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祭天(1 / 1)

?林景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发现韩铎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侧,正看着他。

林景小声说:“你感受到了?”

韩铎点点头。

愿力本是无法感知的东西,但此时正有无数人为原主祈祷,他们的愿力汇聚起来,存在感便极其强烈,能被感官敏锐的玄学家察觉。韩铎纵然损坏了玄学根基,洞察力却没有消失。

林景皱了皱眉。这股愿力出现得太奇怪了。

常理来说,有目标的愿力会汇聚到那人身上,没有目标的依旧跟着发愿的人。如果原主还在,它们将会化作他的愿集,对修行和气运大有好处。但他已经离开了那么久,这些愿力汇聚起来,要上哪找正主?

下一秒,在林景的疑惑下,那股庞大愿力转了个方向,疾冲而去。

它竟然向南飞去了!

林景几乎想要冲动地跟上去,幸好韩铎及时攥住了他的手。

“别急,我先去看看。”

他不动声色地退出了送行人群。幸好这个场合庄严肃穆,不会有人太过关注他的动向。

等追悼会结束,已经是半小时之后了。

林景尽量不引人注目地走到一旁,给韩铎打电话,“喂,怎么样?”

韩铎刚把车开向盘山公路,抬头望了望颜色晦暗的天空,说:“情况不太好。你那边结束了?”

“刚结束,怎么回事,你在哪?”

“我在京郊,一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儿的村子里,这有个土山。”韩铎说完给他发了定位,“你来的时候小心点,这里封山了,我正在想办法进去。”

“你别冒险。”林景立刻跑了起来,“我这就到,等我一起。”

等他到地方见着韩铎,又是半小时过去了。

这是一座看起来有些荒废的村子,人烟稀少,房屋也松散,很难想象京城附近居然会有这样的地方。

村子坐落在半山腰,上山的途径有两条,从村子里踩小路上去,或顺着盘山公路开上去。但现在都被铁网封住了。

林景抬头看了看山顶,在普通人眼中或许毫无异状,可是在他眼中,那里正发生触目惊心的一幕——山顶方圆一里地的范围,仿佛都被什么东西包围起来,庞大的愿力团正在冲击那层阻隔,拼命挣扎着想要撞进去。

两人不敢耽搁,分头寻找上山的突破口。铁网能拦住公路和村子,总不能把整座山都围一圈。

很轻易地,他们从边缘的小树林里穿了过去,同时也在心里明白,外面的铁网只能拦住一些路人,拦不住真正想要进山的有心人,因此,后面肯定还有防守。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林子里开路,突然,走在前面的韩铎停住了。

他皱眉道:“这个地方,我们之前来过。”

林景完全认不出周围哪儿是哪儿,不过他很信任韩铎,“鬼打墙?”

韩铎现在虽然不能修习玄学,但理论知识异常丰富,他带林景走了一圈,在第三次走回同样的地方时,得出结论:“精通阵法,亲近自然,利用草木山石布阵,很像正一道那些道士的做派。难道是有道士在山上做法?”

他虽然看出鬼打墙的成因是草木阵法,但并不能解开。而且,一旦解开阵法,就会惊动布阵之人,很可能打草惊蛇。

林景闻言,走到前面开了天眼。

破妄眼能见到万物本源,当然也包括一棵树、一座山。

在天眼的作用下,他自然看到了山林的本来面貌,不用破阵也可以通过。

他没有回头,以防被韩铎恶业所伤,只是向后伸出了手,道:“牵着我。”

韩铎还以为他害羞了,贼兮兮地瞅他的耳根,老有种那里红了的错觉。他搭上林景的手,也不好好牵着,偏要和他十指相扣,还用指头尖在人手心里轻轻挠了两下。

林景撒手锤了他一下,才粗暴地用正常姿势重新牵住他。

走了没两步,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又变成十指相扣了。

好不容易走出山间迷阵,林景收回天眼。在天眼关闭的最后一刻,一副突如其来的明悟,闯进了他的脑海中。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一条幼小细弱的龙,浑身散发出浓黑的怨气,在这股怨气的作用下猛然爆开。

这幅明悟就像某种幻觉,之后,不管再怎么开天眼,他都没有再见到。

两人在密林中用最快的速度赶路,好不容易登上山顶,却见树林的边缘,一颗颗树木上都系了数条红线,红线缀着铃铛,纵横交错地拦在前方。

“红音煞。”韩铎拉着林景躲在一颗粗壮的树干后,凝重道。

“那又是什么?”

“一种杀人的术法。”韩铎说,“做煞的线需从行过白事的丧服上拆下,在枉死之人的血中浸泡七七四十九天,每一天都要加持咒决。线上挂着的铃铛,要用死去没多久的动物骨头做,有保质期,过期必须更换。甚至……用和血液同出一源的人骨来做,效果最好。”

“红线布好后,一旦被人碰触,线里的怨气催发整个线阵无风自动,附着符咒的骨铃会发出一种能伤人的音煞,被煞住的人,轻则神志失常,重则心悸而死。”

他想了想,觉得怪异,“这么阴邪的术法,不可能是那群道士用的,难道竟有人既学正一道又学邪术?”

