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别墅二楼的房间坐下,没有菜单,服务生介绍,“今天的河虾很新鲜,还有东星斑。”
卓楚悦眼睛一亮,“东星斑?”
梁明轩随即问服务生,“怎么做?”
“清蒸。”
梁明轩的目光转来征询她的意见。
卓楚悦点点头,说,“可以,河虾也要,再来一份馄钝膏蟹,松茸清汤,红烧肉……”顿住,问他,“还是雪花牛肉?”
“你决定。”他回答。
“红烧肉,然后还要一份时令蔬菜。”
点完菜,她马上补充,“都不要放葱。”
梁明轩下厨极少放葱,因为他自己不喜欢。
餐厅选址隐秘,房间不多,除开古典音乐涓涓流淌,周围安静得不像话。
卓楚悦问,“这次来申市,为了见我,还是有别的事情?”
“是见你,也是到建国路的餐厅看看。”
她托住下巴,回忆说,“甜点不错,葡萄酒也不错。”
“其他的没有给你留下印象。”他说。
“时隔太长,后来我就没去过了。”
“你下班了可以过去吃顿饭。”
“结束一天的工作,我只想吃一碗面,不能到餐厅后厨说,我想要一碗午餐肉煎蛋面吧。”
“为什么不能?”他认真地问。
“怎么好意思,太破坏气氛了。”
“我不信任路边饭馆烹饪用的油和调味料,便利店的三明治,食材同样算不上新鲜,长期吃这些,会影响你的健康。”
她自觉有理由地说,“可是,我不会煮饭,记不住炒菜的顺序,甚至有些食物,我都分不清熟透没有。”
“你是没有诚意要改变现状。”
卓楚悦不置可否,也不说话。
在冷盘之后是芦笋河虾仁,西餐的摆盘,虾仁确实新鲜。清蒸东星斑,是剔骨鱼片,还有色泽鲜艳的鱼头,鱼肉的味道竟有一丝清甜。
点得菜全部上桌。
卓楚悦一边下筷子,一边忽然问,“账单要是超过两千元,你可以帮我买单吗?”
他直白的说,“你是想让我请客,还是没有钱了?”
“没有钱了。”
“这才月初。”
“我的底薪是三千,设计费是一平六十,也有八十,付了这个月的房租和水电,没剩下多少,我想还买卡沃利的天鹅绒抱枕,因为冬天就要到了。”
卓楚悦任得是一份看似高薪,实则刚刚及日常花销的工作,只能将满足感建立在一些奢侈的小物件上。
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不愿意降低生活质量,比如,与人合租一间房,分担租金,除非是相熟的好友,否则她不想冒险。
所幸,她不用养家,不用担心把每月薪水花光,也从不谋划将来。
梁明轩是她唯一为自己争取到的’将来’,她非常感谢自己。
“没有打算在申市买一套房?”他问。
她想也不想,摇摇头,“没有。”
“如果你要在这个城市继续发展,是否考虑一下,我们可以一起生活?”他说,“我也厌倦一直住在酒店。”
与他一起生活,听上去多么诱人,她出神地轻轻应一声。
梁明轩说,“其实,我更希望,你能陪我去法国。”
她一怔,垂下眼帘,张开嘴正要出声,他说,“我知道,你离不开自己的事业,所以我只是说说而已。”
卓楚悦搅动汤勺,慢慢地喝几口汤,抬起头说,“晚上跟我回家吧?”
梁明轩没想到她突然这么说,意外地看着她。
“上次你见到它,毕竟是我刚搬进去,空荡荡的,现在它很温馨,说不定你也会喜欢,要是你不喜欢,我们再搬到你感觉合适的地方。”
他点点头,把鱼片夹进她的碗。
从别墅餐厅出来,打开手机导航,寻另一条路走去停车处。
大约在他们用餐时,下过一场小雨,微微灯光,让被淋湿的路面发亮,两旁的簇簇灌木间,隐藏十九世纪三十年代的租界建筑。
卓楚悦喜欢他展臂揽着她往前走,她盯着导航地图,没有留意地上积水的时候,他的声音会像亲吻在她的头顶,出言提醒,“看脚下。”
开进住宅区,梁明轩把车停在公寓楼前,对她说,“你先上楼,我找地方停车。”
卓楚悦下车,没有听话上楼去,在楼道门前等着他。不一会,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是邻居家太太拎着一袋垃圾下楼来。
她语气亲切地说,“这么晚回来,吃过饭没有?”
“嗯。”不等她问,卓楚悦就说,“等我男朋友,他去停车。”
她扬起眉毛,很好奇,“那个送你回家的男孩子?”
卓楚悦想到邻居太太说的,是她醉酒那夜,把送她回来的顾崇远。
“不,不是,那是我的朋友。”
“哦哦,我去扔个垃圾。”
垃圾箱距离公寓楼不费几步路,邻居太太掉头回来,正巧,梁明轩从黑夜走过来。
“这一位……”邻居太太快速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一遍,目光再投向卓楚悦,“就是你男朋友?”
