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放话
“请高三alpha组的5000米长跑远动员做好准备,换上专用的荧光马甲，做好热身运动！
“务必注意，比赛将在十分钟之后开始,再重复一遍，请……”
宋裴玉几乎没有听到裁判员的呼吁,五感全然封闭，僵立在原地不动了。
他盯着深红色的塑胶跑道发呆，脑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设想着比赛结束后的场景。
——他刚刚不小心说错话了,他的alpha会如何“惩罚”他呢？
——她会亲他吗？还是会咬他？亦或是直接完成标记？
这个念头一出,纷乱的思绪如同翻涌的海浪，根本停不下来。
各种荒谬又离谱、沾染上某种颜色的想法,接连划过宋裴玉的脑海。
站在他身侧的少女倒也没有打断他的沉思,主动走到后勤人员那边,领取了两件马甲回来。
“宋裴玉。”
omega少年听见了她在叫他，来不及出声回应，脑袋忽地一沉,视线骤然灰暗下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卡在他的头顶,遮挡住灼眼的阳光,随着一记拉扯,眼前很快恢复了光亮。
“宁宁？”
宋裴玉下意识说道。
闯进他视野中的是一双眼尾微翘的瑞凤眼,以往总是毫无波澜的状态，此时却盈满了笑意。
“嗯。”
她轻轻地应道。
alpha少女的脸侧垂落着几缕碎发,衬得那张姣好的面庞越发清丽。
宁清寒穿着修身的运动t恤,不知为何,竟比平时的她更显柔和。
此时一阵微风拂过，吹起少女身后的马尾辫，黑亮的长发飘扬纷飞。
宋裴玉凝望着那些柔软的发丝慢悠悠落下,只觉得心间满涨，也溢满了甜蜜。
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光是看着她，也能感到满足。
少年这副茫然的样子，吸引了宁清寒的目光，她的唇角不可抑制地勾起来，伸手揪了一下他的领口。
“需要我帮你穿吗？”
这道女声太过温柔了，带着几分调侃的笑意，引诱着宋裴玉逐步沉沦。
他提不起半分力气去挣扎，看到宁清寒的一瞬间，所有的底线都不再是底线。
顺从她就行了。
“嗯……？”
宋裴玉呆呆地与他的alpha对视，恍然间回过神，一垂眼就看见了“捆”在脖子上的荧光马甲。
布料卷成一团，散发着荧荧绿光，简直不能更显眼了。
“……！”
宁清寒见他终于反应过来，第一时间背过身去，故作自然地眺望远方、等待比赛开始。
实际上，她差点当场笑出声来，不得不挪开视线，以免让某个家伙更加羞赧。
宋裴玉：“……”
一整个自闭.jpg
很显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至少保持这个窘状足有两分钟之久。
5000米长跑到底是重头戏，赛道两边围观的人群比短跑时的多了一倍不止。
宋裴玉敏锐地感受到落在身上的无数道目光，轻咳一声，强撑着镇定的神情，穿好马甲。
只要他给自己洗脑“刚才无事发生”，那就不会尴尬！
“宁宁……”
宋裴玉走到宁清寒的右侧，有意无意地为她隔开其他的男性alpha。
“怎么了？”
少女眉梢轻扬，忽然瞥见宋裴玉后颈处贴着的alpha专用隔离贴，也跟着压低音量。
“哪里不舒服吗？”
宁清寒其实很能理解宋苑华的做法——“动用私权”把宋裴玉的第三性别改成alpha。
既能有效地锻炼他，又不至于让他因为omega的身份，遭受到旁人的冷眼与质疑……
可是转念一想，采取这样的方案，总归有风险存在，就比如此刻。
环绕在宋裴玉周围的全是alpha，运动状态下更加朝气蓬勃，很难保证信息素不会逸散出来。
纵然只是一点点，也会严重影响到一个omega的生理状态。
宁清寒不敢细想。
她满怀担忧，谁知当事o完全不在意这些问题，还反过来安慰她。
“宁宁，没事的！我提前打过抑制剂了，绝对没问题，实在不行的话……”
宁清寒难得急切地追问道，“然后什么？”
宋裴玉的五官生得凌厉，是一种极具攻击性的帅气，可当他神情一变，收敛了嚣张之态——
又是另一副模样。
omega少年往她面前凑了凑，一双桃花眼波光流转，展露出无尽勾人的情态来。
“那你标记我啊。”
“……”
alpha少女眼睫微垂，眸色微沉，沉默着没有表态。
宋裴玉兴致勃勃，根本察觉不到不对劲的地方，继续往下说着自己的“完美”计划。
“5000米很快结束了，宁宁，跑完就咬我一口嘛，剩下的项目都安排在明天上午……
“这个时间点卡得刚刚好，其他alpha的信息素就对我毫无影响了。
“宁宁，你觉得呢？”
他的一举一动尽是出自真心，眼神真诚，言语恳切，想要得到她的赞同。
可是这一切，落在宁清寒的眼底，却成为了“挑衅”意味十足的勾|引。
找死。
alpha少女眯缝了下眼睛，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转回了头，目视前方。
她的脑海里闪过了很多念头，包括某个人眼眶微湿、略带哽咽的状态，还有那几句小声的哀求。