他和林景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个人——收集万法的韩尽。

“这玩意儿该怎么破,堵住耳朵闷头冲?”

“音煞是煞气,和入不入耳没有关系。教科书上说了三种解法,想办法化煞,或用至阳至刚的法宝斩断,或直接解决施术之人。”

很可惜,两人都没有正儿八经的玄学根基,和这三种方法无缘。林景倒能画几张抵御煞气的符,但没有善业的韩铎根本用不了。而且一旦惊动线阵,也相当于惊动了里面的人。

“不慌,有办法。”韩铎说完,一回身扎进了林子。林景认得他去的方向,那边有一座村里人修建的棚屋,用来给上山的人休息,里面放了一些工具。

不一会儿,韩铎拖着一副梯子跑回来,把梯子搭在捆绑红线的树干上,从容爬了上去。

林景:“……行吧。”

翻过树干也就翻过了红线墙,终于来到山顶的核心部位。

外面是一块地势奇异的凹陷平地,两人借山林边缘藏好身形,看到了那令人心惊的景象。

一方莹白温润的圆形祭台蹲立在山顶中央,仔细一瞧,竟全是由玉石堆砌而成的。

祭台上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插着一面猎猎作响的血红经幡,幡声在四周低沉念经声中滚滚而来,一浪接着一浪。

祭台四周,由上而下设了三层坛场。外坛即为平地,地插花柱,安纂二十八枚,四个方位摆着四方供台。每座台前都有个道士打扮的青袍人,正在踏罡步斗,四个人分别手执法尺、法印、桃木剑和檀香如意,颇有种神秘的美感。

中坛高于外坛,安纂二十四枚,地上盘膝坐了一圈青袍人,正在念动经文。

内坛便是玉石祭台陈设的地方,台前站着一个鹤发童颜、面目慈祥的老人,是整场仪式的主持者。

韩铎半天后才说:“韩家人。”

林景说:“……全是?”

“全都是,中间那个站着的就是韩尽。”韩铎说,“那是拘魂幡,传说为鬼差所用,可以强行收取人间的滞留魂魄。”

林景看出来了,那面破旧的经幡中,分明透出一股冲天怨气,浓烈得几乎快要化作实质,仿佛有无数不甘的怨魂在其中愤声尖啸。

“他们在做什么?”他不可思议地问。眼前的仪式其实非常眼熟,坛场名为四象蘸坛,是一种非常正统、传承日久的道教科仪。他在app的玄学百科里见过,但正因见过,才觉得更加难以置信。

韩铎和他对视一眼,同时说出那个答案:“祭天!”

一个匪夷所思的事实摆在眼前。

韩家人在这座荒山的山顶上,举行了一场祭天仪式。

设坛、摆位、上表、诵经……一切都没有问题。唯一的问题在于,他们使用的祭品,不是普通的牛羊等物,而是一件法器——拘魂幡。

韩铎不知想到什么,突然一震,拿出手机搜华夏地图,伸着手指头在上面反复比划。

片刻后,他对林景说:“这里不是一座普通的荒山。”

“天下龙脉出昆仑,昆仑为龙脉主干,又分九条支脉,串联起整个华夏的山川地貌。”

“这里,是其中一条支脉的龙眼。原本理应是繁华的,可能在昆仑龙脉消失后,才逐渐没落。”

电光石火间,林景想起了之前开天眼产生的那一瞬明悟。

他再度抬头,看向拘魂幡中传出的尖锐怨气,以及那仍被阻隔在山顶之外的浩荡愿力。

“我有个想法,”他不无震撼地说,“祭品不是拘魂幡,也不是里面的魂魄。”

“而是怨气。”

韩铎倒吸了一口冷气。

“怨气,从根本上,也属于愿力的一种,它是负面愿力的实质化。”

林景想到了整天只会qaq的智障天道,他说:“人的愿力,是能影响天地的。”

韩尽在祭台前沉立许久,手诀翻飞,镇压幡中的魂魄。

坛场分为三层,每层都有不同的作用。

外坛设立四座供台,四位强大的玄学家手执最厉害的法宝做法,是为了强行开坛祭天,逼迫“天”收下他们的贡品。

中坛有韩家后辈集体念经,不断催动拘魂幡中的怨气,让那些魂魄即使不怨,也不得不强行生怨。

内坛只韩尽一人坐镇,他负责把控整场仪式,以及镇压拘魂幡,防止怨气过盛令它超出掌控。

拘魂幡中的怨气直上云霄,尽数祭供给华夏的天地,法事将一直做到幡中怨气全消,才算完成。到时,里面所有的魂魄,也将随之消散。

同样的祭天仪式,韩尽已经主持过不下三场,可是这一场尤为不同。

他一边掐诀,一边暗暗感受拘魂幡中的气息,深深皱起了眉头。

中坛的韩家人已经在竭尽全力地念经催发怨气,可是起到的效果比前几次差远了。

因为幡中有个魂魄奇异地平静,不论外界如何灌输戾气,他始终淡淡的、懒懒散散的。最奇异的是,他就像幡中的一个病毒源,将自己这种状态传播给了其他魂魄,于是以他为中心,周围一圈魂魄都异常安稳祥和,没有丝毫激起怨气的征兆。

