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寨聚义厅内,病榻上躺着身受重伤的大当家宫长青。旁边站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生得明眸皓齿,肤如白雪,容貌甚是秀丽。
“大夫,我爹还有救么?”她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着,垂首望着榻上昏迷不醒的病人,满是忧虑之色。
“二小姐请放心,医者仁心,救人于危难之中。”黑脸少年小郎中,将手搭在病人的脉腕之上,正似模似样地为病人诊着脉象,信心满满地道:“我左少阳熟读各种医书典籍,洞晓医源深明医理,针石药砭样样精通,妙手回春,救人无数,人送外号圣手神针小神医。在这沧澜九村十八寨远近闻名,妇孺皆知,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旁边的黑风寨英雄好汉们,顿时心生仰慕,相互看了一眼,面露喜色。
左少阳已诊完脉象,立起身来,衣袖疾挥,口沫横飞地道:“本神自幼得到名师指点,一身医术出神入化。开方用药登峰造极,医白骨,活死人,已到了化腐朽为神奇的境界。在银针上的造诣,更是有着十几年的深厚功力,达到了炉火纯青高不可攀的地步。尤其擅长治疗各种疑难杂症,针到病除,从未有过失手,那是大名鼎鼎,有口皆碑的……”
小神医妙舌生花,将自己的医术夸得天上少有,地上无双。黑风寨诸位好汉只听得战战兢兢,鼻端冷汗哗哗而落,大眼瞪着小眼,作声不得。
黑风寨排行最末的杜老七杜非,更是觉得头大如斗,不停地用衣袖抹着鼻端的冷汗,拉着小神医的衣袖,苦笑道:“左小哥,咱们黑风寨的兄弟,都是目不识丁的粗人,斗大的字不识几个,你方才说得太快了,我们没有听明白。麻烦你就直接告诉我们,大当家的伤势你是否能治?”
“杜大哥,咱俩一见如故,相识恨晚,你怎么就信不过我的医术呢?”在貌美如花的宫南玉二小姐面前,自己的神奇医术被鄙视了,左少阳很不高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嘟囔道:“杜大哥,你难道忘了你那失眠多梦的老毛病,是谁帮你冶好的?哼,昨日若不是我给你开了一剂特效蒙汗药,晚上你能睡得这么安稳吗?”
天啊,睡不着觉就吃蒙汗药,头一回听说那玩意儿也能治病。就算是没病,恐怕也要吃出毛病来。黑风寨的好汉们骇然倒退两步,身上那个冷汗啊,哗啦啦落了一地。
榻边的二小姐脸色古怪地看了左少阳两眼。那眼神简直就像是看见了鬼,而且是头比磨盘还大的大头鬼。
“是,是,是我一时心急失言了,左小哥请见谅!”杜非也是满头大汗,不停地点头道:“你还别说,昨晚在山下吃过蒙汗药,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我就觉得龙精虎猛,精神百倍,今日上山腰不酸,腿也不软了。左小哥医术之高明,用药之独到,堪称天马行空,着实让人匪夷所思!佩服,佩服!”
左少阳得了他亲口送上的一顶高帽,顿时觉得心旷神怡,飘飘然都似要飞起来,昂首四顾,端是踌躇满志,意气风发。
当下衣袖一挥,指着榻上的病人,口若悬河地道:“根据我方才的诊断,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大当家这肩上的刀伤虽然深及白骨,但是脉象散而不乱,面色白而不灰,性命一时倒是无夷。只是胸口受到铁砂掌之类的外家掌力重击,此功刚猛无匹,直可催心裂骨,导致大当家肋骨断裂,五脏移位,内伤淤血,元气大伤,因此昏厥不醒……”
小神医胸有成竹,说到精妙之处更是手舞足蹈,口水都几乎将这屋子淹没:“根据我多年行走江湖救死扶伤的经验,此等伤势命悬一线,万万耽误不得。当务之急是要马上施针于膻中,将凝结于腹内的瘀血排出,使之气血畅通。再用百年藏红花去瘀化血,辅以川贝、枇杷、麝香、龙骨、田七、桔梗、蜂蜜……总而言之,只要是好药都统统往里加兑,活血化瘀,通经畅脉,多管齐下。常言说得好,重症须得用重药,如果再不施以重手,后果不堪设想……”
这小神医医术精湛,诊断如神,口才甚是了得,信口道来都是一些晦涩难懂的专业术语,端是博大精深,高深莫测。黑风寨的众位好汉面面相觑,只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言,也不知这小神医说的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只要是好药都往里加兑,还真没听过如此用药的,不将人给活活治死都没有天理了。自古医武相通,杜非略懂医道,在旁听得心惊肉跳。忒娘啊,有没有搞错,竟然连传说中的女子通经圣药藏红花都用上了,莫非自己历经千辛万苦才找来的小神医,竟然是个专治妇人病的妇科郎中?
杜老七越想越是毛骨悚然,只觉得手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若是大当家的伤势被误诊成了妇人病,咱们黑风寨的脸面往哪里搁,以后还怎么有脸出门见人?
他艰难地吞下一口苦水,脸上的神情好像很害怕的样子,拉拉小神医的衣袖,干笑道:“这个……左小哥,百年藏红花什么的,能不用就不要用了。还有,这膻中乃是人之要穴,稍有差池,非死即伤。左小哥你年纪轻轻,又不会武功,身无内力,可有十足的把握?”
“这个嘛……意外治死过几个。”左小神医神情一滞,难得地红了回脸,腼腆道:“不瞒杜大哥,当年我师父就是膻中用针,不慎将别人的脚气治成了截肢,被人家给活活打死的……”
意外治死过几个,这样也可以?二小姐愕然睁大了眼睛,目瞪口呆。
黑风寨的好汉们骇然失色,惊得当场就跳了起来。忒娘啊,这小子牛皮吹得漫无边际,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竟然是个治死了人不偿命的小庸医!
左小哥说话石破天惊,一不小心就露出了庸医本质,杜非心惊胆颤地用衣袖胡乱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心中哀嚎不已。我真是瞎了眼,这小子在破庙里,拍着胸膛说自己是包治百病的小神医,我怎么就轻信了他的鬼话了呢?
杜老七捶胸顿足,懊恼得肠子都青了。忒娘啊,枉我这么信任你,真是交友不慎,遇人不淑,遇人不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