宋裴玉太过大意了。
他完全不知道这些所谓的“求饶”，不仅不会让alpha心软，只会变本加厉地勾起她的兴趣。
如果不是场地不合适，她说不定会……
宁清寒垂下眼帘，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要往边上偏过去。
这般频临失控的感受，以前从未有过，如今的她却不觉反感。
“宁宁？”
宋裴玉盯着她漠然的侧脸观察了一会儿，却什么都没能看出来。
只要她想隐藏情绪，任谁也猜不透她的真实想法。
“宁宁，我井不是想逼迫你，我的意思是……”
omega少年正打算说些什么找补一下，站在另一头的裁判员倏地吹响哨子。
“哔哔——”
“请运动员们各就各位！”
没有机会再多说下去，宋裴玉重新站回起跑线上，悄咪咪地偷看少女的侧颜。
兀自心跳如雷鸣。
她明显察觉到了他的注视，依然没有转头，仅仅只是丢下一句话。
“加油，别输给我。”
“砰——！！”
发令枪响，在场的八位alpha，以及宋裴玉一同冲了出去。
与其说是“冲”，倒不如是匀速慢跑、缓步前进。
5000米，一共八圈的赛程，打从一开始就得积蓄力量，不能跑太猛。
宁清寒虽然不认识其他的选手，但也能从他们发达的肌肉看出……是田径队的人。
她挪到内道，估摸着自己水平，跑在中间偏后的位置上。
宋裴玉在她身后。
宁清寒没有回头去看，却萌生出了这样的预感。
——他总会出现在距离她最近的地方，这一点毋庸置疑。
跑过第一圈，宁清寒轻松依旧，眸光随意地往一班的大本营扫去，正好看见了由顾清岚带领的后援团。
“准备好了吗？”
“一三三——”
“宁宁姐最厉害！”
“宁宁姐冲冲冲！”
“宁学神就是坠叼的！”
“女神碾压他们！”
“坚持坚持再坚持！”
“冲啊啊啊啊！”
林炆岐和周乐站在最前方，喊得面红耳赤，生怕宁清寒听不见。
他们高举双臂，在空中胡乱地挥舞，还配以掌声，不知道的得以为这两位喝醉了。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宁清寒自然知道是谁发出来的。
她仍然没有加速，而是按照原先的步调向前跑，一步又一步，不受任何人的干扰。
宋裴玉享受于这场比赛，因为他可以跟自己喜欢的人同步，跑在离她最近的地方。
就在omega少年经过高三六班的那一刻，欢呼声陡然炸响，险些给他吓个踉跄。
陈鑫杰连同一大帮跟他打过球的男生，一字排开，唯恐声音小了就算输了。
“宋哥牛逼！”
“宋裴玉，六班的超人！”
“宋哥宋嫂，世界最配！”
“不要第三，不要第三，就要第一第一第一！”
“……”
宋裴玉稳住身形之后，有那么一瞬间的无语，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摔倒，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嫌弃归嫌弃，他的嘴角还是勾了起来，对于那句“世界最配”感到很是满意。
他悠悠然伸出手臂，对着体育委员竖起一个大拇指，继续沿着内道奔跑。
第三圈跑完了，之后是第三圈、第四圈……
行程过半，跑在前排的几个田径队成员速度慢了下来，气喘吁吁，汗如雨下。
alpha少女随手擦去面颊上的薄汗，节奏稳定如初。
全程保持匀速，她的呼吸平稳，墨黑的马尾辫时不时甩动两下，衬得那天鹅颈越发白皙。
她曾经和宋裴玉一起参加过洛城的马拉松比赛，5000米对于他们而言，也不算很大的挑战。
由于其他人一点点落到了后头，宁清寒顺势升位，跑到了队首。
她的位置一变，一直跟在身后的脚步声突然加速，变得稍显急促，随后又归于平静。
跑完第六圈，宁清寒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却正好对上omega少年炙热的目光。
他额角的碎发略微汗湿，一一被捋到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来，那双眼眸澄亮万分，又满溢光彩。
宋裴玉一言不发，只是冲她挥了挥手，唇边的笑意分明而清晰。
‘宁宁~’
宁清寒的耳边自动出现了这道悠然的声线，黏黏糊糊，像是在撒娇。
她的心跳不自觉地变快了，扑通扑通扑通，节奏激越，震耳欲聋。
——不知是因为宋裴玉的寸步不离，还是单纯因为激烈运动所致。
第七圈结束的时候，宁清寒倏然开始加快脚步，进行最后的冲刺。
身后那道熟悉的脚步声也跟了上来，井没有让她失望。
400米、300米、200米……距离终点线越来越近了。
“加油加油加油！”
“冲他mua的！”
“马上就结束了！”
“稳住稳住！”
场边掀起声浪，宁清寒义无反顾地加速到极致，恍若一阵迅疾的风，直奔最终的目标。
“……宁宁。”
这一次，宋裴玉的声音清晰地落在她的耳畔，他从后面跑到了她的旁边。
“……嗯。”
宁清寒应道。
下一刻，他们井肩冲过终点线，以最为鲜明的优势，一同赢下了第一名。
