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青柠
宁清寒连续多日没能休息好，显而易见，易感期给alpha带来了无休止的磨砺，令其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
她连一个梦都没做过，浑浑噩噩地累晕过去，再被强烈的灼烧感唤醒。
基本上约等于没睡，只是短暂地眯了一会儿，很快就被迫终止了睡眠。
宁清寒浑身的疲惫感根本来不及消解，甚至变得更累了，连掀开眼皮也费劲。
然而这一次不一样。
也许是因为宋裴玉待在她的身边，对方还表示：
‘宁宁，你放心吧，有我在这，你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
再加上浓郁的青柠味信息素环绕在周围，让宁清寒感到安心，逐步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宁清寒太过劳累了，很快陷入深度睡眠之中，做了一个梦……
一个带着幻想色彩的梦。
场景迅速变幻，耳边嗖嗖嗖地掠过微烫的风，宁清寒离开了自己的卧室，出现在了海边。
盛夏的烈日尽职尽责地工作，将整个沙滩映照得金光闪闪。
虚弱至极的alpha满血复活——
她一举颠覆了之前“被易感期折磨得死去活来、差不多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状态。
沙滩上摆着一张躺椅，宁清寒这会儿就躺在上面，悠闲地舒展四肢。
边上立着一柄巨大的太阳伞，将她头顶的强光全部遮挡住。
宁清寒手上拿着一杯冰镇饮料，是青柠味的果汁，冰块相碰会敲出两声脆响。
她懒懒散散地闭目养神，什么也不用想，纯粹是放空自我，被暖洋洋的阳光包裹全身。
不得不说，这种温暖恰如其分，并不会过分炎热。
宁清寒觉得很舒服，彻底被治愈了，提不起半点干劲，躺了没两分钟就昏昏欲睡。
但荒诞的梦境还有下一幕。
这个梦的画风倏地一转，整个喧闹的海边立刻变得寂静无声，连海浪也不翻腾了。
/冲浪的成年人、挖沙子堆城堡的小孩儿、其他晒太阳的女士全部消失了。
唯一留存的是……
一颗巨型青柠。
与五六岁的孩童一般高，却不会走路，只能从沙滩的另一头，骨碌碌地滚到宁清寒身边。
它的速度超快，又不具备刹车功能，直直地撞上了她躺椅的侧面。
但奇妙的是，体型巨大的它没能撼动宁清寒，反倒让自己失去平衡、往后跌去。
像个不倒翁摇来晃去好半天，不断向前倒腾，才7勉勉强强地稳住了身形。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挫折而已，并不会让充满勇气的青柠就此放弃！
它轻咳一声，故作镇定，主动攀谈道：
‘嗨，你玩得开心吗？’
这道声音还挺好听，悦耳的少年音，是声控喜爱的那一款。
可是由一颗大大的、绿油油的果子发出来，就显得格外诡异。
宁清寒表情一滞，推开脸上的太阳镜，满目震惊地看着它——
竟然不是椰子！
……不是，竟然会有这么奇怪的青柠！
宁清寒冲它招招手，正打算出言询问它。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儿？你找我有什么目的？’
但她没来得及说。
所处之地忽然开始晃荡，海浪翻涌不止，梦境猝不及防地崩塌了。
宁清寒被“传送”回现实世界，醒过来的时候，她还有点茫然，顺势说了一句：
“你是谁？”
轻飘飘的三个字，威力却极强，顿时将候在床边的宋裴玉吓够呛。
——震·撼·人·心。
他心头一紧，一掌拍开床头边上的小灯，颤抖着手，去摸宁清寒的额头。
“额头不烫啊……宁宁，你、你是不是生病了？难道你认不出我了吗！？”
大青柠果会讲话了！
……不是。
耗费两分钟时间来开机，宁清寒呼出一口悠长的气，按住了宋裴玉微颤的手。
她彻底清醒过来，慢慢悠悠地坐起身，气息平稳地作出回应。
“我没发烧，也没生病……我知道你是宋裴玉。”
宋裴玉提起来的心啪地一下落回原地，伸出手来扶她。
“现在大概是九点出头……晚饭的时间都过了，宁宁，要不要下楼吃饭？”
踏踏实实地睡了三小时，宁清寒的头晕症状缓解不少，体力也逐渐恢复。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宋裴玉，语气肯定地说道：
“你也没吃。”
准确来说，宋裴玉自从五点多走进她房间以后，就没再挪动过，一直守在她身边。
即便宁清寒睡着了，可她的五感依然敏锐，还是可以觉察到宋裴玉的存在。
