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夜色里仿佛只剩下风过林梢的簌簌声,迎面扑来的风好像都是炙热的。
槐星的脸颊藏在毛线围巾里,腾起一阵滚烫的温度,她的五指紧紧攥着袖口,手指掐的特别用力,努力保持镇定的神态。
江从舟跳下高台,站在她面前视线恰好和她持平。
小姑娘还坐在旗杆下的台子上,双腿悬空,神情有些茫然看着眼前的男人,一张各方面都恰到好处精致的脸孔,精明漂亮的眼睛。
江从舟抬手搭着她的后脑勺,骨骼分明的手指缓缓插入她的发间,迫使她微微仰起脖颈,他稍稍低头就能够得着少女的唇瓣。
江从舟的吻,是激烈的,有几分暴戾的。
不太像他表面展现出来的性格。
槐星被他亲的晕头转向,腰间忽然多了一只手,缓缓收拢力道,圈住了她的腰肢。
她的胸口几乎贴着他的身体,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是他的气味。
寒冷的冬天,似乎又没有那么的冷。
这个吻,没有那么漫长。
安静的,小心翼翼的,又有点霸道。
不知道过去多久,男人似乎才终于满足。
槐星感觉她的嘴巴都有点肿了,她的脸比刚才还要烫,白里透着粉红,软白的耳朵也染成了胭脂色,黑亮的眼珠流转涟漪。
她抬手擦了擦嘴巴,用夜色遮掩自己羞怯透红的面颊,她说:“你不能随随便便就亲我。”
虽然她也没有很不情愿。
但是她也没有答应。
江从舟笑了笑,很敷衍和她说了声抱歉,“可我提前告知你了,也没有特别随便。”
槐星闷声不说话。
江从舟看她气闷的样子,忍不住帮她顺了顺毛,“上次问你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
槐星装傻:“什么事情?我不知道。”
她也是真的不知道给他什么答复。
江从舟做事情张弛有度,但在这件事上确实操之过急,他以前也没发现自己醋味这么大,有些场面见不得就是见不得。
他看着她的眼睛问:“给个机会?”
槐星想跳下来,被他按住了肩膀,不得不继续坐在他面前,“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别调皮。”
“我没有调皮。”
槐星面对江从舟认认真真的表情,败下阵来,她低下头,声音里的底气已经没有刚才那般充足,她问:“你喜欢我什么?”
这个问题,还真把江从舟难倒了,张开了嘴,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合适。
真要说也不是说不出来。
天真、浪漫、可爱、可这些形容词又太苍白,分量着实太轻了些。
槐星咽了咽喉咙,“你真的喜欢我吗?”
江从舟觉得好笑,“这还能作假吗?”
槐星低头的瞬间已经红了眼睛,在这件事上她永远都是个脆弱的小女孩,她会小心眼的比较,会和过去吃醋,会去计较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尽管她知道她不该紧抓着不放。
但是她没有办法忘记。
槐星说着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吸了吸鼻子,“你骗我,你喜欢的不是我这样的。”
江从舟倒是来了兴致,捏着她的小手,耐着性子问:“那你说说我喜欢什么样的。”
槐星不假思索:“长头发。”
江从舟挑了下眉。
槐星继续说:“腿要长腰得细。”
江从舟笑了,“还有呢?”
槐星抬眸看了他一眼,声音弱了下去,但气势还一点都没变。
她慢吞吞吐出三个字:“胸要大。”
身材好的,纤细苗条还要高挑,长头发眼睛大要漂亮,聪明懂事要成熟。
江从舟愕然几秒,一时片刻哭笑不得。
槐星用肯定的语气强调了刚才说的话:“你喜欢大胸妹子。”
江从舟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很快就挪开了视线,他叹了口气,“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人的喜好有时候确实是天生的。
但也不是一辈子的。
槐星睁圆了眼,忽然间扔出一声质问:“你什么意思?”
江从舟:“……”
槐星眼神认真盯着他的脸:“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够漂亮?腿不够长胸也不够大?”
江从舟思考了几一阵,很无辜:“我没有。”
槐星:“你骗人。”
她觉得有些丧气。
又分不清自己内心的挫败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江从舟捏紧了她的手,“真的不考虑和我在一起试试看吗?”
她的手又小又软,一直藏在兜里,摸起来还很暖和。
槐星低着头不说话。
江从舟对她已经用上了所有的耐心,他眉眼稍稍舒展了些,神态周正,随和温柔,附在她的耳边低语呢喃,“哥哥真的很喜欢你。”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在他这个年纪,动心已然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也亲眼目睹过许多男女间撕破脸皮后的丑事。
江从舟一直没有松开她的手,“作为一个过来人,哥哥有必要给你上上课。”
槐星抬头问:“什么?”
