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敛轻轻扶起南笙,她长长的头发散在他的怀里,整个人就像乖巧漂亮的瓷娃娃,安静地闭着眼睛。他端起药碗,一手端碗一手拿勺环过她,在她耳旁轻声唤道:“南笙,南笙!”
见她依旧晕晕沉沉地靠着自己,萧敛不由得笑了笑,拿起勺子凑近她的嘴旁温柔地喂着她,“南笙听话,该喝药了。”
南笙在梦中似是听见了他的话虽然是闭着眼却是听话地吞噎着药,连紧蹙的眉头都缓缓松开。
萧敛放下碗,又扶着她躺下,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已经退了烧轻轻一笑,唇畔的酒窝若隐若现。
他低下头用手轻轻摩挲着她稚嫩的脸庞,尚未长成却已聚敛风华的眉眼。
没有人比他更惊异于她的如同一层层拨开的变化,就像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从小到大他吃过多少苦。
因为他们一直陪伴着彼此,自打他们从相遇开始。
侯生在教他君王谋略时曾经告诉他,虽然他懂得君王之术是什么但是如果做不到便是纸上谈兵,而南笙会是他以后最大的牵绊。
在这个乱世,牵绊便会是最致命的软肋。
天空出现鱼肚白,从琅嬛山上传来第一声暮鼓钟声,宏远嘹亮远送千里遍布帝都角落。
萧敛不在意地笑笑,从怀中拿出一朵素馨花悄悄放到南笙的手心中,轻刮了下她玲珑的鼻子,俯下身在她耳旁小声说道:“等我回来。”他站起身悄悄走到窗前,打开窗子回过头深深地看了少女一眼便翻身离开。
睁开极重的眼皮,我撑起身子坐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着窗外透进来的晨曦的光,伴随着从琅嬛山上传来的一声声悠长的暮鼓钟声,寻思着这一觉睡得怎么累。
我一把掀开被子发现自己手脚都软得没了半分的力气,手心中似有什么温软的东西,摊开手掌却发现是朵已经被我捏得皱巴巴的素馨花。
只有琅嬛山上会有素馨花,也只有萧敛会送我素馨花。
“哥!”我惊喜着唤道,“哥?”但是回答我的只有杏白色纱帐不时飞舞的影子。
阿福听到我的声音,一骨碌从外间跑进来,然后拿着被子将我一裹,喋喋道:“公主什么时候醒了,赶紧把被子裹好千万别再着凉了,听话啊!”
我披散着头发,被阿福用被子裹得只露了个脑袋在外面,“阿福,你见到哥哥没?”我拿出手中的素馨花给他看,“哥肯定来过了,我还听见他说话了呢!”
阿福哟了一声,手搁在我脑门上又放在他的脑门上,摇头说道:“烧退了呀,怎么还在说胡话!公主,你知不知道,你发了快一天一夜的烧,都要吓死老奴了!”
我吃惊地比了一根手指头,道:“一天一夜?”
阿福像是劫后余生般地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对呀,还好你没事不然我怎么有脸再去见你母妃?公主,以后不要那么晚出宫了,省得让老奴担惊受怕!”
天哪!
我想起李乐还在醉花楼里,抓着阿福的手臂急急问道:“那李乐呢?有没有她的消息?”
阿福被我捏的龇牙咧嘴,赶忙道:“好着呢!好着呢!”他拉开我的手,继续说道,“虽听闻李家小姐和秦家公子还有二殿下一同出现在醉花楼,按道理是清誉受损,但有趣的是竟然会有两位皇子争着抢着娶她呢!”
我脸色一白,勉强笑道:“萧恪和……哥哥?”
阿福笑眯眯地点头,“对呀,公主真是聪明!这下,李小姐在长安城中可谓风头无两,只是以后都要规规矩矩地呆在家里准备嫁衣了!”
我打量了下阿福的神色,浑身的力气仿佛都已经离去,淡笑道:“看来以后我要叫李乐嫂子了,那哥哥呢?我还没有恭喜他即将抱得美人。”
娶了李乐,便是得到了李家李氏一族最大的支持。我把玩着那朵素馨花,想着恐怕萧恪自己也没想到这次会输的这样惨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而萧敛离他想要的又近了一步。
可却听阿福继续说道:“但是殿下那日却说,愿随军出征,等大军凯旋之日用百里红妆迎娶李家小姐。公主说殿下曾来过恐怕真是幻觉了,今日殿下便要出征,这两日都未曾回来过。”
……等一个人是很累的,而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等我回来……
那朵素馨花掉在地上,我的手指都在不停地颤抖。阿福这样告诉我,但是地上憔悴的素馨花瓣告诉我,那不是幻觉。我问着阿福,却发现自己嗓音都在颤抖:“大军出发了吗?”
阿福想了想,“恐怕——”不等他说完,我便跳下床胡乱穿上衣服,拿过架子上的披风便往外跑去,阿福惊讶地看着我一连串的动作,“尚未出皇城。”
来不及顾虑一路跑来时众人诧异的目光,我提着裙角一路穿过小道跑上百丈的城墙,一时之间咧咧狂风将我身上的披风吹得作响,未梳的长发四散飞舞。
出征的号角绵长而悠远,我远远便看见一身玄黑戎装的萧敛骑着玄风走在队伍的嘴前,头盔下剑眉星目高鼻薄唇,红缨长剑别在腰间,领着长长的军队走过汉宫的城墙,在万众瞩目之下。
我紧紧地捂住嘴,看着那个骑在马上英姿飒爽的少年。
如今他是南夏最年轻的将军,会是这个乱世的盖世英雄,会是凯旋之后迎娶李乐的兄长,但我只知道,那个即将出征的少年是我要等的人。
一直跟着我的阿斑停下来落到拉杆上,盯着我嘎地叫了一声。
萧敛似是听到了阿斑的叫声,目光如电如炬朝这边望过来,那一刻阿斑展开翅膀乘风而起。隔着百丈的城墙,我站在城墙之上缓缓松开捂住嘴巴的手。
萧敛先是微微皱了下眉宇,但又随即松开,他骑着玄风转着头望向我轻轻一笑露出嘴旁的两个梨涡。
我笑出来,冲他无声说道:“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