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年关,陈州家家户户开始准备迎新年。裁新衣、晒腊肉、办年货,每逢赶集,街上都是一日比一日热闹,直至腊月二十八,眼见着除夕也没两日了,各家年货都置办得差不多了,街上的行人这才少了许多。
街上人少了,进出城门的人自然也不似前些日子那般蜂拥了。守城门的将士难得觉得轻松了些,便趁着这闲档口,彼此话些家常来解闷儿。
他们正说得起劲,忽见远处一快马朝城中驰来,马背上有人,可那人却趴着,着实奇怪,城下将士意识到事情或许不简单,当即是四人上前就要作拦。
快马驰至他们跟前,四名守城将士这才看清,马背上躺着的人,亦是一名将士打扮,背上赫然是一支箭,鲜血早已浸出了盔甲。
此情此景,惊目非常。一身战甲还鲜血淋淋,这是要出大事啊。
有人探马背上人的鼻翼,尚还能感觉到几缕微弱的呼吸,当即是一阵猛摇,将昏死过去的人又摇醒过来。
那人睁开沉重的眼皮,左右一看,认出是自己人,当即是急得大喊:“夷国进犯,速报王爷,边关告急。”
言毕,脑袋一歪,却是已经落气了。
四人皆是一震,立马相继往城内跑,其中一人率先大喊:“边关告急,夷国进犯,速报王爷。”
城门口就在眼前,那人进城,从门口一将士手中接过一马,登地跳上马,然后猛甩马鞭,一路疾驰而去。
“前方让道,边关告急,夷国进犯。前方让道,边关告急,夷国进犯......”
路上行人虽比不得前几日多,但依旧有行人,听得此号,当即是惊吓地四处奔走。
黑明坊,毛遂正在做年底盘点,牛四突然一脸惊恐地跑进坊内,“掌柜的不好了,掌柜的。”
毛遂回头不悦地看着他,“嚷嚷什么?人在里面。”
牛四喘得几欲不能呼吸,冲上去一把抓住毛遂的手腕,抖着声音道:“毛先生,不好了,夷国进犯了,说是已经快要进城了。”
“什么?”毛遂不可置信地瞪眼呵斥,“你从哪儿道听途说的?这话能乱说吗?”
“我没乱说,真的,到处都在传,哎呀我不与你说了,我去找掌柜的。”牛四急地跺脚,放下毛遂,飞快的跑去内院。
白荼正在屋里点年底账目,牛四却突然冲进来,慌得差点被门槛绊倒,“掌柜的,夷国打过来了,军队都要冲进城了。”
白荼手上一抖,惊问:“什么打进来了?”
“夷国夷国。”牛四坐下,他跑得实在厉害,此时气儿都快喘不上来了,无力地趴在桌上歇息了两口气,才又坐直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润了嗓子后,将自己听到的消息仔细说给白荼听,
“今早,南齐告急,说是夷国突然进犯。这将近年关,谁能想到会突然生战事?南齐被突袭的夷军打了个猝不及防,城都破了,还是一将士趁乱逃出,将消息传到陈州,可那将士也是一路拼了命,身上中了箭,在城门口就落气了。”
白荼惊得脸色发白,“此事当真?夷国从未有入冬后进犯的先例,何况现在又值年关,他们怎么会在这时候宣战?”
“千真万确啊,现在满城都在传。”牛四擦了把额头的大汗,气息虽平静了许多,可心里却不安极了,他又问:“掌柜的,若是夷国冲进了陈州......”
“不会的。”白荼驳斥道:“陈州有凉王坐镇,这些年夷国主动进犯可还少了?哪次不是王爷将他们打得屁滚尿流?你不要听风就是雨,搞得......搞得我这心里也慌了。”她试图继续看账目,却是怎么也看不进去了。
若消息是真,这时候,凉王府会是怎样?白荼无法想象。这一年多来,夷国安静得很,难道蛰伏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这猝不及防的冬战吗?
冬日气候寒冷,将士们手握铁兵器,僵硬又无力;穿少了不御寒,行动迟缓,穿多了不灵活,亦不宜战,夷国难道输得恼羞成怒,要不计后果地两败俱伤吗?
白荼不知,战场上的事,她一无所知,她只能胡乱地猜测,和极度地不安。
凉王府会怎样?凉王府又会怎样?要出战吗?南齐已经破城了吗?虽然南齐只是一座小城,可若真的破了,那就是夷国的宣战,王爷要出战吗?
一连串的问题在她脑海里盘旋,白荼脑子嗡嗡作响,思路乱成一团。她知道,此时的自己渺小如蝼蚁;她也知道,这时候自己去凉王府根本无济于事,甚至连王爷的面都见不着。可她想去,她忍不住,她想去。
白荼啪地合上账目,与牛四道:“我们去凉王府看看。”
牛四却反对:“掌柜的,您这时候去添什么乱啊,您去了也没用,这时候王爷肯定与众臣都在商议退敌大事,您此时去不是多余吗。”
“我知道。”白荼焦躁烦躁掺半,“我就去看看,你不去算了,我自己驾车。”一边说一边急急往外走。
“掌柜的,哎......”牛四起身,追了出去。
街上,空荡荡的,不过短短半日工夫,热闹尽去,没有了热闹的人烟,连空气都冷了不少,白荼从车窗往外看,越看心里越慌张,她似乎已经看到王爷身披战甲冲锋陷阵了。
马车来到凉王府后门,白荼熟门熟路地进府,不去别处,先去找了秦保。
秦保正在忙着,忽见白荼过来,像是料到似的,开口就问:“白掌柜也听说了?”
白荼惊道:“真的是夷国突然进犯?他们已经拿下了南齐?王爷可是要出征?”
她声音有点大,秦保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左右屏退了,这才小声与她叹道:“南齐地方虽小,但也是陈州下瞎,且沿着南齐往南,很快就会到陈州城,这一次着实让人想不到,夷国到底在想什么?都快过年了还打什么仗?”一边说一边恼。
白荼怔怔地盯着一处,良久,才问:“那王爷是要出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