,头顶的灯光很温暖,程缨看向那些菜,却没有什么胃口。
“我们家莹莹真厉害。”女人自豪的说道,看向自己破天荒喝上小酒的丈夫:“你看,我就说当时我让她去艺考很正确吧,全中国最好的艺术学院。”
“那是因为莹莹厉害,跟你有什么关系。”男人笑着打趣道。
程缨附和的笑着,可心里却找不到开心的情绪。
好像所有兴奋和喜悦,都留在了西安的夏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