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处于易感期的alpha情绪很不稳定，进入领地的omega自动成为了他们的“所有物”。
omega一旦踏出圈定的范围，就会瞬间激起一个alpha的怒火，以及……攻击性。
失去理智，只剩下本能。
宁清寒忍不住浮想联翩——
如果用梦里的场景来描述的话，就是大青柠果摇摇晃晃地赶来，又急匆匆地溜走。
那目标圆滚滚的……
简直不能更显眼了。
宁清寒莫名有点想笑，但她克制得非常好，表情看起来正好相反，显得有些严肃。
饶是宋裴玉足够了解她，此刻也捉摸不透她的真实心思。
于是，他只好再次揣测“圣意”，试探性地询问道：
“宁宁，你肚子不饿吗？还是说，身体不太舒服？”
在宁清寒补眠的时间里，宋裴玉的确哪都没去，也没玩手机，就坐在地毯上默默守护。
他只做了三件事。
拉开另一侧的窗帘。
借着微弱光线的照射，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女的睡颜。
同时，释放出信息素来安抚她，小心翼翼地控制好逸散的浓度。
宋裴玉格外专注，生怕宁清寒会做噩梦，或者是骤然惊醒。
而他的余光瞥见床头柜上空了的营养剂，乍一看，大概有七八支针筒。
真相如何，不用猜都知晓——
宁宁肯定没有好好吃饭，这回怎么也得把她哄到楼下去。
宋裴玉再接再厉地开口：
“陈阿姨做了一桌你喜欢吃的菜，以肉食居多，这个点应该还是热的。
“宁宁，我明白你没胃口，但多少吃一点嘛，垫垫肚子……”
“好。”
宁清寒干脆利落地回答。
“就吃一点吧，饭和面都有，任你挑选。要是吃不完，大不了留着，我帮你解决……诶？”
宋裴玉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习惯性地往下接话。
那道清冷女声似是延迟了好久，才慢腾腾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宁宁同意了。
压根不用哄。
宋裴玉登时愣在原地，转而看见少女走到了衣柜前。
“宁宁，你……”
宁清寒并未搭理他，自顾自地取出一套干净的换洗衣物，以及一条浴巾。
她走进了浴室里。
“咔哒——”
浴室门关上了。
少年险些炸了。
直到二十分钟后，两人一块下楼，再坐到餐桌边上，宋裴玉的脸还是红的。
行走的大苹果。
陈阿姨做完饭就离开了，一整栋别墅里，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人。
“怎么了？”
宁清寒递给宋裴玉一碗饭，瞥了几眼他的脸色。
“所以我没事，你反而发烧了？”
“……”
宋裴玉坐在宁清寒旁边，执起筷子，先为她夹了一大叉鲜嫩的清蒸鱼肉。
犹豫片刻，他还是选择了有话直说，毕竟宁宁向来不吃“委婉暗示”这一套。
“宁宁，我是个男生，你……就是，你要去洗澡之前，能不能先跟我说一声？我才好提前回避啊。”
宁清寒顺手给他打了一勺红烧肉，随口应了两句，神情寡淡，没什么所谓。
“这有什么的？是你在，又不是别人，没关系。”
宋裴玉：“……”
脸上自然的笑意凝固了。
他长叹一声，低头吃饭，不再和某直a谈论这个话题，免得给自己脆弱的心灵造成二次伤害。
少年满心苍凉，想笑却笑不出来，喜忧参半——
喜的是心上人将他划进了“自己人”的区域，对他毫不设防。
忧的是心上人从来没把他当成“异性”，更别说去注意ao之分了！
追妻路漫漫啊。
宋裴玉不自觉地又叹一声，整个人老了十岁不止。
“……哎。”
宁清寒不会读心术，完全get不到宋裴玉的难过。
她瞧见他神色不悦，单凭直觉安慰了一句：
“饭菜可能是有点凉了……不好意思，让你饿太久了。”
木头制成的剑也是剑，脆弱的心脏早已千疮百孔。
宋裴玉欲哭无泪，咔嚓一下咬断青菜梗，“……9命。”
“嗯？救什么命？你想吃这个？”
宁清寒不解，直接把装青菜的碟子拿过来，放到宋裴玉的面前。
alpha自认为体贴地说：
“吃吧，我不跟你抢。”
餐厅里的灯光处于明亮与昏黄之间，亮度刚刚好，落在人的身上，打下了一层暖意融融的光圈。
宋裴玉梗着脖子，扭头看向身侧的少女，视线从她精致的脸庞上一划而过。
下一瞬，他对上了她充满疑惑的眼神，并接收到了一个讯号：
‘又怎么了？’
宋裴玉倍感无奈地弯起唇角，得体一笑，胡乱扯了一句：
“啊没什么……这些菜太好吃了，陈阿姨的厨艺真不错！”
他面上半点不显，镇定自若，心里却在声嘶力竭地哀嚎。
……木头！！！
·
转天，是易感期的第四天，宁清寒的任务尚未完成，还得接着“渡劫”。