江从舟说:“你心有所属的那个人,你认识他有多久了?”
槐星不太高兴抿了抿嘴角:“好多年。”
“早恋?”
“嗯。”
她扭扭捏捏的不太好意思承认。
江从舟笑着拍拍她的脑袋,“你这个年纪早恋也正常,但等你再过几年回头看,就会发现你可能并不是喜欢他。”
槐星的表情有点傻,“你什么意思?”
江从舟声音慵懒:“青春期的寄托。”
槐星很快否认,“不是。”
江从舟见她否认的这么坚决迅速,心里很不是滋味。
槐星语气肯定:“就是很喜欢。”
江从舟平白无故给自己添堵,正正扎了把刀,还挺疼的。他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笑着说:“你谈过恋爱吗?这么肯定。”
槐星确实没谈过,好恼火哦。
她忍不住反击,“那我是没你谈的多。”
江从舟掐了掐她肉乎乎的小脸蛋,“别胡说,缺的那几个你给我补上?”
这句话说完,他自己就笑了,点点头,“也行,你填上吧。”
槐星小声嘟囔,“我才不要。”
她知道江从舟那段感情已经过去了很久,分手了四五年,她不应该再翻旧账,但她就是忍不住往那个方向想。
“你自己都早恋,凭什么否认我青春期的感情。”
江从舟敏锐发现槐星貌似对他的上一段故事很感兴趣,他问:“你是不是很介意我谈过恋爱?”
槐星假装大方,“没有啊。”
江从舟不太信,“是吗?”
“嗯呐,真没有。”
“你知不知道你一撒谎就脸红。”
槐星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见他笑眯眯的眼神就知道自己上当了,她嘴硬道:“我是好奇。”
江从舟真的摸不准小女孩的心思,他的态度一直都很坦荡,“是谈过,但是哥哥已经空窗很多年了。”
青春期有个好感的姑娘,不是什么稀罕事。
彼时年少轻狂其实也不懂什么是爱,谈了场恋爱也从来没收敛过。到头来不合适,也就散了。
江从舟揉揉她的脸,“哥哥那个前女友都要结婚了,你还吃醋呢?”
槐星咬着牙解释:“你不要造我谣。”
江从舟笑了笑,和她商量:“那你可怜可怜我?”
槐星抬眼,看和对方多情漂亮的脸,一双眼睛干净透亮,直勾勾盯着她看,她低下头,“你再给我点时间想一想。”
江从舟漫不经心地问:“多久?”
槐星如实回答:“可能要很久。”
江从舟安静了很久,从容的语气里也听得出几分挫败,“第一次跟姑娘告白怎么就这样了?”
槐星愣神,指了指自己:“我吗?”
夜里风大,吹乱了她的头发,江从舟顺手帮她戴了帽子,轻描淡写回道:“不是你还有谁?”
槐星觉得她可能是被风吹傻了,脑袋晕晕乎乎,昏昏沉沉的还有点痛。她愣愣的点头,思考半天也只会说一个哦字。
远处接二连三传来了鞭炮声,过了没多久,星星点点的夜空里燃起低沉的爆炸声,烟花燃爆的瞬间,点亮了所有星星。
零点到了。
江从舟将她从高台上抱下来,弯着腰在她耳朵说了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这年的冬天,好像变得没有那么冷了。
江从舟没有想到假期里学校的门卫处还有人轮岗值班,提着手电筒巡逻的保安,在两人没注意的时候,靠近了过来。
光束直接照到两人身上,保安问:“你们怎么进来的?”
江从舟握紧她的手腕,抓着她就跑。
寒风烈烈,她的头发都被吹散了,乌黑浓密的长发随风飞舞,发圈掉在地上,也没人去捡。
江从舟轻车熟路带着她跑到学校后的小巷子,里面开了几家烧烤店。
老板和老板娘都是外地人,过年了也没打烊,闲着没事也就开了摊。
江从舟也没问她饿不饿,找了个位置让她先坐下,自己随口去拿了菜单。
槐星在点菜这件事上很懒惰,还有一定程度的选择困难症,她喝了口热水暖身子,“我要吃烤茄子,烤鱿鱼,羊肉串,臭豆腐,还有小龙虾。”
江从舟倒了水,“这个季节哪有小龙虾?”
“没有吗?”槐星以为烧烤店无论什么时候都有小龙虾这道菜,“没有就算了。”
江从舟慢悠悠点菜,槐星感觉他几乎把单子上的菜品都点了一遍,她很好奇地问:“你还叫了别人吗?”
江从舟将菜单压在一旁,“没有,我何苦给自己找电灯泡。”
槐星噢了哦,“我们两个吃不完。”
“分量不多。”
“好的吧。”
江从舟裤兜里的手机铃声响了响,周承安的电话总是来的不是时候,电话里的麻将声听得一清二楚,“江总,今晚打牌怎么没来?”