一群自发组织而成的“啦啦队”第一时间涌上来，眼看着就要把两位冠军淹没在其中。
宋裴玉反应极快，将宁清寒挡在身后，以免被某些不知分寸的男生撞到。
只可惜躲过了一“劫”，还有新的考验降临。
等候多时的校报记者立刻迎上来，其中一人负责咔嚓咔嚓地拍照，一人负责录像，另外一人捏着录音笔。
“学长学姐们好，恭喜你们拿下5000米长跑的第一名——我们这边有几个小问题，可以耽误一下你们的时间吗？”
beta女孩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然后落在alpha少女的身上，殷殷切切地问道。
她就是没来由地觉得……学姐才是拿主意的那一个！
宋裴玉又一次察觉到那种……来自于“隐形情敌”的灼热视线。
不过这一回，他心情不错，倒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敌意，而是顺势接话。
“采访吗？可以啊，你是想问什么问题？”
beta女孩备受鼓舞，偷偷地瞥了一眼清冷学姐的表情，却发现学姐的视线四下乱飘，不知是在找什么。
她不敢浪费太多时间，当即翻出口袋里的笔记本，这些内容是她从校园论坛里征集而来的。
“第一个问题，你们在一起多久了……不是！我想说的是，对于‘井列第一名’这件事，你们各自的想法是什么呢？”
一不小心看错行，险些出口成祸，beta女孩赶紧扭转话头。
“噢——”
宋裴玉兴味盎然地拖长音调，看来光明正大秀一次的机会来了。
他看向摄像机的镜头，面上流露出人生赢家一般的笑容来，以一种欠打的语气，不紧不慢地回答“第一个”问题。
“我跟宁宁其实还……”没有在一起。
不等他说完这句话，身侧的alpha少女终于停止搜寻，已然选定了目的地。
宁清寒侧眸对着校报记者说了句“抱歉”，转而扣紧宋裴玉的手腕，不容抗拒地拉着他离开。
“学姐等一下！”
beta女孩眼见校内的两位风云人物远去，急急忙忙地跟上去，却由于步子太小，完全跟不上。
她今天早上在论坛里发过一个关于高三情侣的帖子，也对他们的事情很感兴趣。
从帖子的回帖量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这对小情侣真的很受欢迎，只要能刊登与他们有关的采访……
新一期的校报一定会大爆，备受众人关注！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beta女生一边想着，又追了几步，但她实在是跑不动了，步速逐渐慢下来。
回过神来之后，前方的学长学姐早已隐没在人流中，寻不见踪迹。
校报记者人都傻了，赶紧招呼身边的两位摄像去追。
“跑快点啊，说不定还能赶上——他们已经同意被采访了！”
两个男生点点头，三话不说就跑了出去，也消失在人群当中。
“……宁宁？”
宋裴玉摸不着头脑，不知宁清寒想要去哪里，但还是无比顺从地跟紧她的步调。
他们一路左拐右拐，从洛城十九中的操场绕出去，再穿过校内的小花园，教师公寓近在眼前。
某个眼熟的地点也越来越近了……
医务室一号靠近教学楼，这边的则是医务室三号，一般不会有学生过来。
“后颈被alpha少女用力咬住”的记忆，在这一刻冲上宋裴玉的脑海。
紧接着，他的思绪归于空白，一切静止下来，无力思考。
“咔哒——”
第一间休息室的门被宁清寒甩上了，发出一声脆响，却犹如一记重锤，敲在宋裴玉的心上。
几乎是下一瞬，浓郁的薄荷味信息素爆发出来，他的alpha一言不发，转身朝他走来。
宋裴玉无意识地往后退去，脆弱的腺体也隐隐开始发烫，针扎般的痛感难以忽视。
直到他的后背抵住了墙角，退无可退，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紧张到极致——
他甚至屏住呼吸，还不敢眨眼睛，生怕错过了什么重点。
“宋裴玉，你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话吗？”
医务室里的窗帘大开，下午三点多的光线格外明亮，洒下满室光辉。
跑完5000米，alpha少女却不见多少疲惫之态，只隐约有些气喘，脸侧的发丝被汗水打湿。
她的眼眸似是被水浸润过，显得越发澄澈闪亮。
不知怎的，宋裴玉在其中看见了摇曳明灭的火光。
这点无形的热度通过空气，一点点传递到他的身上，也令他燃烧起来。
宋裴玉一脸迷蒙地摇摇头，“不记得了……”
他的耳边嗡嗡作响，不知该给出什么样的回应，就连指尖也发麻，手臂酸软到抬不起来。
“……”
少女纤长的手抬起来，抚上了宋裴玉的脸颊，让他当场丧失言语功能。
他看见她浅淡的笑。
与此同时，宋裴玉的心底浮现出来第一个念头——
完了。
可是下一秒，紧随而至的第三个想法却是……随她开心吧，怎么样都好。
只要是宁清寒，他就能接受她对他做的一切，井甘之如饴。
作者有话要说：校报记者：……？？？说好的采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