宋裴玉给她送来了早餐，久久不愿离去。
他试图旷课陪她，却被宁学神一个冰冷的眼神吓退了。
“宁宁，你干嘛这么冷漠——我可以帮你啊！”
宁清寒站在门边，一言不发，就这么不偏不倚地凝视着他。
眼神如刀，刀刀致命。
“……”
“……”
不到五秒钟，宋裴玉主动认输，放弃了对视。
——因为再不退出“战局”，他就要脸红了。
“好好好，知道了！我不会旷课的，我会认真学习……”
宁清寒依然不苟言笑。
宋裴玉偷瞥她一眼，一边在脑海里疯狂搜索近期发生的大事件……
半晌才得出结果。
“好吧，我不会忘记写物理练习册，选择题的解题过程会一一标注出来……下午放学就拿来给宁老师批改，行不行？”
听到了满意的答案，宁清寒终于放他一马，认可似的点点头。
尽管她唇边扬起的弧度很微小，却还是比紧抿着的状态好多了。
“行，下午见。”
宋裴玉最终还是被“赶走”了，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
他刚走出小院子，急急忙忙地转身一看，宁家的大门早就关上了。
电影里“两两相望、依依惜别”的煽情场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在他和宁宁身上。
宋裴玉：“……”
打扰了，已经清醒了。
宁清寒请假在家的这段时间，是宋小少爷最安分的日子，难得在自己的班级多待一会儿。
原因很简单，他没办法一下课就冲到一班去，想见的人又不在。
宋裴玉坐如针毡，好不容易忍过两节课，还是忍不住摸出手机来，给置顶联系人发消息。
【宁宁，你在干嘛啊？】
【会不会很无聊？】
【我可以陪你聊天！】
【不是有一个app，可以让两个人一起看电影的吗？我们试试吧！】
【宁宁宁宁！】
【……】
两分钟后，聊天界面最上方，跳出来了一行小字——
‘对方正在输入中…’
宋裴玉双手捧着手机，眸光闪亮，满怀期待！
屏幕上跳出一条白色方框，端的是冷酷无情。
n：【从现在开始，手机屏幕使用时间超过30分钟，你下午不用来了。】
“……？？？”
宋裴玉人傻了。
等反应过来之后，一颗心咔嚓一声碎成了六十四瓣，问就是88了。
他僵硬两秒，乖乖地收起手机，取出课本，平摊到桌面上，用心听课。
……
宋小少爷当真听了一天的课，没有开小差的那种。
有没有听懂另说，但该做的笔记、该写的练习全部安排到位了。
放学铃敲响，他给宁清寒发了一条信息，而后拎起书包就往高二一班走。
他得帮宁宁带作业回去，更重要的是……咳。
高二一班不愧是重点班，与一哄而散的六班不同，急着冲回家的人很少，大部分还留在各自的位子上。
在老师离开后，宋裴玉从后门走进去，全然无视周围好奇的目光，步履不紧不慢，像是回了自己的班级。
宁清寒的位置在第四大组的倒数第二排，却是在靠里的那一侧。
少年很快走过去，敲了敲桌子，风度翩翩地对着苏子琛说道：
“你好，能否让一下？我要帮宁宁整理作业和书本。”
埋着头看书的男性omega先是一惊，迅速抬起头来。
“你……”
面对情敌，宋裴玉实在是摆不出好脸色，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竟无端增添了几分杀气。
苏子琛垂眼扫了下他手里的书包，幽幽地“噢”了一声。
“那我帮你拿吧，你等我一下，我这就——”
话音落下，omega直接伸出手去拿宁清寒桌上的卷子，却在半途，被一只大手捏住了手腕。
如铁钳般的力道。
多么熟悉的场景。
宋裴玉迅速松开了手，往边上比划了下，眸光澄亮，一字一顿地说道：
“苏同学，麻烦你出来呗？卷子刚发的时候没办法，谢谢你帮她拿，但是呢……
“宁宁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抱歉啊，我还是自己来吧。”
特地加重了某两个字，少年又笑了笑，披上了“与人为善”的面具。
苏子琛读得出言语中的针对，心里有点不爽，却不敢明显地表现出来。
他慢慢地站起来，再挪出一步，时间比平时长了好几倍，嘴上还说着。
“行、行吧，你快点收拾，不要耽误其他同学的时间……”
坐在最后一排的两个beta安静如鸡，默默围观了全程，隐约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互看不顺眼的那种。
周乐：“……”
林炆岐：“……”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修、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