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泄愤一般,她狠狠地迈出了一步,然后就听到“咔嚓”一声,这声音有几分沉闷,不似树枝断裂那般清脆。
裴珠月若有所感,退开半步缓缓地低下了头,入目的是一截人骨,那是一截手臂,半截入土,半截还有手隐在薄薄的一层泥土中。
裴珠月一阵怔忡,植根于骨髓的恐惧再次蔓延上了心头。
四周全是尸骨,尸蛆在那些腐肉上爬行,白骨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腐臭的泥土一点一点漫入她的口鼻。
顷刻间,她窒住了呼吸,像是有无形的东西堵住了她的口鼻。
蔺伯苏察觉到裴珠月有些不对劲,立刻上前捂住了她的眼睛,语气柔软了许多:“不怕,我在。”
裴珠月像是找到了救赎上前死死地拽住了蔺伯苏的衣襟,声音在打颤,哀求道:“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蔺伯苏另一手将裴珠月搂进了怀里,轻声道:“没事,我在。”
他回头对展弈吩咐道:“你带仵作上去,我和夫人先回客栈。”
“是。”展弈抱拳应下。
蔺伯苏的余光瞥到了水莲心,想到水莲心和裴珠月亲密的关系,正视着问道:“水小姐做何打算?可否与我们回客栈?”
“我同你们回去。”
蔺伯苏收回了视线,弯腰抱起了裴珠月,水莲心亦步亦趋地跟上了,恰好无人赶马车就将这重任交由了她。
当蔺伯苏将裴珠月抱上马车,打算用他那贫穷的用于安慰人的词藻去安抚裴珠月时,发现人已经睡着了。
睡着了的裴珠月没有清醒时的锐气,安安静静地依偎在蔺伯苏的怀中,这不禁让蔺伯苏回想起了二人在王府的日子。
裴珠月一直都是温顺的,没有棱角的。
蔺伯苏从未想过娶妻,一开始裴珠月的纠缠他也都视为闹剧。
但阴差阳错之下他们被迫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裴镇山为高阳沥胆披肝,且忠于朝堂,若娶了他的女儿,不仅可以给裴镇山宫宴他与裴珠月之间的意外一个交代,还能借着裴珠月的身份断了朝堂中那些想往他身边塞人的有心之士的念头,于高阳于陛下于他而言都百利而无一害。
此前,裴珠月追求他的仗势在他脑子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原本有些担心裴珠月入府后会给王府带来不少麻烦。
但出乎意料的是,裴珠月意外的乖巧,意外的合他心意,他甚至产生了两个人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的想法。
而就在他产生这想法之后,裴珠月就给他留了一封和离书走了。
一开始他想,裴珠月那般喜欢他,不会舍得离开他,只是闹脾气过几日便会回来。
而且于女子而言,除非夫家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和离是会遭人诟病的,特别于达官显贵而言,和离是从古至今都未发生过的事。
裴珠月就算不顾及他的身份,也应当会顾及裴镇山的脸面。
而令他始料不及的是,裴珠月是下定决心要离开他的。
刚开始意识到这一点他是生气的,想他堂堂摄政王,两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多得是,想嫁给他哪怕是做侧妃的世家小姐都能从京都排到井州再绕回来。
但蔺伯苏很快发现,他根本无法想象除了裴珠月以外的女人站在他身边是什么感觉,没由来的就有一种排斥感。
他已经习惯裴珠月在他身边了,他不允许她离开。
他似乎有点喜欢她了……
蔺伯苏抬手轻轻地抚开了裴珠月额角的碎发,低喃道:“不要离开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
水莲心若有所感,回头看了眼布帘。
*
他们回到了客栈,蔺伯苏将裴珠月抱去了房间,一旁,水莲心跟防贼似的防着蔺伯苏,见裴珠月好好躺在床上了,立刻对蔺伯苏道:“既然人已经送回来了,还请你离开,你的气息影响到珠月休息了。”
他的气息会不会影响到裴珠月休息蔺伯苏不知道,但他知道若是他同水莲心在这争执肯定会影响。
他的手背轻抚了下裴珠月的脸颊,妥协道:“那我便先走了,好好休息。”说着站起了身。
睡眠中的裴珠月却突然拽住了蔺伯苏的衣摆,蛾眉紧蹙,喃喃道:“不要走。”
蔺伯苏顺势坐回了床上,抓住裴珠月的手道:“好,我不走。”
他又抬眸看了水莲心一眼,嘴角噙着一抹笑,道:“你也看到了,没办法,珠月离不开我。”末了又说了句:“对了,还请水小姐帮珠月准备些安神汤来。”
水莲心握紧了拳头,忿忿地睨了蔺伯苏一眼,不情不愿地走出门去,心中是对裴珠月的唾弃,真是太不争气了!竟然在昏睡中拽住了蔺伯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