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几天,查理除了采购必要的生活物资,在邻居们面前刷个脸,其余时间专心冥想。
本总是忧心忡忡,担心他什么时候又厥过去了。就连住在松塔外的松鼠阁下,抱着松果路过查理窗前的频率都高了不少。
可惜窗户已经被查理修好,本和松鼠暂时打不了松果乒乓。
不知不觉间,六天过去了。
查理从冥想到极限后总会昏迷,面色惨白,到后来白着白着也就习惯了。
本问他:如果你醒不过来了,也没法救第二次,我可不可以用灵魂之火把你烧掉,变成跟自己一样的骷髅,继续相依为命。
查理很感动,但还是拒绝了。
到了第六天,查理终于能够用自己感知到的那些少得可怜的魔法元素,幻化成龙时,他长舒一口气——
如果那团只有大致的轮廓的不明物体能够被称为龙的话。
本与世隔绝多年,不懂现在魔法师的判定标准,但查理从原主的记忆里扒拉出了相关信息。
按照大陆最高魔法议会在去年底颁布的最新规定,凡是能够学会并熟练使用三个及三个以上魔法的,可授予魔法学徒称号。
至于天赋,查理目前能感知到的魔法元素数量在300左右,能点亮水晶球,但想要达到魔法学院的入学标准,大约还差700。
也就是说,入学标准在1000。这个数字只是个大概的数字,因为没有人会冒着看瞎眼的风险去一个个数,而每次感知到的魔法元素数量,本身也是不恒定的,根据时间、所处地界的不同,上下有数量较少的误差。
查理知道自己还很弱,据说一个禁咒就要调动数以百万计的魔法元素,300的数值只够人家打个喷嚏。
可他的短期目标,就只是开门而已。
“本,把开门的咒语告诉我吧,我想试一试。”300究竟够不够,试了才知道。如果说之前的冥想是硬上,那查理现在也可以硬试。
应试教育培养出来的人才,怎么不能硬试了?
正好查理的行李箱里就有一根现成的魔杖,这是原主在初入玛吉波城时,满怀着对未来的美好希冀,在城门口买的。
查理觉得他被骗了,堂堂魔法圣都,怎么会在城门口卖魔杖,又不是卖纪念品。但不管这根魔杖是什么材质的,价值几何,至少它是一根魔杖。
用来施展一个小小的开门咒语,应该够了吧?
本总是会被他的大胆和无畏震惊,什么对魔法和生命应有的敬畏,他统统没有。但在本看来,开锁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咒语,根本不算什么事儿,因此没多犹豫就告诉了查理。
咒语晦涩拗口,并不像托托兰多大陆的通用语。每念一个音节,查理都能感觉到周遭的魔法元素在被牵引、被召唤,喉头也能感到明显的滞涩,好似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在阻止他将咒语念出,甚至大脑都会有类似缺氧般的晕眩。
“你、你你你吐血了!”本大呼小叫。
“没事。”查理淡定地擦掉嘴角的血,“够用。”
“什么,什么够用,够用什么?你的血吗?还是魔法元素?”本思绪凌乱,他觉得这样学魔法是不对的,但他能怎么办,他不过一个骷髅架子而已。
查理不光没有停,他已经开始尝试拆解咒语了。
听说强大的魔法师们,施放低阶魔法时,都是不用念咒的,甚至可以瞬发。所以说,魔法咒语只起到辅助作用,而非决定性作用。
就像那天查理跟本斗法,硬撑着不回应一样,他觉得,在这个异世界里,语言本身是具有力量的。
一句轻飘飘的“开门”,和一句气势逼人的“给老子开”,想必也会带来不同的功效。
查理不懂那晦涩拗口的咒语的深层含义,但他可以试。一句咒语是要从头念到尾一字不停,还是有着重的音节?
说穿了,施放咒语的同时调动魔法元素,就是睁着眼说话还要同时进行冥想。收、放是关键,在这个过程中,应该有其独特的韵律存在。
查理也并非奔着搞死自己去,觉得撑不住了,就停下来休息片刻。厨房的炉子里始终熬着香甜的牛奶麦粥,还有大块大块的已经腌制好的肉等待炙烤。
本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查理拿着那把属于他主人的银制小餐刀,一块肉能切整整齐齐的八小块,确保每一块都能沾到美味的酱汁。
他甚至还抽空去洗了个澡。
洗完澡的查理,气色好多了。他发觉晚上的时候魔法元素好像更活跃一些,咒语练得也差不多了,便决定付诸实践。
为了以防万一,他带着本这个原住民的头颅一块儿来到四楼的门前,在他的见证下,拿出了法杖。
他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将魔杖的杖尖对准了那扇紧闭的门,睁开眼的刹那,咒语脱口而出。
与此同时,杖尖泛起微光。
可就在这时,查理敏锐地察觉到,那微光闪烁,似有崩盘的迹象。施法中断,查理看着手中的法杖,眉心微蹙。
是他的咒语不够熟练?还是魔法元素的数量还是不够,不足以凝结成一个魔咒?
不,咒语已经形成了,是这扇门。
查理抬头看向那扇胡桃色的门,隐约感应到,好像是这扇门在吸收他的魔法元素,让他的咒语无法成形。
才300的元素数量,少一个都得崩。
“这怎么办?”本叹了口气,忍不住再次建议,“其实、其实燃烧自己献祭灵魂真的很棒,因为你特别虔诚,灵魂里的杂质也都烧没了,所以跟其他普通途径的死灵法师比起来,天赋好得多呢!”
查理幽幽回答:“所以有其他方式可以成为死灵法师吗?”
本发出干笑,“哈哈,其他的我不会。”
查理:“你的主人一定很喜欢你的诚实。”
本惊喜:“你怎么知道?我都忘了。”
查理:“答案就在门里。”
本又是一句,“你怎么知道?”
