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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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晚上,茶馆里都有几位唱了几十年丝弦的老人在表演。进来的人只要花两毛钱买杯茶,有点闲钱的再花个几毛买点瓜子、花生、橘子、马蹄、辣椒萝卜(一种风味小吃)、卤藕片(同前)、焦切(同前)、雪枣、米花糖之类的东西,就可以坐在暖暖的火炉旁,边烤着可以祛风湿的木材火,边闲聊听曲。

当时,我无意向左边望去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座茶馆。

当晚,命运的神奇又一次在一个小小的地方向我展示了出来。走向茶馆的时候,我的双手已经开始剧烈发抖。可还没有走到茶馆外面,我听到了茶馆里隐隐传来的唱腔,正是九镇人非常熟悉的丝弦经典曲牌——《鲁智深醉打山门》:

“把青山乱踏,似飞归倦鸦。

醉醺醺眼花,惹旁人笑咱。

它日怒杀郑屠,就为了胸火难下;

今朝不得酒肉,把我和尚馋煞;

方外世间容不得人无牵无挂,老子也把这山门打砸。

休管你金刚菩萨!”

也许,看了太多的武侠小说,让我的心中有着对于江湖的向往;也许,我本来就是一个情怀激荡的人。

在老戏子沧桑嘶哑,却依然抑扬顿挫,杀意凛然的唱腔中,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英雄感。我觉得自己仿佛是要去做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义之举一般,浑身的血都在旋律中燃烧了起来。

心脏剧烈跳动,我真真实实的体会到了某种类似于水泊梁山的豪侠之情。

抖动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停下,变得稳定有力,这是我第一次在打架之前,不曾感到惧怕。

我想,当时的我,已经接近于疯狂。

踏着如同雨滴般越来越急促的鼓点,戏棚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右手反往后背,握住了钎子尾端绑住的纱布。

干燥而温暖,吸尽了掌心渗出的冷汗。

一把掀开门口悬挂的两块厚棉布帘,我走了进去。

一股热浪,夹杂着木材燃烧味、酒精味、烟味、人体酸臭汗味等复杂之极的味道一起,随着门帘的打开,扑面而来。而身后的冷风,擦着我的脖根,涌入温暖的茶馆,吹起了台上戏班的三角小旗,也吹动了抛洒满地的瓜壳纸屑。

模糊中,我看到屋里看客们都不禁缩起脖子,扭过头,对我望来。

一个身穿大衣,高挑瘦削的年轻人,带着漫身寒气,面容冷峻站在冷风之中,一动不动,稳立如山。一手反别在后腰,双眼冒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凶意,在人群中来回穿梭,收缩不停。

这个画面是不是很帅,很酷?

但是,这并不是我乱写的情景,而是事实。

造成这个事实的理由很简单,也一点都不酷:

我看不见!

真的看不见。

八十年代的九镇没有路灯,一入夜,整个九镇区就陷入了重重的黑暗之中。所以,原本一路走过来的我,已经适应了黑暗与安静。

突然进入到了被好些炉火、灯泡照射得明暗交错,光线复杂的茶馆中,喧喧嚷嚷的声音接连传来。那一刻,我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听不见。

我站在那里的原因,只是想要认人,看看闯波儿到底在不在。

至于当时的我为什么要做出人们事后所说的表情严肃,蓄势待发的样子。也只是因为,进入陌生而带有可预见危险性的地方,来自人最本源的警惕,而使我做出的自然反应而已。

几秒过后,我的视觉开始恢复。我看到了一个奇妙的现象。

茶馆听戏的大多是中老年人。人越老越怕死,就像钱越多,越舍不得一样。

我的表情与眼神,让那些早就在卑微生活中学会了察言观色的中老年看客们,立马明白了来者不善,莫要惹祸上身。纷纷移开与我对视的眼神,要不干脆视若不见;要不就是有些讪讪然地将目光躲避了开来。

