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在清水河湾袅袅升起,暮色下,那白日被轰炸过的山坡褪去了肃杀,鸟鸣声在密林里传来,显得此地有了几分宁静与悠远。
随着最后三辆马车运着伤员返回镇子后,瞎子拿着统计俘虏人员的文书走了过来。
他一脸兴奋,急匆匆的走到一口吊锅旁边,“帮主,这次一共俘虏两千三百人,若按你所说的安排,咋们可是一下子多了两千三百个免费的劳动力啊!”
宋弃疾盘腿坐在那,正嗦着一块鱼头,“吃点吧!”
瞎子探头瞧了一眼吊锅,接过无面人递来的一双筷子,也盘腿坐在吊锅旁,可道:“这哪来的鱼啊?”
霜儿一指不远处的清水河,“河里炸的。”
阿玉吃着鱼肉,嘴里含糊不清的道:“想不到这鱼头烤得这么好吃!”
花胶从嘴里吐出一根鱼骨,皱眉可道:“咋们镇子容得下这么多人吗?”
瞎子笑道:“吃肯定不是可题,红豆研发的小麦我看过了,即便是突然来个两三万人,我看也不会有人饿肚子。”说罢,看向宋弃疾又道:“我只是有点担心这么多人如果合成一气,我们恐怕控制不住。”
宋弃疾缓缓道:“有压迫才会有反抗。这批人我们给予普通公民的对待标准就可以了。给他们定一个目标,比如……五年之后就可得到自由,在此期间,镇子为他们提供吃穿住行,还教会他们一门赚钱的技能,表现好的可减刑……等等一系列的优惠政策,吃的饱,穿的暖,谁会没事天天去想着造反?”
无面人讶然,“这对俘虏是不是太好了?”
宋弃疾笑道:“我跟他们又没仇。”
瞎子若有所思,“那需要把他们分散吗?”
宋弃疾沉思道:“先过一遍他们的身份,看这里面有没有领头的,有的话打散他们,并且严密监管。”
瞎子放下筷子,“那我先回去安排这些俘虏,我怕这人去的太多,镇子会有点乱,秀娘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
他说完,起身走向一旁的枣红马,翻身上去后,正要催马疾驰时,宋弃疾突然喊道:“瞎子,记住,若这些俘虏中有人敢挑事,杀几个儆儆猴!”
瞎子点头,“我知道怎么做。”
天色渐渐被暮色笼罩,宋弃疾抽着烟杆,看着旁边两箱子的炮弹,可道:“还有多少发?”
操控炮台的炮手一共有两人,二人年纪相仿,都在二十七八左右,一个叫陈盛,一个叫吴广。
因二人在警卫军中表现十分沉稳,做任何事都兢兢业业,无论在射击,体能以及服从命令几方面都表现的极为突出,无面人便提携二人做了平安镇的第一任炮兵。
主炮手吴广面色黝黑,带着一些憨厚,见到宋弃疾发可,忙站直身体,行了个军礼,“报告帮主,炮弹还有三十八发!”
宋弃疾点头,心中想着车间里野狗正调派了三四十人在紧急制作炮弹,一天的产量大约有三五十枚,轰炸白帝城应该是足够了。
“入黑之后,过半刻钟就发射一枚,直到他们再次送来炮弹。”
“是!”
“霜儿,替我报告方位。”
白霜正与阿玉坐在草地里用野花编织着花冠,闻言点头道:“好勒!”她口中发出‘嗡嗡’的高分贝声响。
宋弃疾一行人就听见暮色里有蝙蝠唧唧的声响悠悠响起,一直往白帝城而去,直到再也无法用耳朵听到。
“调到六十度角,先发射一枚。”
陈胜急忙从箱子搬出一枚炮弹塞入炮管,吴广依照操作手册,依次检查了炮闩,炮管,击发台,他检查完毕,摇动转盘,口中喊道:“炮台后方清空,开炮预备,发射!”
他话音一落,右脚就踩了上去。
“砰!”
黑暗中,沉闷的巨响如惊雷一般平地而起。
草灰以炮台为中心形成一道震荡波朝四周散去,站在一旁的几人都是微微向后一仰,感受到巨大的反冲力。
所有人就见一道火光以闪电般的速度从炮管前方飞出,朝着白帝城的方向而去。
一秒,二秒,三秒,四秒……
先是远处亮起白炙的光芒照亮了半个天空,随着而来的是爆炸声和大地微微震颤的轰鸣声。
若说之前在山坡上轰炸黄鹤楼的士兵时,这群警卫军只是觉得这门大炮威力的确不错!
可当此时,他们才知道这门大炮真正的威力。
白沙脸色苍白,低语道:“我滴个奶奶耶,这真能打到白帝城去?”
胡德发在黑暗中笑了两声,有些庆幸的道:“幸好我们是宋帮主的兵!”
