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往下十八层,忘川河水奔腾不息,挤压万年的怨灵在脚下哀嚎咆哮,伸出森森白骨,却在威力强悍的封印阵法前连同“灭灵君”被一起打入深渊。
阵法金光夺目,而四周修士无一不面露惊讶,封印灭灵君势在必行,只是他们没想到问清仙尊竟然……一人完成了封印!
阵法消散,一人白衣染血,以剑为撑,身形摇摇欲坠。
宿问清胸口剧痛,每一次喘息都有腥甜涌上喉咙,血顺着手腕一滴滴砸在朗樾剑上,剑身嗡鸣,似在哀嚎。他神魂被献祭大半,浑身筋脉多数断裂,一身修为化为乌有,半点灵力都使不出来,形同废人。
为什么……
宿问清惨白着一张脸抬头,看向了自己的师弟。
刚刚的最后关头,原本该站在护法位置的白冷砚却迟迟不到,封印大阵一旦开启就不能停下,如果失败灭灵君就有可能冲破结界涂炭人间,适才逼得宿问清没了办法。
白冷砚男身女相,是修真界出了名的美人,也是天岚派掌门人白燕山唯一的独子,但此刻瞧着比宿问清还要脆弱,他后退两步,仓惶摇头。
登时,依附天岚派而活的金剑派少主金城站了出来,以一种保护的姿势挡在了白冷砚面前,好像宿问清能生吃了他的心上人,凝眉辩解道:“问清仙尊不必指责冷砚,仙君道法高深,冷砚差您一个境界,也是第一次参与封印,忘了护法也实属正常。”
宿问清轻轻阖上眼睛,手背上青筋暴起。
白冷砚喃喃:“师兄……”美人垂泪,我见犹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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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宿问清浑身一震,这口心头血到底没留住,尽数吐了出来,他整个人像是丢了最根本的精神气,肩膀一垮,十分颓败。
一时间沉默观看的众人纷纷变了脸色,“问清仙君!”
“仙君!!!”
大家这才恍然发现,天岚派的顶梁柱,一剑荡九州的问清仙君,传闻中的修真奇才,原来也只是个身形单薄的削瘦青年。
“他娘的!”有手握两柄巨斧的修士站出来,指着白冷砚骂道:“娘们唧唧的看着就来气!非要参与封印大阵,结果连个护法阵都站不稳,累仙君至此!白燕山那个老匹夫连这点儿都没教你?!”
白燕山已闭关十年,正是突破的关键时刻,宿问清没有告知他。
白冷砚此刻倒是能说一句顺畅话了,“是我的过错,你不要侮辱我爹!”
说来可笑,刚刚还齐心协力的修士们此刻阵营分明,拜倒在白冷砚青衣之下的不在少数,双方据理力争,谁也没真正关心一下宿问清,好像在他们看来问清仙君依旧如传闻中那样无坚不摧,不过是此刻看着虚弱些,很快就能好;又或者他们问心有愧,不敢面对。
虽然刚刚白冷砚没有及时出现,但其他人呢?
宿问清耳鸣阵阵,胸腔锤如擂鼓,他用力咽下一口血,睁眼看向面红耳赤的众人。
无人知道宿问清沉痛之余,诡异地松了口气。
如今他一介废人,自是不能挑起天岚派的大梁,这个重担,也当卸下了。
也算如了一些人的意。
一抹白光飞到怀里,白冷砚下意识接住,定睛一看不由得一怔,掌门令牌……
“师兄……”白冷砚抬头。
“拿着吧。”宿问清每说一个字都要费力压下不断上涌的气血,他整个人一如往常般清冷无双,好像不管面对什么事都能心无惧意,可筋脉断裂之痛正在时时刻刻折磨着他,换做常人早就疯了,“我回去闭关,门派内诸多事务都要靠你。”宿问清顿了顿,“师兄帮不了你了。”
不止现在帮不了,以后都帮不了了。
燃烧神魂废去修为,他的身体隐约浮现油尽灯枯之象,不剩多少时间。
金城劝说白冷砚收下,“拿着!本来就是你的!”
白冷砚作为白燕山的独子,按理来说该是未来天岚派的掌门人,却处处被宿问清压一头,修真界提及天岚派只识宿问清不闻白冷砚。
他当真不恨?
所以为何白冷砚刚刚不护法,很多人心中都有了思量。
神魂尚有一些,宿问清拼尽全力召唤出法器,不想再理会这些,第一时间离开了冥界。
他的身体状况已经适应不了这种缩地功法,一回到清灵山的小竹屋宿问清就摔倒在地,呕血不止,他呛咳出声,甚至觉得自己会这样死去,忽的,宿问清瞪大眼睛,压抑片刻又是一口心头血,彻底坠入黑暗。
这样也不错,他昏迷前想着。
倒在地上的青年没了强撑出来的威势,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
竹屋四周都设了结界,包括白燕山都不能随意出入,因为期间有宿问清偷偷藏起来的宝贝——一抹残魂。
无人知道这抹残魂的主人是谁。
三十年前忘渊帝封印灭灵君,之后陷入沉睡,如今宿问清再行封印,完成一个轮回,像是为这抹残魂积攒了一个功德圆满,残魂化作红光飞向窗外,轻松冲破结界,最后消失在白茫茫的天色中。
岐麓山府邸,一人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