在这样的搜寻中,正对着光的我还是没有看到人,直到我的眼神望向茶馆正中央。

起初,我的视线本来也只是一扫而过。

几乎是刹那间,我发现了一点不对头的地方。

离我七八米远处,在茶馆最中间偏北的位置上,有一个人没有躲避我的视线。

不但没有躲,在目光对接的一刻,最初的惊讶过去后,我的余光还发现那个人扔掉手上的一瓣橘子,拍打着双手,缓缓站了起来。

在这个人站起身的同时,旁边一桌七八个人也纷纷抄起板凳,火钳之类的家伙,同时站起。

我眼神再不好,毕竟也还是没有瞎。这样大的动静,不可能不发现。

于是,刚一扫而过的目光立马又看了回去,然后,我在一双熟悉无比的眼睛里面看到了光芒。

残忍、鄙视、兴奋的光芒。

没有任何想法,脑中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识的大吼了一声:

“闯波儿?!!!”

“就是你嗲嗲(方言,爷爷)我!”

戏曲唱腔戈然而止,小方台唱戏的瞎子都万分敏锐地感到了异常,手中还拿着琵琶,脖子却伸得老长,黑洞洞的双眼,无神而惊慌地看向了台下。

心脏狂跳的声音盖过了一切,脑海里只剩“噗通、噗通”的响声。

我好像已经不会再思维,根本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将一直反别在背后的右手伸了出来。

然后,千百种声音于同一时间猛然爆发在耳边:

“出人命哒!”

“杀人哒!”

“拐哒!(方言:惨了,完了,出事了)”

“跑啊!”

桌翻椅倒,人们如同海水退潮般向周边涌了开去,在我和对面同样站立的闯波儿一伙之间,留下了一条大大的空隙。

“捅你娘!”

猛一抬手,顺着人们让出的那条空廊,我狂吼着飞快跑向了对面依旧巍然不动的几人……

那一刻,我也听到了前一天在区政府黑板报前听过的同样一句喊声:

“搞死他!!”

四散逃窜的人们如同散焦的光影,在我眼中渐渐模糊、消失。向前飞奔的同时,我再也看不到周边的任何东西。

除了对面那几个拨腿飞奔,迎面而来的流子。

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剃着青皮头的年轻人,厚厚的嘴唇,清晰可见的青春痘,如果不是双眼中射出的那股凶狠杀气。一如平日街头,那些过往路人般平凡普通。

事后,无数次的深夜,我都会想起这个人的面孔。我看过很多很多的人,我不晓得为什么会偏偏只有这张脸会如此的清晰,就是那样毫无道理的印在脑中,挥之不去。

我常想,他应该也如自己般有着正常的生活,他应该也如自己般有着简单的爱恨,他应该也会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打流。

只是,那一刻的我和他,都没有机会去想。

仇恨、义气、兄弟、大哥、面子、尊严、荷尔蒙、所有的一切编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大网,网住了我,也网住了他,容不得我们逃,容不得我们想。留在我们脑中唯一有的只是:

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年轻人跑到了我的面前,一把用来拨弄炭火的铁制火钳随着右手的动作高高举起,由小变大,迅猛无伦地对着我的面门砸到……

“噗”

火钳砸在了我同一时间举起格挡的左手上臂,一声硬物相击,却被厚重衣物所包裹住的沉闷轻响传来。

绑在手臂上的那根钢条承受了这一击的大部分力道,但是我的左手臂依然清晰体会到了狂猛力道的震撼下,那根钢条上面凸起的铁锈与颗粒扎入皮肤中的刺痛感觉。

那个年轻人显然对自己手中火钳砸下之后,传来的奇怪触觉有一种莫大的意外,他居然些微迟疑了一下,身体丝毫不动地抬头看向了我。

他看到的应该只是一个长着乌黑发亮头发的天灵盖。

因为,我一直保持着格挡姿势的左手突然前伸,搂住那人肩头,拉往自己身边。同一时间,低下脑袋,腰部后倾,右手手肘顺势向后扬起,没有丝毫停顿地往前飞快送出……

钎子带着一股寒风狠狠地插入了面前年轻人的小腹之中。

时间彷如在那一刻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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