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第 40 章(1 / 1)

外院的丫鬟递了一纸书信给玉翘,她狐疑着接过了,抽出信纸展开瞥了一眼。

她虽并不能认得字,可也曾专一在沈谦之身旁伺候多年,一眼便瞧出了那是他的字迹。玉翘将视线瞥向了蓼风阁的方向。

手中拿着这信,她心内亦不由得一动。

怀仪郡主已离府这些天,大人终于肯在这位身上用心了么?

玉翘满心喜悦着回了蓼风阁,恭谨的将那封信交在了李萦手中。

而蓥华街上万隆酒楼里一间厢房内的男子,早已等得急不可耐,他站在里间的铜镜前,细细的将自己的鬓发理了理。

他原生的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今日又特意的打扮了一番,抛去家世不谈,他倒真能迷倒好些女子。

柳湘掌心朝上伸着手,对着手心哈了几口气,嗅了嗅,这才安心的放下了手。

他左等右等只不见人,心内早已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外间桌上摆着的一壶酒都已喝了大半下去。

终于,门外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那声音很轻行动间还带着环佩之声,柳湘听着,忙躲去了门旁立的木柜后头。

待门“吱呀”的一声打开,又缓缓合上。

他这才从木柜前慢步绕了过去,未等女子卸下帷帽,他便直直的上前将人抱住了,感觉出怀中的女子微微挣扎着,他索性直将人拦腰抱去里间榻上。

“嘉容……”

柳湘一意只盼着与她撕缠,哪里顾得及听女子口里说的是什么,手下只顾一味的去解她的衣衫,口中还不住的说道:“小生今日定好好侍奉娘子,专一让小娘子日后再离不得小生。”

他说这话时,李萦头上戴的帷帽正被他一番动作推搡到了枕边,滚落在了地上。

眼前出现熟悉的面庞,柳湘被吓得忙起了身,退至榻旁。

李萦早已泪眼婆娑,可她牙关紧咬,只恨恨的盯着眼前这个人。

“你这女人,不是跑了?怎的又寻上我来了?”柳湘理了理衣衫,拍着身上朝外间走去,他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眉头紧锁着对李萦道:“当真是最毒妇人心,竟还使这一记来报复我!”

李萦只是定定的瞧着他,瞧着这个她跟了三年的男人。为了他,她将孟妱推向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如意郎君,为了他,她离了那个家。

她是在京城这贵女堆里长大的,无论才情样貌,自小她便不输于身旁的任何人。可偏偏如她这般骄傲之人,父亲却命她有意接近新进城的敦肃王之女孟妱。

她这才明白,一个女子无论怎样优秀,都比不过她的身份。她出阁前的身份,出阁后的身份。

即便孟妱怯懦蠢笨,蠢到连她对她是真情还是假意都分不出来的人,却改不了她是郡主的事实。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不知不觉影响了她。她待孟妱一分好,孟妱便会待她十分好。

孟妱确是蠢,但却热忱。

孟妱虽从未亲口同她说过喜欢沈谦之,可她早便瞧出来了,那份心意如孟妱这个人一般的热忱。

初时,她只觉着孟妱甚是可笑,只因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人的一举一动,便心随之所动。可后来渐渐的,她开始好奇这种情愫。

直至她遇见柳湘,他对孟妱亦有这般情愫。借着孟妱让她替她摆脱这个人的名头,她不自觉得接近着这个男人,慢慢地,她开始祈盼着这份爱意。

骄傲如她,自然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可当她自以为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时,却早已坠入情网,一发不可收拾。

她甚至思量着要父亲接受这个寒门子弟,准许她嫁给他。她信他日后必有一番作为,她情愿委身与这个她真正为之动心的男人。

但一切都在她知晓父亲与自己的亲妹妹谋划着如何将强嫁入沈府时,她的希望便破灭了。

可他们越是如此,她便越不甘受人摆布,见父亲安排人守着她,只能佯作游戏将孟妱扮成了她的样子哄去芝斋茶楼,好给她足够的时间和机会逃出李府,与柳湘私奔。

她从未想过,自己祈盼着的情爱竟是如此人间地狱。

见李萦半晌不说话,他亦不想跟她继续纠缠,与他而言,李萦如今已是一个毫无价值的弃妇,自然不值得他浪费许多功夫,便一径向外门走去。

可方至门首,便听见一声响动,似乎是落锁的声音,他心内“咯噔”了一下,连忙大步上前,晃了晃门闩。

“李萦,你到底想做什么!把门打开!”柳湘怒意已起,回身瞪着她,见李萦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他大步踅回里间,一把将李萦从榻上拉起,“开门!”

李萦眼眸低垂,瞥在他抓着她的手上,重重地咬了下去。

柳湘抽了一口气,一把甩开她,“你发什么疯!”

