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向死之路
前方，黑风阵阵，群鸦弥漫。
它们展开羽翼，化为黑色暴风，遮天蔽日。
大地仿佛被乌云笼罩，四处都是阴影与荒芜。
据老人所说，何家庄方圆一里都是如此光景。
而且愈是靠近里面，邪风愈盛。
“去。当然去。”
少女抬起头辨认方向，大步向前。
她不必认识路，只需朝着天空中那一片突兀的黑云走去，便可抵达目的地。
她知道，那地方必是何家庄无疑。
少女心中并无畏惧，也无退缩。
一方面是因为她的身心均已被蛇吻改变，各种情绪都变得淡漠。
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右手手臂传来的温度，让她心安。
“呀-”
一只黑乌鸦自二人头顶滑翔而过。
何玉安抬头望着乌鸦，露出恍然神色。
随后，他看向已经远去的少女一路沉默跟随。
随着两人距离黑云越来越近，面前景色也变得更加邪异。
小满节后，本因是万物蓬勃生长之时。
可此地草木，皆枯槁无形。
到处都是光秃秃的树杈子，以及枯黄高大的杂草。
几乎每一棵树上都站满了乌鸦，它们齐齐歪着头，注视着两位来客。
地上堆满了腐败的鸟粪，因为许久无人踏足，鸟粪结成了壳子。
这层壳只有表面干硬，内里仿若淤泥。
咔嚓，咔嚓……
两人每走一步，便有粪壳应声断裂。
与此同时，一阵阵难以言喻的臭气从那裂缝中喷出。
“……”
少女无言。
当意识到自己正踩在何物之上时，她已无法再踏出下一步。
“哈哈。”
虚弱男子一边咳嗽一边发笑，似乎心情不错。
“这些家伙还是跟从前一样，吃了就拉，拉了就吃，没有半点长进。”
“放心吧，我那一半家财虽然不多，但让你换几身衣服倒是不难。”
少女皱眉，她凝望着面前的男子。
他身形单薄，面色苍白，比初见时更加虚弱。
可相比起之前，少女总觉得他似乎从容了许多。
要知道，何玉安刚回洛阳家中时，见到一只乌鸦，恨不得亲身上阵与之搏斗。
怨恨厌恶，溢于言表。
现在被乌鸦包围，他却还有闲心开玩笑。
难道说，他是觉得一直困扰他的妖邪将被伏除，才这样开怀？
少女想着，心中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你不怕？”
少女问道。
“将死之人，又有何惧？”
何玉安的回答令少女眉头皱的更深。
但对方并未给他时间思考，一边咳嗽一边继续往前走。
少女抬步跟上，面色沉静。
随着两人越走越深，周围的乌鸦也在逐渐增多。
乌鸦们在天空之上展翅盘旋，于地面留下一个个黑色投影。
她看到地上有染血，有枯骨，唯独没有活物。
就连四处可见毒虫，都见不到一只。
而且，这片区域的空气中，似乎充斥着一种让她心情烦躁的东西。
她受此无形之物影响，生出了许多憎恨与毁灭之心。
与此同时，她感受到前方，有一股异常强大的气息。
像是沉睡的巨兽。
这种压迫感是当时河伯催动河珠，天水共鸣，都不曾有过的。
更令她奇怪的是，她与何玉安一路走来，居然没有一只乌鸦对他们发起进攻。
这很不正常。
少女心中不安更甚。
她悄悄放慢脚步，低下头轻声呢喃：
“主人，很不对劲。”
蛇于少女右臂缓缓游动，吐出信子催促道：
“继续走，跟上他。”
它没有理会少女意愿，强行下达指令。
何家庄的不同寻常，就连少女都能察觉，蛇又怎会茫然不知？
早在对何家庄遥望之时，它便已经发现非常多不对劲的地方。
蛇乃柳仙，可感知妖邪之气。
它遥相感应到，何家庄的确有妖邪坐镇，只不过此妖实力并不惊人，尚且不及它。
有此感应，蛇不喜反惊！
因为一只比它实力还要微弱的鸟怪，又如何能造成如此大的阵势？
其中必有隐情！
随着距离何家庄越来越近，蛇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推测。
因为，它感受到了一股怨气，一股滔天怨气。
其中有憎恨、有不甘、有怨毒、有杀意。
这些情绪，本应是无形之物，藏于人心，眼不可见，耳不可听，手不可触。
可现在，怨恨居然在此地凝聚成实形，化作一阵阵黑风，引得天地变色。
可见此怨之深，犹如阔海。
何家庄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其中定有隐情。
此行无比凶险，就连蛇也无法保证，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但它还是一路保持沉默，催促少女快些过去。
这是因为，它感应到在那何家庄中，疑似藏有一件宝物。
蛇并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只是模模糊糊感应到，此物对它有极大好处！或许与长生大道有关！
仅仅只是闻到一丝似有若无的气息，就连远在刘家庄的本体，都在为之雀跃。
此物对蛇有着致命吸引力。
所以，即使此行凶险，极可能损失惨重，它也必须要去。
它的本体留在刘家村。
涉险的，是一个香头与两具分身。
用此代价去赌一把，它赌的起。
“可是……”
听到心中的催促声，少女眼神中闪过挣扎之色。
她还不想死。
“嘶~”
正当少女着急辩解时，脑中突然闪过一道黑色蛇影。
那道影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冰冷。
少女突然感觉，自己对面前这条蛇产生了无尽的爱与迷恋。
她甚至觉得，如果是为了蛇，即使是让她去死也无所谓。
未说出口的话语戛然而止，少女双眸失去神采。
“是，主人。”
她坚定地朝着何玉安跑了过去。
一路上，即使踩的鸟粪纷飞，她也不再会像之前那样露出嫌恶神情。
何玉安并没有发现少女的不对劲，他正在黑风之中全力维持自己的身形。
黑风乃是怨气所化，专伤人心。
何玉安身体本就虚弱，又是心口受损，被黑色吹了两下，很快就不行了。
他咬牙坚持走到何家庄村外，轰然倒地，再怎么挣扎也爬不起来。
“咳咳，咳咳！”
他急促地呼吸着，伸出手想向少女求援。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少女不太对劲。
“你怎么了？”
少女歪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我要死了。”
何玉安无暇去想少女为何如此，他喘息着，想要做出最后的交代。
“我衣襟之中，藏有匕首。”
“等我死后，劳烦伱……将我胸膛剖开，取出心脏。”
“送到……我家夫人墓前。”
“村子后方，有一坟山，我家夫人，便在其中。”
“这是……我欠她的。”
他口中，说出意义不明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