这一次,查理没有再回答,因为他只是随口一说。可你要说他是胡诌?答案真的不在门里吗?也许门内真的有答案呢?
那是薛定谔的答案。
在与本对话的同时,查理也没有放弃思考。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已经有了决定,重新拿起法杖,再次施法。
熟悉的感觉再次来临,但这一次,他没有中断施法,死咬着不松懈,而后在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同时,用全部的力气——
一脚踹上去。
“砰!”门开了,重重地拍在墙上,又弹回来,差点把门后被做成装饰品挂在墙上的骨头拍碎。
再看查理,一滴汗珠顺着他的下颌滑落,他扶着墙壁缓缓坐下,金色的发丝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整个人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忧郁、脆弱,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公子。
本:“……”
还、还可以这样的吗?
查理半天没站起来,因为腿麻了,但他的心情是畅快的,好像穿越而来所有的憋闷、烦躁,甚至是他没有表现出来的恐慌和害怕,都在这一脚里得到释放。
良久,查理扶着墙站起,走进了神秘的四楼书房,本的骷髅头也与他的肋骨们在这里顺利会师。
书房的空间比想象中的小,三面是直达天花板的书柜,一面是窗户,窗前摆着桌椅。除了跟厨房同款的,用宝石碎料铺陈的星空纹天花板,其余都堪称平平无奇。
查理随手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想要打开看,却怎么也打不开。
本的一根肋骨从高层的书架上探出头来,解释道:“那是魔法书籍,你现在打不开,是因为太弱了。”
闻言,查理闭上眼,感知魔法元素的存在,调动它,注入书籍。书籍上泛起淡淡的微光,但只是转瞬即逝。
很好,无事发生。
查理并不在意自己的弱小,换了一本书继续。
什么《巫术杂谈》、《誓言书》、《星辰历书》、《论第五元素》、《厄多的宝石》等等,每一本他都想看,但是每一本都打不开。
查理并不气馁,仔细研究了书籍的名字和摆放,发现毫无规律。晦涩难懂的书和通俗的百科类书籍可以混放,还有吟游诗人的曲谱、通俗爱情小说、冒险家游记等等,混杂其中。
最离谱的是,查理看魔法类书籍时,虽然绝大多数都打不开,但偶尔也能有一页是可以看的,唯独有一本食谱,无论他怎么尝试,都纹丝未动。
这是什么吃了就能施放禁咒的魔药食谱吗?
查理失笑,把食谱放回去,继续查找。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南面书柜靠近书桌的第二层,他终于找到堆放在一起的一摞笔记本,也可以称之为——《炼金笔记》。
笔记本由羊皮纸装订而成,不需要魔力就可以打开。翻开书页,一行行漂亮的花体字跃然纸上,应是由鹅毛笔写就。
这不是查理胡乱猜的,也不是因为他对笔记多有研究,而是因为书桌的笔架上就放着鹅毛笔。唯一让人遗憾的是,笔记上没有落款,查理依旧不知道这座松塔原先的主人是谁。
说到炼金术……
查理看向了书房里的另一扇门,这扇门,应该就通往五楼的炼金实验室。他事先问过本,通往五楼的门不需要用魔法打开,它与书房可以算作一个整体。
思及此,查理不做犹豫,径直上前推开了那扇门。
门开的刹那,楼道里的灯亮了。无数玻璃灯罩下自动亮起的魔法光芒,以及连接着这些魔法灯的绘制在墙上的暗金色线条,终于让查理有了自己置身于一座法师塔的实感。
“那些线条,是魔法阵吗?本。”查理发问。
“我记不得了,大约、可能,是的吧。”本并不确定,但想了想,又告诉查理,“它很好看,不是吗?”
查理抬头看着,不可否认,这些暗金的线条互相连接但不凌乱,像古树的枝条,又像星辰连接的路径,透着股玄妙而不可言的意味。
他定了定神,拾级而上,推开了五楼的门。
“吱呀——”
老旧的门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响,而最早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上绘制着的巨大五芒星图案。依旧是暗金的色泽,外部是一个圆,与查理以前在网上看到过的五芒星图案并无明显的不同。
只是当他走进去,再次抬头看它时,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不一样的地方。
“这是……倒五芒星?”
“是啊。”
本的左手,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实验室的坩埚里冒出头来。那左手里还拎着一盏魔法灯,晃晃悠悠地照亮了方寸地面。
他说:“主人是死灵法师,向死而生,她的法阵当然是倒的啊。”
“法阵?”查理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又追问道:“你是说,这是镌刻在法师塔里的,维持法师塔运转的法阵吗?”
本愣住了,但似乎是查理的话勾起了他的回忆,他终于从空空的大脑里捕捉到一些信息,道:“也许、应该是的。因为是倒过来的,所以法阵在上面,不在下面。”
查理想了想,倒也在理,不过他隐约记得自己刚才好像看过有关于“上、下”的言论,于是又折返回书房里,拿出了《炼金笔记》。
果然,第一页就写着一句话:
【上如下,下如上,以成一。】
松塔主人会画倒五芒星的阵法在天花板上,看来不仅仅因为她是个死灵法师,也与炼金术的理论有关。
查理看得懂吗?
“七窍通了六窍。”他自嘲道。
“啊?”本已经不是第一次从查理嘴中听到些奇奇怪怪的话了,但他觉得很有意思,也很好奇。
“一窍不通。”
“哈哈哈哈哈哈哈……”
本听不懂,但觉得很好笑,撒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欢快得像个八斤重的孩子。查理一派坦然,只是有点头痛,过度消耗后的大脑状态如针扎一般。
算了,洗洗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