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朱纪,你,你看到没,他,他就,就消,消失了。”我咽了口吐沫,拉拉朱纪,见他没有反应,抬头一看,才发现他一瞬不瞬的盯住自己,满眼惊羡。
“怎,怎么了?”
朱纪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在我额头上印下深情的一吻。
坐上马背,朱纪带着十几个随从返回苏州城,留下身后的一片废墟。自责像一块巨石压在心里透不过气来,索性再次开口,“朱纪,你不问我,为什么要走吗?”
朱纪手臂一紧,“只要你别再一声不吭的偷偷离开就可以。”
我抓住那双环在我腰间的手臂,一滴热泪滑过脸颊,微风和煦的带起它向远飘去。郑重承诺:“不会,以后再也不会!”
朱纪的吻轻轻落在我的发上,就势握住我的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一路上,我问了朱纪许多,可他始终不肯提昨夜我离魂而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些不像人为纵火造成的巨大损害也许只能以秘密的形式深埋心底。他唯一说的是让我感谢金莲。
“金莲?”我一愣,该是子夜吧。对哦,怎么没看到子夜?本想追问,却听朱纪娓娓道来:
江南一带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童连续失踪,连新死的坟墓都被刨开。此事甚是蹊跷,朱纪派人连日追查,曾几次与那些人交锋,却未能找到老巢所在。是金莲来报,说近日来,沈妈妈天南海北买进了许多年轻的姑娘。可这些姑娘,隔三差五就会失踪几个,沈妈妈破天荒的并不追究,还嘱咐众人不要声张。她觉得此事古怪,便悄悄跑来告诉了朱纪。朱纪派人盯住天香楼,结果顺藤摸瓜找到了祭坛。却没料到,我在祭坛中。
我咬紧下唇,精明如狐的女人形象在脑海中勾勒出来,会是,沈妈妈吗?
朱纪把我一路抱回房间,放在床上。这次失踪,或者说一众人大清早浩浩荡荡的出现在百韵楼引起了全楼上下的注意。
我的屋里很快聚集了n多围观群众,我看得脑仁直疼,朱纪会意,浅笑着把她们打发了出去。坐回床边,吹着韵婷送来的米粥。
“我自己可以。”我想接过来,可抬手实在费劲。朱纪便体贴的一匙匙递到我的嘴边,喝着清淡如水的米粥,心里却比喝了蜜还甜。
朱纪帮我盖好被,想了想,把瑞士军刀递回给我。我打开一看,全无血迹,难道自己的“最后一击”落空了?
“继晓呢?”我虽没敢细看祭台上那些恐怖的尸体,但肯定其中没有继晓。
“天不藏奸。妖僧虽逃,但被大师废去了一身的妖法,再难兴风作浪。”
“斩草除根,才能永绝后患!”我承认,自己骨子里狠毒。
“此事无须担心,我自由定夺。慕晗,收好你的刀,答应我,别再让自己冒险,别再让我分心。”
我点下头,面对朱纪异常严肃的表情,我只能点头。继晓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反正他再敢出来捣烂,我连同今次的一起捅了就是。听话归听话,耍赖归耍赖——生意人的本性。
朱纪笑笑,答应一直守在我身旁。我这才抓着他的手,安心的合上眼睛。
一觉睡到傍晚,安安静静、温温馨馨,好舒服,好爽。我勾勾手指,挠挠大手的主人。朱纪温柔的看着我,“醒了?”
“醒了,好受多了。”我伸了个大懒腰。
朱纪帮我捋了捋长发,说:“去看看沈妈妈吧。”
“咦?”
“她被抓进大牢了。”
“怎么会这样?”
我和玉凝乘着软轿,一路无语直奔苏州府大牢。按朱纪所说,昏聩无能的苏州知府为了政绩,是无论如何不会放过沈妈妈的——即使,很明显沈妈妈不是始作俑者。
在大牢门口,遇到了玉脂几个美女。垂下眼帘,彼此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玉脂,到底知道沈妈妈多少底细?会不会……
多随了银子,自有狱卒殷勤领路,走进臭气熏天的大牢。
沈妈妈安静的站在大牢里,望向气窗外,夕阳在天边耀出的醉人红色。听到我们的脚步声,没有回过头来。玉凝大哭着扑到牢门上,喊着沈妈妈的名字。
沈妈妈一动不动,嘶哑着嗓子飘来一句,“走吧,走吧,你我缘分已尽。”
“沈妈妈,只要你肯供出幕后主使,性命无虞。”
沈妈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老身手中,是23条人命啊!哎,罪孽深重,当有此报。”
“您这样是纵容犯罪,更会被那个腐败的苏州知府当成替罪羔羊!”
“各为其主,死而无憾。”
我长嘘一口气,古人的愚忠。
“慕晗,老身还能这样叫你吗?”