卓楚悦笑笑点头。
他们与邻居太太一起走上楼梯。
她抓紧时间,对梁明轩问,“你在哪里工作?外地吧?”
他实在是气度不凡,不像靠女人吃饭的,大晚上跟女朋友回家,就是没有在本地落户。
他说,“是,不在国内。”
“在国外工作啊?不错不错,你们在一起多久啦?”
卓楚悦替他回答,“一天。”
邻居太太愣住,见梁明轩礼貌微笑,真是这么回事。
已经到四楼,卓楚悦说,“晚安,王姐。”
邻居太太回神,走向自己的家门,“晚安,晚安。”
再走上一层楼,卓楚悦扭头往下张望,不见有人影,才一边开门,一边说着,“前几天她还说,要介绍我认识她的远房表侄。”
“那位邻居?”梁明轩说。
“是呀。”
她走进房中,打开灯,鞋柜前蹲下,找出一双室内拖鞋。
听见他说,“她远房表侄的条件,应该没有我好?”
卓楚悦一愣,立刻明白他在吃醋,嘴角不禁上扬,“什么条件我不知道,但是这么多年……除了你,我不想别人在一起。”
她把拖鞋放在他的皮鞋前。
梁明轩换上棉麻拖鞋,往前一步就是客厅,面积小的,一眼环顾都有余,“这里和我想的……”
她轻轻擦拭过高跟鞋,收进鞋盒,接下他的话,“完全不同?”
“几乎一样。”他自己说完。
卓楚悦将自己喜欢的物件,不顾风格,只管摆进来,大相径庭地拥挤在狭小的空间中,意料外的别具一格。
她不解,“怎么会,和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没有分别?”
“我的意思是,很像你住的地方。”
夸奖?她怀揣疑惑,走向厨房倒水。
梁明轩在沙发坐下,叹一口气,整理杂乱的茶几,书刊一本本叠起,居然发现一只陶瓷烟灰缸。
“卓楚悦。”他转过头。
她端住两杯温开水,正从厨房出来,看见他手中的烟灰缸。
她眨眨眼,说,“这是行为艺术。”
他失笑,“什么?”
卓楚悦过来坐在他的身边,放下水杯,“我想体验人世间的烦恼与哀伤,从香烟开始。”
听到她胡编乱造,梁明轩用手指节敲她的额头,她脑壳里响起咚一声。
他把烟灰缸倾倒,“有用的东西,没用的东西,都不收拾,散落在四面八方,你觉得舒服?”
她忍不住回口,“舒服。”
梁明轩停住动作,看向她。
她连忙拉上自己嘴巴的拉链。
仍有烟灰固在陶瓷缸底下,他带去厨房清洗。
卓楚悦打开电视机,是昨晚看到一半的电影《magicinthemoonlight》。
梁明轩回来,她已抱住膝头,说起前情,“男主角是他,是一个有中文名的魔术师,那个金红色短发的是女主角,她是号称会通灵的女孩子,男主角认为这是一位故弄玄虚的小神婆,想要拆穿她的把戏。”
“那么她是否会通灵?”
她说,“还没有揭露,不过不重要。”
“不重要?”
“这一部爱情电影,管她会不会见到鬼呢。”
他笑了笑。
电影尾声,女主角用她的小把戏,给予男主角一个响应,这么巧合,梁明轩的手机上打进来一通电话,他接起来。
卓楚悦戳戳他,指了指窗户,“那里信号好。”
梁明轩起身,走到窗前讲电话,指尖落在书桌上,又见摆列角落的画具。
挂下电话,他拿起书桌上的陶瓷物件,转身问,“这又是什么?”
卓楚悦裹着美利奴羊毛提花毯子,打个哈欠,说,“lladro的花瓶,假面舞会。”
他目光温柔,“你该去睡觉了。”
“那你呢?还回酒店?”
“在你的沙发上休息,可以吗?”
“没问题,但是……”她说,“我的床也不是很小。”
他笑了,“好。”
楚悦也说,“好。”然后她扭头进卧室,从衣柜中搬出一床被子,铺在床上。
他一进来,她马上躲去浴室洗漱。
卓楚悦换好睡衣出来,“家里有新的牙刷,我放在杯子上面了,如果你想冲澡,浴巾可以用。”
开一盏床头灯,其余全关上,她翻开一本书,认认真真读起来。
梁明轩从浴室出来,她镇定自若,拍拍床,“你睡这儿。”
他坐下,“别看了,快睡觉。”
他收起她的书,帮她夹上书签,放在床头柜上。
关上唯一一盏灯,与他先后躺下。她的床不大不小,但要容下两个人,必须挨着,她在被子下摸到他的掌心,把头靠在他的肩上,闭起眼睛。(记住本站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