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有所指，佟裳只当听不见，说道：“不管她怎么想，总归是妹妹如愿了，妹妹乔迁之喜，现在我来讨个彩头总可以吧？”
“那是自然，姐姐快请进。”
隆福宫原是先皇一位宠妃的旧居，因着东穆殉葬的规矩，后妃们有好下场的不多，但这位宠妃因为死的早，也算是有福的。
隆福宫的外面维护得不错，人走进去，有种敞亮的感觉，四处花木扶疏，也颇怡人。
佟裳看过一应陈设家具，跟着沅嫔来到暖阁里，暖阁香味四溢，她点了不知名的香熏，脚榻边的铜制香炉里头正往外冒着细烟。
佟裳觉得有些刺鼻，掩了鼻子道：“妹妹这里点的什么香？不像是内务府供的，我以前没闻过呢。”
沅嫔道：“姐姐当然闻不到，这是我托人寻来的，我现在怀孕害喜，什么都吃不进去，闻了这香味倒不觉得想吐了。”
她转头看着佟裳道：“姐姐要是闻不惯，我让她们撤了去。”
“不必了。”佟裳道。
她在上首的位置坐下，沅嫔招呼宫女给她上茶点，又道：“去让奶娘把二皇子叫来给皇贵妃娘娘瞧瞧。”
宫女道：“二皇子去太学还没回来呢。”
沅嫔道：“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她转头对佟裳笑笑道：“瞧我，都糊涂了，二皇子不在宫中，姐姐坐一会吧，他一会就回来了。”
佟裳道：“罢了，二皇子就在宫里，什么时候想见了我再来。”
她对平儿道：“把我给沅嫔准备的贺礼拿上来。”
平儿端着托盘上前道：“沅嫔娘娘，这是我家娘娘给沅嫔娘娘乔迁的贺礼。”
平儿打开箱子，箱子里是一只做工精美，样式别致的沉香木雕件，雕的是一座小宫殿，都说沉香一克顶一克黄金，这样大小的沉香，就连沅嫔也没见过，不由地睁大眼睛道：“这样好的东西，姐姐也肯送我？姐姐怎么不给裴妃？”
佟裳笑着道：“你如今是太后跟前的红人，不给你给谁？”
沅嫔见她如此说，便叫人收了沉香的雕件，再三道了谢，方才招呼佟裳喝茶。
佟裳坐了一会，便打算走了，沅嫔亲自送她出去，两人刚走到院子，便碰见刚刚放学回来的二皇子。
二皇子身边跟着乳母书童，一行有五六个人，十分周全。
他看见佟裳，眸子里立刻露出一道凶光，恶狠狠地瞪着她。
沅嫔也察觉到了，只是故作不知，笑着招呼二皇子道：“二皇子，快来拜见皇贵妃娘娘，皇贵妃特地来祝贺咱们乔迁之喜。”
二皇子冷哼道：“母妃，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劝母妃也不要跟她走得近太，这个女人心肠歹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算计上母妃。”
佟裳脸色发黑，抿着唇不语。
沅嫔何时看过佟裳被说得哑口无言过？一时间心里有些痛快，只是当着她不能露出来，仍旧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呢，皇贵妃怎么会是坏人呢，还不快过来行礼。”
“我不拜她，母妃也离她远点为好。”说着，他朝沅嫔施了一礼，就带着人往后院去了。
“这孩子……”沅嫔脸上有些尴尬，实则开心得紧，转头对佟裳道：“小孩子家不懂事，姐姐别跟他计较，可能他还是因为贵妃的事记恨着姐姐，回头我会再好好劝劝他的。”
佟裳道：“无妨，妹妹留步吧。”
“妹妹恭送姐姐。”
目送佟裳坐上轿子走远了，沅嫔才带着人往回走，路上，她没忍住笑出声道：“雪茜，你刚才看见皇贵妃的脸色没？我很久没听见骂佟裳骂得这么爽快了，真是过瘾。”
雪茜却不像她这样开心，而是忧心地道：“娘娘，佟裳好歹是皇贵妃，二皇子恨她归恨她，可现在二皇子是娘娘的养子了，若他以后还这么没规矩，被皇上跟太后看见了，说不定会觉得是娘娘您没教导好，奴婢看，回头还是让人说着，让二皇子以后多注意吧，得罪了皇贵妃，对咱们没好处。”
沅嫔道：“你怕什么，现在我有了二皇子，来日再生下自己皇子，我便有两个孩子了，皇贵妃再得宠也是个生不出蛋的母鸡，宫里头向来都是母凭子贵，我迟早会越过她去。”她顿了顿道：“再说贵妃本来就是佟裳害死的，若不是她逼着，贵妃能服毒自杀吗？不仅如此，佟裳连二皇子跟德灵公主都不放过，你以为她把贵妃跟江福海私通的事曝出来是为了什么？要不是有太后压着，兴许二皇子现在已经被人当成是私生子处死了。”
雪茜嗫嚅道：“娘娘觉得……二皇子能是江福海的私生子吗？”
沅嫔道：“不管是不是私生子，只要太后认了，皇上认了，二皇子就是二皇子，谁也改变不了，至于佟裳，我倒真想让二皇子这样闹一闹，童言无忌，反正也没人管，也好让人知道佟裳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她杀死贵妃，陷害皇后，还想来整垮我，哼，她也配。”
娘娘别说了，小心二皇子听见……”
“二皇子在温书呢。”
角落里，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这一切，瞳孔深处有火焰渐渐燃起，扶在墙上的手紧紧握起拳头。
“二皇子怎么在这里？让奴婢好找？”
奶娘小跑着过来。
二皇子一看见她，便回过身，挡住了那边的视线道：“没什么，刚才走得急，我的玉佩好像掉了，回来找找。”
“玉佩？二皇子的玉佩不是在腰上挂着吗？”
“我记错了。”
二皇子随口应了一句，便转身往后院走了，留下一脸茫然的奶娘。
佟裳坐在轿子上，想着二皇子刚才的目光，心绪有些复杂。
平儿看了她一眼道：“娘娘还在想二皇子的事吗？”
佟裳叹气道：“他这么恨我，真不知道该喜还是忧？”
喜的是她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大半，忧的是让一个孩子这样恨她，连她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初衷了。
“平儿，你觉得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平儿道：“那还用说，娘娘自然是大好人，娘娘救了裴妃，又帮裴氏脱离了苦海，还帮助嘉嫁母女摆脱贵妃的压制，这还不算好人吗？”
“可我也做了很多坏事，我这双手，沾满了血腥。”她摊开五指，在阳光下，皮肤白得几乎透明。
“适者生存，很多事情没人情跟道理可讲。”
是啊，适者生存，二皇子要怪，就只能怪他没有一个好娘亲了，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做那事，就是她不发难，她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如此一想，也就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