“要约会。”
“……”
江从舟缓缓笑了笑,“我又不是你,我很忙的。”
他望着坐在对面的小姑娘,继续说:“不需要打牌来消磨时光。”
周承安听不下去了,毫不留情戳破他,“谁不知道你今晚从中作梗,搞走了宴序那个煞笔弟弟,槐星妹妹的青梅竹马。”
江从舟勾唇一笑,“所以?”
“……”
“你想表达什么?”
“狗东西。”
“你这么关心我的事情,是嫉妒了吧?”江从舟嘲讽般发出啧的一声,“怪可怜的。”
“早知道就不给你打电话了。”周承安又说:“挂了。”
江从舟不甚在意嗯了声,“不过有件事麻烦你提醒他们。”
周承安以为江从舟是有事相求,嘚瑟支起耳朵,“你说。”
江从舟淡淡道:“今晚都别给我发信息打电话。”
周承安:“???”
他语气平淡,继续说:“打扰到我约会了。”
“你是人吗?你说的是人话吗?”
“挂了。”
槐星抬眸看着他,“谁呀?”
“周承安。”
“哦。”槐星咬着可乐罐里的吸管,“他找你有事吗?你去吧。”
江从舟朝她投去一眼,“去哪儿?”
槐星小声说:“去找他。”
江从舟嗤的笑了声,“我喜欢是你又不是他。”
槐星又开始装起缩头乌龟,躲了起来。
下半夜巷子里本来应该没什么人,但这条小巷离夜市有点近,年轻的看起来像高中生的少年们成群结队,四五个人恰好坐在槐星身后那张桌子。
叛逆少年常年横行霸道,看见漂亮姑娘就想犯贱,伸长了腿搭在她的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踢。
槐星忍了下来,默默将椅子挪动到另一侧。
谁知道对方见她忍气吞声得寸进尺,踢椅子腿的声音让人心生厌烦。
槐星转过身,“你们能不能不要踢我的椅子了?”
“大姐,是你要坐在这里。”他们喝了酒后非常猖狂,“待不下去你就换地方,滚就是了。”
江从舟缓缓从椅子上起了身。
叛逆少年好像一点都不怕他,这个男人的身材看起来很清瘦,气质平和,斯斯文文。
江从舟脱了黑色大衣,交到槐星的手里:“先帮我拿着。”
对方也站了起来,“你想干什么?想欺负人是吧?”
江从舟一言不发,沉默着解开衬衫的袖口,将袖子卷了起来,他的手腕纤细,青筋倒是明显,他抄起手边的椅子,朝那人的头顶砸了过去。
少年眼疾手快,躲开了。
江从舟却也不是吃素的,他只是看上去脾气好,又不是真的脾气好。
他轻松就制住了对方的胳膊,恶狠狠拧到背后,将少年的脸按在桌子上不得动弹,“闲着也是没事,我就替你父母管教管教你。”
“疼疼疼,我胳膊要断了!”
出了口气,江从舟松开了手,对方连忙跑远了好几步,疼的龇牙咧嘴也不忘说要报警。
江从舟活动了下手腕关节,还什么都没做,那几个人老老实实滚远了。
槐星瞧见江从舟冷厉的一面,心中颤了颤,“打人是不是不太好?”
江从舟放下袖口,“没怎么动手。”
江从舟捞起她的手,“打牌去吗?”
槐星说:“我不太会。”
“没事,输了算我的。”
时间其实已经不早,接近凌晨,江从舟叫了车带她去了个位于槐南路的公馆。
周承安看见他身后的槐星一点都不意外,江从舟贴心的问她想喝什么,槐星很诚实的说:“冰可乐。”
冰箱里竟然没有,“我出去给你买。”
槐星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臂,“我喝水也行。”
江从舟安抚性拍了拍她的手,“不碍事。”
周承安这辈子也没见过江从舟有这么好的耐心,在心里狠狠的tui了声,打完手里这张牌,默默骂了句,“装的真好。”
槐星觉得她和屋子里的人都不是很熟。
认得倒是都认得。
她干站着又有点尴尬,就问:“你说什么?”
周承安打完手里这张牌,“槐星妹妹不要被骗了,江从舟非常表里不一。”
外热内冷,表面客套,实则冷漠。
翻脸就不认人,脾气是一点都不好。
江从舟买完饮料回来看见槐星和周承安已经聊了起来,有些不太高兴的走过去,帮她开了瓶可乐递了过去:“聊什么呢?”
槐星仰头喝了一大口冰可乐,心满意足,毫不犹豫把周承安给卖了,“他说你表里不一。”
周承安:“……”
江从舟嘴角泛起冷笑,“我真是好久没听过这种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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