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叙交待半天，心里也踏实下来，总归这些日子的苦心没白费。
佳湘今日已经跟皇上攀上了交情，那风筝做得快一些，也要一个半月的功夫，到时佳湘早就跟皇上混了个面熟，她再从旁提点着，让她待在宫里给宛宁做个伴读是不成问题的，再往后的事就好说了，水道渠成，也不消费什么功夫。
她笑了笑，抬头看向佳湘的目光也和善了些，究竟是是她自己掉下去的，还是佳芷推她下去的，她也不想再追究了。
“皇上今天说喜欢你弹琵琶，你就好好多加练习，总有一天用得上。”她笑着道。
“佳湘会努力的。”
相较于寿康宫的喜悦，此刻的佟府却是一片乌云蔽日。
佟老夫人面上浮着一片黑气，身后的婆子正小心给她揉着发疼地太阳，底下几个小辈大气都不敢喘，一来脸上无光，再来也是因为子乔跟子安两人私自报名进太医院做白衣衣倌的事，这会进了太医院，也就是放弃了考太医的资格，这对佟家来说可是大事。
佟子昂已经不指望了，要是子乔跟子安也放弃了，那就是说他们佟家可以继承佟家衣钵之人只剩下刚满十二的子轩还有东府里才不到五岁的子杰，先不说等他们年满能应考的这几年，到时候能不能考上还另说，到时太医世家的称号恐怕早就过去了。
“母亲。”沉默了许久的屋子里总算有了丝响动，二夫人沉不住气，最先开口。
一旁的佟世鸿瞪了夫人一眼，叫她别轻举妄动，二夫人却有自己的考量，脖子一扬，道：“母亲，要我说子乔想得也对，与其再考几年白费功夫，不如现在找机会先进宫再说，白衣医倌虽说难熬些，可升太医的也不是没有先例。”
佟老夫人冷哼道：“佟家败落后，满京城的人都等着看笑话呢，我撑着一口气熬到这会，就是等着谁能考进太医院给佟家脸上争点光，你们倒好，不声不响去做白衣医倌，辛辛苦苦供了你们那么多年，考了这么久，却还不如佟元呢，他小小年纪一次就中了，你们呢。”
佟子乔脸色胀红道：“祖母教训的是，子乔不敢替自己辩驳，只是祖母别忘了，元弟弟打小就是用继承人的方法培养的，那些祖上传下来的医书医术也都只教过他一人，我跟兄弟们再努力，从起点就输了，又怎么能比得过佟元呢，要怪……只怪佟家的制度，传长不传幼，传嫡不传庶……”
佟世鸿大声道：“放肆，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佟子乔低了头，只是语气一点不服软，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你……”
佟老夫人听见他们争吵，脑仁更疼了，“你们是想看我早点死是不是？”
佟世鸿低下头道：“儿子知罪。”
二夫人上前缓和气氛道：“母亲，其实做白衣医倌也没什么不好，咱们佟家在宫里多少还有些关系，等佳湘出息了，给他哥哥提任个一官半职，还不是说句话的功夫。
佟老夫人看着桌上那盏灯出神，看得眼神有些模糊，恍惚听见她说起佳湘，又有一肚子的气，“我倒忘了问？佳湘怎么进宫去了？佳芷又是怎么回事？”
二夫人心虚道：“佳湘在宫里受了点皮外伤，沅主子留她在宫里养伤，一时半会回不来，佳芷年前商量的那门亲事，人家已经送了聘礼来，我已经收下了，只是婚期还没定，这不是想让您老夫人家来选个吉日子吗？”
她上前替老夫人揉肩，老夫人谢绝了，“你们是看我老了，什么事也不告诉我，罢了，反正自打佟裳那白眼狼胡闹了这一通，这个家也快散了，如今我也不说什么了，你们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反正等过几年我西去了，你们把我同你父亲葬在一块就是了。”
老夫人向来跋扈，像今天这样丧气的时候不多，所以两个儿子都有些惶恐，佟世鸿灰头土脸道：“儿子不孝，孩子们不争气，让您跟着受累了。”
佟世霈也道：“是儿子管教无方，不过……佟元考进太医院是好事。”
不提佟元还好，提起来佟老夫人更是满头火，“不是说好了庆功宴叫佟元回来吗？怎么这会还不见人？”
佟子乔道：“回老夫人的话，元儿进宫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余氏也帮着道：“佟元考进了太医院是天大的喜事，想来佟裳也要接他进宫庆祝一下的，不如咱们就改天再设宴。”她顿了顿，又迟疑着道：“虽说佟元是咱们佟家人，可对外还是瞒着些好，我听说他是用裴元的名字报考的太医院，这庆功宴还是低调些的好……”
佟老夫人对此虽分不忿，终归是没再说什么难听话了，飞走了的鸭子，再想要回来谈何容易。
想了想，她叫替她揉头的婆子起开，撑着坐起身子，目光扫过堂下的人，最后将目光放在佟世霈身上，“世霈，咱们佟家四代院使，到你这一代祸从天降，连同善堂也被封了，我只怕百年之后没脸见你们父亲，佟元是你的孩子，这事得你自己拿主意，佟家是兴是衰就看你的了。”
“儿子知道。”
说过儿子，又将目光看向孙子，佟子乔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而子安只是随波逐流，不知所措。
她猜想，做白衣医倌的事都未必是他自己拿的主意，这孩子一向都是子乔跟前的小跟班，子乔进了宫，他再留下来考太医院想来也是白费功夫，不如一道进宫去历练历练，就像二夫人说的，万一将来佳湘有出息，提拨提拨她两个哥哥，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如此一想，面色也多好了，抬头见天光渐晚，孩了们的腿也都站得直发抖，她法外开恩，道：“散了吧，我累了，佟元若回了信极早告诉我。”
“是。”
众人鱼贯退出，佟世霈兄弟俩各怀心事，也无心寒暄，拱了拱手就带着各自的夫人回府去了。
子乔跟子安走在后头，两人有惊无险从里头出来，佟子乔长呼了口气，子安怯懦地看着他道：“四哥，你觉得咱们能出头吗？”
子乔拍拍他的肩膀道：“一定能出头，你别忘了，咱们身上流着佟家人的血，佟家是太医世家，出了四代院使，到我们这一代只会更好。”
佟子安小声道：“可是这么多兄弟间也只有佟元一人考进了太医院，刚才你说只有佟元看了那些医书，其实咱们都知道，元儿对这些没有防备，他看的那些书一直也借给我们看的。”
“住口，这话以后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