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墀对策三千字,金榜题名五色春。圣上喜迎新进士,民间应得好官人。江花绕屋厅事近,烟树连城野趣真。所愿堂堂尽忠孝,毋劳滚滚役风尘。
所谓的金榜其实是因为殿试发榜使用的是一种黄纸,表里两层,根据不同的大小分为大小金榜,其中小金榜一般人是见不到的,这是进呈给皇帝御览之后存档使用的。
而大的金榜在盖完玉玺之后,在传胪典礼之后由礼部尚书亲自送出太和门,张挂在宫城最东边大门之外的宫墙壁上,故而才有金榜题名一称。
但是与之前的会试乡试等截然不同的是,其实在金榜题名之前,众位考生在金銮殿上就会得知自己的名次,传胪大典才是考生们最重视的一个仪式。
传胪之日,赵九福等人早早的等候在宫门口,此次因为有文状元的武术之争,虽说状元之名还未定下,但当日之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到赵九福和白静轩身上,甚至还有几分主动上前与赵九福打招呼,显然是想要跟未来的状元郎打好关系。
状元郎寻常,但一个已经入了皇帝的眼,甚至还让皇帝几次夸赞的状元郎就不寻常了,即使不能交好也不能交恶,这一点在场的人心知肚明。
无论是何人前来,赵九福依旧是不卑不亢的姿态,说话客气中带着几分疏离,并没有任何趾高气昂的意气风发,这倒是让不少人对他的评价更好了一些。
白静轩面色冷静,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家中老人的嘱咐,这一次倒是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来,甚至对着赵九福还客气的笑了笑。
只是这个笑容却让赵九福警惕起来,对比起之前那个自傲的白静轩,眼前这个表情如常的更让他觉得背脊发冷,看得见的敌意不可怕,伺机而动的毒蛇才吓人。
幸亏很快未来的新晋进士们就要进门了,这一次他们能够从宫门的正门直接进入太和殿接受传胪大典,也是他们一辈子最为辉煌的时候。
宫殿正门可不是寻常会开的,一般而言除非是皇帝皇后或者太后之类的喜丧大事,即使是朝中一品大员上朝也得走小门,就是皇帝用到这扇门的机会也不会太多。
大周朝的宫廷跟故宫有几分相似,但对比起来更加大气一些,占地面积似乎也更大,从宫门口往里头走的时候,微微抬头就能看见高高在上的宫殿。
赵九福心中暗暗想着,大约权势一词就是通过这些一次次的考试,一步步的白玉台阶,一点点的渗透到每一个官员的心中。
大周皇帝没让这群考生多等,很快就出现在太和殿中,他看起来似乎十分高兴,走进来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着笑意“不错不错,此次赵九福连中六元,又靠着角力夺得状元之名,也算是一件趣事儿,如此,朕便点新亭府赵九福为头名状元,广西府白静轩为榜眼,山东省谢云坤为探花,特赐进士及第。”
赵九福、白静轩和谢云坤同时出列谢恩,不知道是不是皇帝的喜好,第一甲三人都是年轻才俊,赵九福形容出色就不另说了,白静轩至少也相貌堂堂,而作为探花郎的谢云坤站在他们身边也并不逊色,三人各有春秋。
皇帝看着满意,示意了身边的太监选旨“此次共新晋进士98人,特赐第二甲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山东省进士苏二虎为第二甲头名,为传胪郎。”
赵九福听着这名字有些惊讶,回头就看见一位身材健硕肤色黝黑的青年男人站了出来,朗声喊道“传胪郎苏二虎谢陛下隆恩。”
不得不说这位苏二虎长相十分魁梧,看着不像是读书人反倒是练武的,他这个名字也很像,尤其是往第一甲三人身边一站,这个对比越发的明显。
传胪大典上,第一甲三人还没有第四名来的显眼,因为传胪郎是要起到揭晓唱名的,这位苏二虎苏传胪倒是十分喜欢这个任务,嗓门十分响亮。
苏二虎一个一个揭晓唱名,他念了一遍之后,自然有由阁门承接,传于阶下,卫士齐声传名高呼,不得不说这种唱名在现代人看来有些羞耻,但身处其中却能热血沸腾。
这一届最后录取的进士少,但同样也有一样好处,那就是大部分人都是进士,其中同进士不过区区三十人,这比例比往年少了许多,这般一来大部分人心中都欢喜的很。