我点点头,明知她不会回头,却相信她能感受得到。
“慕晗,帮老身带句话给他,老身真心期盼太平盛世早日到来。”
我一愣,沈妈妈的确知道了朱纪的身份。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沈妈妈微微侧过头来,借着落日最后的余晖,我看到了她微微肿胀的侧脸上残留的青紫色淤痕……
强带着哭得没有人形的玉凝离开了大牢。回到百韵楼,先安顿好她,又找纱织熬了李摇铃一早开好的安神汤服下,心情压抑,想去找朱纪。
房间没人,本想转去前楼雅间,下楼时听到账房里传来笑声。寻声而去,远远看到半敞的窗户里一男一女在围桌对弈。周瑶曦?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书院比赛那几天,成天和朱纪泡在一起的周瑶曦。走近一看,是艳情。艳情看我傻乎乎站在窗前,笑着招招手邀我进来,这两人倒是坦然。
我自嘲的笑笑,未免草木皆兵了。走进屋,正听艳情道:“素闻朱公子胸有韬略,棋艺高强,如今看来,果真如此。公子连象棋都这般厉害,艳情佩服。”
“艳情姑娘棋艺不弱,尤其那招弃军保帅,”朱纪转着手中的象棋,“非同凡响。”
艳情扬高嘴角,“可惜被朱公子识破。”说罢,起身拉我入座,自己出去了。
朱纪看我发怔,拉过我的手,问我哪里不舒服。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我问出心中的疑惑,怎么看也不像单纯的下棋吧。
朱纪不答反问,“慕晗觉得呢?”
“那沈妈妈……”
朱纪笑下,“抽时间去把金莲赎出来,她的任务完成了。”
我站起身,反握住朱纪的手,“救救她,求求你!沈妈妈人不坏,对我更是非常照顾!”
“她一心寻死,我如何去救?”
我跌坐在椅子上,沈妈妈,你这是何苦,到底是谁值得你用生命去守护?
大概是白天睡多了,入夜,我倒在床上翻来翻去无法入睡,只好披上披风去院子里吹冷风。
“竟然能活着回来。”无情的声音,不是感慨,更不是赞叹。
“你怎么不告诉他?”
“这不是你的愿望吗?”
我无语,不,是气结。
第二天一早,有消息传来,说昨天晚上,沈妈妈死在狱中。据说是自杀,狱卒发现她时,她是吊死在自己的牢房内。我放下筷子,没了食欲,玉凝更是哭厥了过去。沈妈妈畏罪自杀,唯一笑得出来的大概就是苏州知府——“侦破”此案,为朝廷立下了奇功。
白天,我按照朱纪的吩咐,用10两纹银赎出了金莲——亲友价,在妓院这里,真是便宜到家,出乎我的想象。更出乎我想象的是,玉脂接替了沈妈妈的位置,摇身一变,成为了天香楼的老鸨。当然了,等她修炼到沈妈妈的境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如今,楼里不乏挑刺的姑娘,不服她管。我有心无力,也无法再对如今的天香楼提供任何帮助。玉脂问我为何想到替金莲赎身,我说伺候玉凝啊。多么合理的答案,而且我本也是这么打算的。玉脂不疑有他,“哦”了一声,没再多言。
自古姻缘天注定
晚上,我到院中乘凉——至少别人说是乘凉。朱纪跟了出来,我问他怎么不去睡觉,他说想陪我赏月。我看着像被天狗咬了一口的弦月,缺憾美?巧不巧又被云朵挡住,回过头,说这下没赏的了。
朱纪笑笑,说赏不了月赏人好了。我骂他油嘴滑舌,不知和谁学的,以前装得和文征明似的,尤指初见。朱纪一本正经的说,那时不熟,当然会觉得尴尬了。
哎,难怪人说结婚后和结婚前会判若两人,我还没结婚呢,现在看朱纪就和以前是截然不同了。嗯哼~当然了,我更喜欢现在的他,体贴细心之余多了幽默~好吧,我承认叫作嬉皮笑脸更为准确。
靠在朱纪怀里,也就夜深人静,没人的工夫,我们才能谈谈情、说说爱。大白天的,一是有正经事要忙,二嘛,这里是封建的大明王朝,我不好太嚣张的勾搭他不是。
“朱纪,你喜欢月亮吗?”我问,有点突兀。
“慕晗呢?”朱纪不答反问,他好像有这个习惯,先去征求别人的意见,再发表自己的精辟见解。
“我啊,当然喜欢了。偷偷告诉你哦,我小名就叫月月。”
“月月。”朱纪低声重复,有点酸溜溜地问:“他以前就是这么叫你的吗?”
“他?才没呢!想到哪儿去了,人家只告诉你一个人的!”我钻进朱纪怀里撒娇。
朱纪低下头,吻上我的眉骨,顺着脸颊,滑向耳窝,轻声问:“也没这样子吗?”
“呃,”我咽了口吐沫,往后一退,“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叫月月吗?”
朱纪摇头笑笑,坐到石凳上,拍拍大腿,我马上乖乖坐了上去,主动为他讲起了小名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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