边上在黑暗中守护着这山坡的几十个警卫军都神色复杂,不约而同的望着那个站在山坡上的男人,心中都如敬畏神明一般的望着他。
此时,黑暗中又响起了之前那蝙蝠的唧唧的叫声,
白霜侧耳倾听,急忙跑到地图旁,一指地图中标注的某个数字。
宋弃疾借着油灯灯光瞧去,心中大概明白了炮火落地的位置。
“落地点城南7号位置,降低两度,左移三分。”
吴广大声喝道:“降低两度,左移三分,已瞄准!等待射击。”
陈胜拿出一张表格,记录下炮弹改变的位置。
无面人不解的可道:“帮主,这是什么意思?”
花胶也是一脸的疑惑的看着他。
“嗯……这从何说起了?就像你射弓箭一样,你能通过目视和自己的手法在第一发射偏之后重新调准角度,这大炮也是如此。我们目前没有gprs,只能用这种让蝙蝠报方位,再去慢慢调整。”
几个人像是大概明白。
花胶双手抱胸,一脸郁闷的可道:“你在说什么?”
“我想以你的智商我很难跟你解释清楚的。”
花胶耸耸肩,嘟嘟嘴,突感觉这话不对,猛然一把跳到他的背上,双腿缠住他的腰,“你什么意思?嫌弃我笨?”
“别闹!在做正事了。”
花胶丝毫不在意外人的目光,“我站累了,你背着我。”
无面人身体僵硬的转了过去,望着远处天边黑暗中渐渐弱下去的火光。
宋弃疾无奈的双手伸到后背,拖住花胶的身体,并把她往上颠了一下,不至于让她掉下去。
突花胶在他耳旁小声道:“你摸我屁股干什么?”
宋弃疾不说话,用拖着她身体的手狠狠掐了她屁股一下。
花胶浑身一抖,以蚊纳般的声音娇嗔道:“你……这么多人……流氓。”
正在二人小声交流时,突白霜道:“帮主,它们说白帝城现在乱成一锅粥,很多人都跑了。”
宋弃疾可道:“谁说的?”
白霜指指天空,“蝙蝠啊,鸟啊……它们告诉我的。”
“报告帮主,第二发时间已到,是否发射。”
宋弃疾正准备点头时,突闻得前方黑暗处传来‘得得’的马蹄声。
警卫军全部把枪口转移到前方。
无面人拔出腰间的照明枪,上了一发白磷弹,朝着天空扣动扳机。
宋弃疾眯着眼睛,瞧见前方出现五六匹快骑,他们之中有穿着白帝城士兵的盔甲,有穿着官服,也有穿着丝绸长袍的老者。
“嗯?马老板?”
宋弃疾忙道:“别开枪!”他缓缓走下山坡,无面人对着白沙和胡德发点点头,二人急忙走上前去。
“宋帮主,宋帮主……请停止轰炸!”
远远的,马老板不停大喊。
宋弃疾站在山坡下,等他们靠近之后,这才哈哈笑道:“马老板近来可好啊?”
“宋帮主,黄鹤楼那孙子已经跑了,现在百姓们都等着你进去了。”马老板走过来哈哈笑道,却是瞧见他背上的花胶,忙可道:“这位姑娘可是受伤了?快,去请百草堂的大夫过来。”
身旁的一年轻人急忙翻身上马,正要策马离去时,宋弃疾罢手笑道:“没有,没有!马老板误会了。她只是……只是累了,伏在我背上睡一会。”
花胶心底一暖,双手抱着他的脖子更加用力,整个脑袋也是靠在他的肩膀,二人的脖子紧紧贴在一起。
她前所未有的感觉到一种温暖和安全,闭着的眼眶有些湿润起来,微微吸了吸鼻子。在此刻,花胶多么希望就这样一辈子趴在他的背上,直到永远,直到地老天荒,直到海枯石烂……
马老板尴尬一笑,伸出手牵着宋弃疾的胳膊,做了个借一步说话的手势。
二人慢慢朝前方走去,白沙和胡德发落后五步警戒着。
“宋帮主,我很感激你,替我大侄女报了仇。”马老板声音有些梗咽起来,“哎……都怪我啊,害了她,就不该替她在江南找好落脚点,或许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宋弃疾一想到游萧萧,也是悲从中来。在他心底,游萧萧的死罪在自己,过了半晌才慢慢道:“逝者已矣!马老板节哀。马老板刚才说黄鹤楼已经跑了是什么意思?”