传胪可不是个轻松的活儿,赵九福光是挺直腰背站在那儿就已经很累了,但这位还得不间断的唱名,唱的声音还得够大,够敞亮。
看着传胪郎的身板儿,赵九福真心觉得这位就需要这么健壮的身躯,才能够坚持到传胪典礼结束,不然的话传胪郎半路晕倒可就糟了。
赵九福并未想到的是,这位苏二虎苏传胪可一点儿都不觉得唱名烦人,甚至在唱完最后一人之后,他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咂摸了一下嘴巴。
这位苏传胪真心觉得这次亏大了,好不容易考中了传胪,结果今年的进士特别的少,他这都还没过过瘾呢,后头的名字就没了,看他那架势恨不得从头再来一次。
传胪之后,才是第一甲三人风光的时候,赵九福三人插花披红,已经换上了对应的红袍,而作为状元,赵九福可以带上金质的银簪花,其余两人只能带着彩花。
这时候宫廷的鼓乐仪仗队会簇拥着他们走出正阳门,进行三年一次的跨马游街,这个时候就是京城最为热闹的时候,但凡是能走得动的都会出来看新科状元的热闹。
当然,这欢喜只有第一甲三人能够享受,第二甲的进士就得从东华门离开,第三甲的进士就得走西华门,从这里便能看出三甲截然不同的地位来。
大周朝的状元、榜眼、探花的衣服都是绯色的,只是上头的图案有所区别,这是因为状元及第之后,他不管将来担任任何职位,都是从正六品开始的,而榜眼,探花却是从正七品开始,这也是为什么白静轩那么重视状元的名号,这其中可是差了两级。
坐在高头大马上离开正阳门,赵九福只觉得这游街确实是风光无二,光是他头上那朵簪花就价值不菲,簪花为银质花叶,饰以翠羽,用抹金银牌,钑字相同。他原本肤色就极白,红色一衬就显得越发的俊秀不凡,竟真有一种文曲星下凡的感觉。
与他一对比,跟在后头的榜眼白静轩和探花谢云坤倒是略微有些逊色,白静轩虽然姓白,但其实他肤色是有些偏黄的,平时看着还好,这会儿穿上绯红的衣服,带着艳丽的簪花,倒是显得有些黯然失色,反倒是不如平日里有风采,当然,也可能是状元失利,让他的气色越发不好,而他偏偏在角力之中扭到了腰,这会儿坐在马上都有些僵硬。
而探花郎谢云坤倒是白,却是那种常年不见太阳的苍白,看得出来这位探花郎才是个标准的文弱书生,在上马的时候还需要旁边的太监搭把手。
不说别的,骑在马上显然就让这位探花郎有些不自在了,才刚走出正阳门他就满头冷汗,脸色甚至是白中带青,赵九福觉得这位八成还有些恐高。
赵九福第一次直面京城人的热情,在这之前他一直觉得这个地方的人有些冷漠,这一点从赵老四天天出门买菜,一个月下来居然也没能跟隔壁搭上话可以看得出来。
但是此时此刻,哪里还看得见丝毫的冷漠,一个个那热情的笑脸,那激动的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看见的他们家亲儿子亲女婿呢。
赵老四因为知道自家弟弟肯定是状元,所以早早的就琢磨着看游街的好地方,以他的身份那样子的酒楼还拿不下来,最后还是顾行之出了面,所以这会儿他们是一块儿在楼上看游街,人还没影儿呢,赵老四都恨不得半个人爬到窗外去。
顾行之也是高兴,有什么比弟子出息更让他得意呢,尤其是想到昨日回家之后,自家老爹似有若无的夸奖,顾行之就更加高兴了。
看着赵老四坐立不安的样子,顾行之也不取笑,反倒是笑着说道“老四啊,别着急,待会儿有你看的时候,你瞧瞧左右的包间,估计这会儿都坐满了来看状元郎的姑娘小姐了。”
赵老四听见这话,倒是想起了一件事,笑着说道“哎,阿福这中了状元之后,这媳妇也得看起来才是,不然以后他在京城,连个照顾家里的人都没有。”
顾行之明白赵老四的意思,心中想到昨日父亲的话,倒是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你说阿福这眼光,不知道会中意什么样的媳妇。”
赵老四摸了摸鼻子,笑着说道“我哪儿知道啊,他年纪小小就知道害臊,每次一问就躲开,如今爹娘也不在京城,还不得咱们帮忙看着一些。”
顾行之还在犹豫,他跟两个哥哥的关系都不好,所以对几个侄女也不算了解,这会儿忍不住感慨道“可惜我闺女早早出嫁了,不然还真想让阿福当我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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