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角这么多年的努力,终究没有辜负他。最起码在百姓中,是真的把他当作希望来看的。
至于那些渠帅,过去的经历暂且不说,但凡能坐上这个位置,都是有几把刷子的,行军打仗可能不太厉害,但终归也不是门外汉。
最起码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
所以也就有了小村子里这些黄巾四处寻找物资的事情。
“大贤良师头生双角,背生双翼,走路带风,张嘴一吐,就能吐出无数天兵天将!”
说话的是个三十来岁的“老头”,黝黑的脸上满是皱纹,蚊子去了保准有来无回。
“那这还是人吗?”
一个看着像猴子的小孩问道。
那些厮杀的青壮们此刻大多都在闭目休息,也只有这些孩子还睡不着。
别的地方不说,最起码在这个小小的队伍里,他们不必拿着刀去拼命,也能得到不至于饿死的食物。
“废话,大贤良师当然不是人!他老人家是神仙!”
老头呵斥了一句,“我可是亲眼见过的,你不信啊?”
“信,我当然信!”
小孩不敢顶嘴,老老实实的说道。
“哼,被你这么一打岔,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老头低低的骂了一句。
“说大贤良师杀那些狗官的事情吧。”
之前给安柏送吃的那位小姑娘立刻插话道。
“好,那就说这個。”
老头也没拒绝,立刻绘声绘色的说起一段极具个人主义色彩的魔幻故事。
安柏听的倒是津津有味,纯当乐子了。
但很快他就皱起了眉头,将视线望向了近距离火堆最远的一处茅草棚子里。
之前方队正就是跟其他几个队正进去的那里,从动静上来看,事情好像交流的并不顺利。
“老方,这是第三次了,你们队的人最多,吃的最多,拿回来的东西却最少,渠帅把事情吩咐下来,虽说咱们都是自己人,可这未免太不公平!”
说话的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额角还有一个漆黑丑陋的肉痣。
“哼,老子不像你,可以把乡亲当替死鬼,既然我把他们从方家村带出来,就都要让他们活下去!”
方队正半步不退。
他不得不强硬,哪怕这事情的确是自己理亏。
“你!”
汉子脸一红,当即就发作了出来:“什么屁话,大家都是把肩膀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生死各安天命,老子抢东西的时候冲在最前面,自问对得起任何人!哦,你是好人,我是恶人,我手底下的人就该死,狗日的,今天没个说法,明天大家就各干各的!”
方队正脸色阴了下来,如果真的分开算,那么死人就无法避免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看向了一直没吭声的那位。
“李大哥,你说句话,我听你的。”
“老刘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如这样,明天如果伱能把拿回来的物资翻一倍,咱们就继续,不然就各自完成任务吧。”
这位李大哥年纪不大,但却是几个队正中实力最强的,比起渠帅那些亲卫也丝毫不差,所以他说的话,基本没有人反对。
方队正见状,也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改变什么了,只能乖乖点头。
一场会议不欢而散,临走前那个老刘还在骂骂咧咧,嘴里的话非常难听。
方队正没搭理,自顾自走了回来,然后迎面就看到了安柏的平静的目光,这让他微微一愣,本来就是强装出来的微笑,变得更加僵硬了。
“睡觉吧,明天要干活。”
他扬声道,并没有把之前的事情说出来。
本来还在滔滔不绝的老头立刻闭嘴,身子一翻就躺了下去。
那些孩子也各自找了个地方休息。
安柏歪头看着这一幕,觉得很有意思。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
看多了蝇营狗苟的事情,此刻再看看这些挣扎求活,却又傻的可爱的家伙,真是别有一番感受。
或许自己该帮帮他?
以后再说吧。
放下心中念头,他也躺了下来,但没想到才闭上眼不到一刻钟,身旁就又来了个人。
睁眼一看,是那个小姑娘。
“你怎么不去那边?”
他用下巴点了点互相挨着的妇孺。
“你这边离火近,暖和。”
小姑娘说着早就想好的理由。
“那随你吧。”
安柏没再阻止,准备继续休息。
“喂,你有媳妇儿吗?”
小姑娘睁着眼睛道。
她并不漂亮,脸黑黑的,身子跟那些男孩一模一样,估计搂在怀里都硌得慌。
“没有。”
安柏随口答道。
“那我做你媳妇儿好不?”
小姑娘像是在谈一笔买卖:“我陪你睡觉,你护着我。”
“你?”
安柏睁开一只眼睛,摇头道:“你太小了。”
“才没有小,没发生这档子事之前,我都定亲了!”
小姑娘很生气,脸都鼓了起来:“要不是我家里人都死完了,才轮不到你捡便宜。”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别的人,反而看中我这个认识不到一天的?”
反正一时半会也睡不着,安柏就当解闷了。
“你比他们厉害。”
小姑娘压低了声音,“因为今天我走在你身边,偷偷摸了一下你的刀。”
“就因为这个?”
安柏啼笑皆非。
“这就够了!”
小姑娘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叫翠娘,从今天起就是你的媳妇儿了,明天我偷偷给你加点吃的,可别被人发现了哦!”
这年头穷苦人家的男孩都不一定有名字,更别提女孩了。
安柏翻了个身,不想说话了。
翠娘见状只当他是默认了,于是又挪近了一些,两个人的身子都挨到一起了。
本来有些冷的她,立刻就被暖意给包裹,也就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为什么摸了刀,就觉得我比别人厉害?”
安柏又翻了个身,仰面朝天。
翠娘犹豫了一下,最后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感觉出来的,方德叔的刀给我的感觉是老狗,别的人要么是猫,要么是老鼠,你的却像只大老虎。”
方德就是方队正。
安柏扭头看了她一眼,小姑娘的眼睛在夜色中变得非常明亮。
男女之情肯定是没有的,却也并不讨厌。
安柏此时的心情,大概就像是看到了一只比较有意思的小动物,还是比较可怜的那种。
自己这是被张角影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