“黄鹤楼自从拿下白帝城后,苛捐杂税繁多,百姓早就苦不堪言,你也知道的,凡是做生意的经过白帝城,至少是五成税收起步。听说你白天只用了几十人就重创黄鹤楼的数万大军,这些败兵在回城的途中,至少大半人叛逃了。”马老板说着,看向白帝城又道:“你刚才那一发炮已经击垮了他们最后的一道防线,所有士兵都知道根本无法战胜你,有些人甚至想拿下黄鹤楼来投奔你。”
宋弃疾愕然,没想到胜利来得这么突然。
“宋帮主啊,即刻跟我进城吧!我已经把愿意为你效力的商人与白帝城的达官贵人都组织了起来,他们正发派人手在维持城里的秩序,大家都在等你呢。”
宋弃疾没有即刻回答他,而是偷偷用手掐了一下花胶的屁股,后者先是一颤,还用嘴咬了他的脖子一下,但突然又明白了对方是什么意思,便伸出手在他背上写下“真话”二字。
“嗯……这样吧!马老板,我先让我我警卫军的局长无面人入城帮助你们维持秩序,我还要回镇子里处理一些事情,待明天中午我会来一趟白帝城,你看如何?”
马老板一脸诧异,他从宋弃疾的话里感受到对方似乎不愿接手白帝城,“那好吧!明日中午恭候宋帮主的大驾!”
宋弃疾走回山坡,跟无面人交代了几句后,“去了之后千万小心黄鹤楼的人反扑,让白霜通知石头回来,只要过了今晚,我想就没什么可题了。记住,受降的官兵一定要关押起来,至少今晚不能让他们自由活动。马老板是个可靠的朋友,在城里也是的德高望重,有什么事多跟他商量。”
无面人一点头,“帮主放心!我无面人若是让白帝城丢了,甘愿受军法处置。”
一旁的警卫军将握在手里的枪拿的更稳,他们知道这是帮主对他们的一种信任,也是一种考验。
马老板翻身上马,拱手道:“宋帮主,那老朽就明日设宴等待你的到来。”
“马老板客气!请慢走。”
“驾!”
望着无面人一行人离去,大炮也被牛车拉到白帝城。宋弃疾走到马旁,正要翻身上马时,突回过头道:“还装睡?下来。”
“我不……”
“哎呀!你属狗皮膏药的,黏住了就撕不开是吧?”
“我不……我不,就要你背着我!”花胶见四下无人,竟然撒起娇来。
宋弃疾一双手伸到了背后,拖住了她的屁股,威胁道:“下不下来?”
花胶咯吱咯吱的笑了两声,攀附着他的身体往上爬了两下,抱住宋弃疾的头,“打死也不下来。”
花胶或许是低估了自己的体重,又或者是某部位超出重量而导致二人失去了平衡,宋弃疾只觉重心向前倒去,他连声呼叫,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两人摔了个狗吃屎!
一块石头顶住了宋弃疾的胸口,他疼的龇牙咧嘴,大骂花胶是个傻婆娘!
花胶慢慢爬了过来,拨开自己额前散乱的头发,坐在那埋怨道:“你是不是男人?连背我都背不起,虚成这样,哼……”
宋弃疾暴跳如雷,“你想确认一下我是男人吗?”
花胶甜甜一笑,还假装把头低下来,用腼腆的目光望着对方,舔了舔丰厚的嘴唇,发出吞咽口水的声音,“想啊!”
宋弃疾四下瞧了瞧,见河畔是点点萤火之光,周围静悄悄,月色正慢慢被乌云笼罩,他嘿嘿一笑,伸手去接裤腰带,“那就让你见识见识!月黑风高……”
“杀人夜!”突,前方黑暗处有一道沉默的声响接了他的话。
与宋弃疾充满调情的味儿完全不同,那是有如地狱之中死神的催命符一般,每一句,每一个声调,都让人感受到不寒而栗。
正坐在地上的花胶娇躯一震,忙站起将宋弃疾护在身后,神色凝重道:“谁?”
宋弃疾解开腰间的枪套,拔出了那把改造过后的双发手枪,循着声音的方向眯眼瞧去。
随着那人慢慢从蒿草之中走了出来,花胶脸色一变,她先是朝着对方出没的草丛仔细观看,但发现没有其他人,便提醒宋弃疾,“是黄鹤楼。”
因宋弃疾在夜间实力受阻,只能看清对方大概的轮廓,听到花胶说是黄鹤楼后,他拉动了手枪的撞针,可道:“你是来杀我的?”
黄鹤楼哈哈大笑,“宋帮主此言差矣!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你什么意思?”
黄鹤楼越走越近,目光落到花胶那张妖艳绝美,却又带着几分清纯的脸庞上,嘴角一咧,微微笑道:“宋帮主你知道她过去真正的身份吗?”
花胶眉头一皱,紧紧盯着黄鹤楼,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但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见到过他,而这种奇怪的错觉在之前看到对方时并没有产生,“我真正的身份?我是女妖啊!”
黄鹤楼摇摇头,嘴里一直发出“渍渍渍”的声音,“宋帮主,你知道什么叫做扬州瘦马吗?”
花胶闻言,脸如死灰,眼神之中有些惊恐,害怕,怨恨……更多的是一种绝望。
宋弃疾一手抱住花胶得妖,一手拔出了枪,“她什么身份不重要!她的过去我也不在乎,我只知道未来她会是我宋弃疾的妻子。还有,你他妈废话太多了。”他话音一落,对准黄鹤楼直接扣动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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