“别碰我,我嫌你脏。”

时至今日,李萦都无法忘掉她在他们二人共同生活的小屋门外看见的场景。平日那般贴心温柔的夫君,却趁她不在家时,与一个妓子在她的床上歪缠,那不堪入耳的声音狠狠灌入她脑中。

眼前这个男人,她曾有多爱他,如今便有多恨他。

柳湘忽而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多么好笑的事,他复走至李萦跟前,伸手擒住了她的下颌,“现下嫌弃我脏了?当初在我身.下央及的时候,可不是如今这般样子。”

他放大的脸以及耳边响起的声音,都让李萦觉着万分恶心,可下颌被他死死拧着,她动弹不得,只得狠狠往他脸上啐了一口:“无耻。”

柳湘怔了一瞬,伸手抹了一把脸后直将李萦推倒在榻,此时他酒意正上来了,方才因想着孟妱而起的□□尚未全然褪下去,便将李萦按倒欲行那事。

“今日为夫便让你好好瞧瞧,什么是真正的无耻!”

李萦拼死抵抗,推搡之间她摸到了掉落在枕边的发钗。

“大人。”在见到沈谦之进来时,孟妱便站起来福身道。

她穿着石榴红菱袄裙双手叠于身前,静静的站在他眼前,宛如每回她沈府庭院中等他一般。

孟妱的脸色只薄薄施了一层脂粉,到底未能将她脸上的憔悴之色遮住,沈谦之只觉心口一紧,欲上前将人扶住,可他却清楚的知道,他早已没了这个资格。

“郡主有何事找我,坐下说罢。”他伸手向一旁的桌上抬了抬,轻声说道,他只怕她要连站都站不住了。

孟妱扶着桌角,缓缓坐了下去,才开口道:“多谢大人上回在京兆府前的提点。”

只为这事?

沈谦之自己都信不过她的说辞,可转头一想,或许,她只是怕了,因而想见见他。

“怀仪别怕,我会将世子救出来。”沈谦之不曾发觉,他在这说话时语气竟有些急切,失了平日的稳重。

孟珒的案子虽未交到他手上,但近日他却一直在暗暗探查着。他告诉自己,这一切只是为了京城的安定,朝堂的安定。可今日见了孟妱,他再也无法骗自己。

他是为了孟妱。

孟妱闻言,顿了一瞬,只声音低低的道:“多谢大人。”

若是在从前,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会怀疑。可时至今日,她谁都不愿意再相信了,她只要亲手抓住伤害哥哥的人,换得哥哥平安。

孟妱心内一直悬着万隆酒楼的景况,也不知现下玉翠将事办的如何了。

倏然,她手背上传来一阵冰凉之感,一回神,沈谦之正将他的手搭在她手上。

孟妱下意识蹙起了眉,一把将他的手甩开,动作猛了些,一旁的茶壶被她打翻在地,茶水尽数浇在了她绣鞋上。

沈谦之忙起身绕过桌子,俯下身去,将她的双脚捧起道:“可烫着了?”

孟妱朱唇张了张,脸上尽是焦急之色,那茶水早不那么热了,并不能烫着她,只是……那茶壶里她事先已下了药,在确保李萦入京兆府之前,她绝不能让沈谦之回沈府去。

“……没有。”她神色有些紧张,缓缓的说了一句。

沈谦之却只当她又是在忍着,连忙将她抱起走向榻前,缓缓将她放在榻上,蹲下身子去脱她脚上的绣鞋。

孟妱猛地将脚收进了裙内,只道:“不打紧的。”

沈谦之置若罔闻,大手捏住她的脚,让她退缩不得,动作轻缓的将她的两只绣鞋都脱了下来,露出洁白玉润的纤足,他仔细看视,确认她无恙,才肯缓缓放开。

见孟妱忙俯身去穿自己的鞋,沈谦之这才觉出方才的不妥来,她现下已非他的妻子,此举却是不该的。

“对不起……”他仍是半蹲的姿势,低醇的声音说道。

孟妱两下将绣鞋穿上,内心却砰砰直跳起来,并非因沈谦之的触碰,而是忧虑那被打翻的茶壶,只敷衍道:“没事,没事。”

须臾,见沈谦之起身要走,她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大人,这半晌了,你一定渴了罢,我去再端一壶茶进来。”

孟妱说着便要起身出去,沈谦之忙将她按回榻上,瞧着她清透的目光望着自己,缓缓道:“既想喝水,你坐着,我去传来。”

说罢,他便撩了撩衣摆起身朝外走去了。

孟妱视线紧紧锁在他身上,见他确已走出房门,才忙下了地,快步走至外间桌旁,从袖中拿出了方才剩下的药粉,杏眸又向外瞥了一眼,而后缓缓端起方才放在沈谦之身前的茶盏,用指尖沾了一些粉末,将整个茶盏都涂抹了一圈。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将茶盅放回了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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