昨天之前还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拘魂幡里虽然也有这个魂魄,但他的状态不至于淡到这种快成仙的地步,他也会有愤、有怨、有过激的情绪。

韩尽回忆着自己昨天的行为。他前天刚刚进京,昨天去看了徒弟韩沐风,被小徒弟软磨硬泡着答应陪他看场电影,之后就是在酒店歇脚,连夜赶到这座山上布置法坛。

没有任何异常。韩尽也不知道,为什么仅仅过了一天,那个魂魄的状态就全变了。

算了,他心想,一两个不听话的倒不碍事,总归不可能毁了他的仪式。

于是,他继续闭目掐诀,准备进行最后一次上表。

上表既是将自己所求上达天听,可以加深祭天的效果。在他的设想里,完成三次上表,仪式的效果就到位了,接下来只需要坚持把法事做完,把幡中怨气耗光就可以。

韩尽双手一翻,长喝一声,中坛的诵经声齐齐停了一瞬。

林景注意到,诵经停住的时候,山外的愿力瞬间往里挤了一寸,可是很快又被挡住了。

阻挡愿力团冲进来的,很可能就是这些经文。

他开了天眼,一一观察这些人的本源,由于对方专心法事,没有发现他的窥伺。

这群人里最厉害的是韩尽,他的玄学修为已经达到了炼虚合道的境界,至于其他的,业力气运因果等等,林景一概看不出来。

外坛四位踏罡步斗的青袍人实力次之,中坛诵经的年轻人实力最弱。

林景选了里面恶业最重的一个人,手腕一抖,一条业力牵引线连接到了他的身上。

他很少用到控业的能力,一是因为符咒就能完成许多事,二是他从前愿集不强,能力也不强。《倒计时》上映后,他的愿集狠狠涨了一波,现在可以引动的业力,已经达到了能够致死的程度。

他捻着那条虚无的线,轻轻一抖,对面年轻人身上浓黑的恶业顿时开始爆炸,几息之间炸得一干二净。

林景目前还不能控制业报的详细内容,就像拿着一本死亡笔记,只能往上面写名字而不能写死因一样。因此,恶业全部引爆后,报应立即就降临了。

那年轻人像是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头立即低了下去。

林景收回手,心脏剧烈地跳着。他知道那人已经死了,可是就连对方身边的人都没发现,犹自念着经文。

像这种报应严重到立即死亡的,用一句十恶不赦来形容都是轻的,而在眼前聊聊十来名韩家后辈里,竟然就有三个这样的人!林景也怕再遇到韩铎这样的例子,因此他看了三个人的因果,那画面顿时令他恶心得恨不得从没看过。

韩沐风号称韩家天才,终究是被保护得太好了。那家伙虽然心地不怎么样,但恐怕连真正的人间险恶都没见过。

三个人死后,念经声虽还是那般大,经文的威力却小了很多。

山外那股庞大愿力终于撞破阻隔,摧枯拉朽地冲了进来。

刹那间,韩尽悚然抬头,掐诀去挡。

可是没有任何作用。

他能镇压拘魂幡里万千怨魂的反抗,镇压不了来自五湖四海的真诚祝愿。

那股愿力澎湃、磅礴、气势壮阔,裹挟着所有人从内心发出的力量,不可阻挡地冲进了经幡之中。

林景霍然抬头。

刹那间,似乎有无数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无数个不同的音色、不同的音调、甚至不同的语言,层层叠叠,相互掩盖,又相互凸显。

“一路走好,愿在天之灵能够安息。”

这些声音不止在他耳边,还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它蓦地升腾在整个坛场的周围,往返环绕、来去不绝。

坛场中,所有韩家人直愣愣地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风平地乍起,所有人的衣袍烈烈飞扬。

“嘶啦——”

那面血红的经幡,在席卷天地的狂风中,被扯碎了。

天地之间安静了一秒,韩尽愣住了,诵经声停了,四方供台也早被吹翻。

似乎连风都停了。大家的发丝和衣襟垂落下来。

下一秒,狂风再起,一道白光刷然扩散,挤挤挨挨的魂体在蓦然张大的涟漪中冲出,瞬间飘满了整个山顶。

韩铎攥紧了林景的手,顺着风吹的方向抬头看去。无数透明的灵魂在一曲无声的挽歌中浮沉翻飞,他们中的大部分已神志尽失,随席卷天地的大风升上天空,在山顶一圈圈盘旋,直到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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