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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软美人和她的三个哥哥 第46节(1 / 1)

谢伯缙依旧擦拭着剑,等换了两盆水将剑擦干净后,才收入剑鞘,一把放在桌案之上。

沉重金属撞击木质桌案发出一声沉闷的啪嗒声,直听得李刺史心头咯噔,后颈发凉,大脑愈发活络的转动起来,来者不善啊,这到底是出了何事?

“我今日来,是报官的。”

似是读懂他的心声,沉金冷玉般的嗓音骤然在昏暗室内响起。

李刺史脑子一时还有些转不过弯来,磕磕巴巴道,“报、报案?”

谢伯缙向右下首的兵将使了个眼色,那兵将会意,将手中的黑布包放在刺史面前的桌案。

打从这一行人到达府衙,李刺史便注意到这个圆滚滚的黑布包裹,原本心底还抱着一丝侥幸,可现如今这玩意就放在他眼下,那股浓郁的血腥味直冲他的天灵盖,还有何不懂?

他脸色都变得煞白,“谢将军,这、这是……”

谢伯缙指节分明的手指轻抚过杯壁,“刺史一看便知。”

李刺史咽了下口水,两条胳膊如筛糠,几次伸出手都没勇气解开那布包,最后还是叫了身后幕僚去解。

一阵窸窸窣窣后,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便完整暴露于众人眼前,似有寒风吹过,烛芯荜拨摇曳了两下,澄黄的光线忽明忽暗。

“这,这!”

饶是做了心理准备,猛然见着这么颗人头,李刺史还是惊得往椅后靠去,伸出的手指剧烈颤动着,“这是……这是……”

谢伯缙浅啜一口茶水,神情淡漠,“听闻秦州闹水匪,多次围剿皆无法铲除,恰好我路过,便顺手替李刺史除了这匪首。”

李刺史这才认出这颗人头的面容,可不就是水匪头子向振天。

“将军英明神武,为民除害,下官敬佩,多谢将军为秦州百姓除去一害……”

李刺史这边胆战心惊地说着场面话,谢伯缙略一抬手,打断他的废话,“我说了,我今日来是报官。”

说罢,却是懒的开口,只让手下兵将代劳,将昨夜水匪偷袭之事连同沈承业勾结水匪之事一五一十说了遍。

李刺史听得惊愕不已,心道这沈承业真是瞎了心,竟敢招惹晋国公府,尤其还惹到了谢伯缙这尊煞神。如今人家找上门来,他也保沈家不住了!

三息过后,谢伯缙自认已经给了这老油子足够的抉择时间,于是开口道,“李刺史,勾结盗匪,谋害朝廷三品官员,按照大渊律法,该是何罪?”

李刺史忙坐直身子,“按照大渊律法,主犯及帮凶处以极刑,抄没家产,家眷流放千里,终身不可发回原籍。”

“很好。”谢伯缙抚掌,慢慢抬起眼,俊美的脸庞上神色难辨,“我相信刺史廉明公正,定不会让我失望的,是吧?”

他尾音那句是吧语调放得很慢,清清冷冷,又像是一把匕首贴着脖颈而过。

李刺史盯着面前那颗血淋淋的人头,早已骇得半死,哪里还敢说个不字,自是满口应下,“将军放心,下官这就让人去将沈承业和沈富安抓来——”

谢伯缙抬手止住,“不急这么几个时辰,已是宵禁,免得惊扰了百姓。”

李刺史忙应下,“是是是,还是将军考虑周到,明日一早坊门一开,下官就去抓人。”

谢伯缙歪着头,静静地看向李刺史,嘴角掀起一抹轻轻的弧度,“刺史办事,我放心。”

这夜,一行人留在刺史府好吃好喝好住。

李刺史却是一夜未眠,熬得两只眼睛通红,好不容易盼到天亮,半点不敢耽搁,亲自带兵围了沈家,将沈承业及沈富安全家一并抓获,投入大牢。

那沈承业之父还想与李刺史攀关系套近乎,李刺史直接命人将那水匪的头丢进了他们的牢房,一时之间,女眷惊吓声、小儿啼哭声不断。

沈承业更是吓得尿了裤裆,双目无神地跌坐在地。

沈富安深觉被连累,连连喊冤没人搭理,登时怒不可遏,冲上去一把掐住沈承业的脖子,怒骂道,“你这色胆包天的竖子!都是你害了我,是你害了我啊!我掐死你!”

沈承业家人见状,赶紧上前拉架,一时间,两家人打得不可开交,各种不堪入耳的辱骂着对方祖宗十八代。

望着那牢房里狗咬狗的乱象,谢伯缙薄唇轻扯。

李刺史在旁弯腰,小心翼翼觑着他的神色,见他似是笑了,忙讨好道,“将军您还有什么吩咐,下官一定照办。”

“刺史是聪明人,其余不必我多说。”谢伯缙半垂下眼,手指摩挲着掌心的粗茧,淡声道,“我需赶往长安面圣,怕是没空亲眼见着沈承业和那沈富安人头落地……”

李刺史怎会听不出这话中深意,不由打了个哆嗦,笑容越发谄媚,“将军若是不放心,大可留下一位郎官监刑。或是、或是……下官将他俩人头留下,您得空来看一眼?”

谢伯缙冷嗤一声,“李刺史真是会说笑,我看那些污糟玩意作甚。”

他侧过身,伸手拍了拍李刺史的肩膀,明明语气依旧平和,可却透着股令人胆颤的森然,“我自是相信刺史的办事能力。”

李刺史只觉得那放在肩上的手犹如千斤重,仿佛轻轻一捏他便会粉身碎骨,笑意越发勉强,“是,是,下官定不辜负将军重望。”

谢伯缙收回手,回首看了眼那哭闹不止的牢狱,眼底戾气稍褪,转身大步离去。

李刺史的速度很快,当日傍晚,沈承业与沈富安便成了两具冰凉的尸体——

畏罪自杀。

一个服毒,一个上吊。

沈承业之父试图贿赂狱卒给儿子置办一口棺材,可上头早已下了命令,狱卒再贪财也不敢与沈家沾染半分关系。

尸体直接被拖去乱葬岗,喂了野狗,听说吃得骨头都不剩。

十日后,沈家家财清点完毕,尽数充公。沈承业及沈富安家眷,无论男女老幼,流放千里为奴。

沈承业这一房前后当了百年族长,如今被抄家流放,族长之位自然落到了另一房身上。新任族长为了与沈承业那房罪人撇清关系,连夜召集耆老大贤商议,将沈承业一脉划出秦州沈氏,从此族中再不提这一房。

当然秦州这些事,在船上养病的云黛是一概不知。

自那日遭遇水匪后,她在病榻上养了两日才退了高热,也能下地走路了。下地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不顾谢仲宣和谢叔南的阻拦,去楼下见了琥珀——

她清醒的第二日,翠柳就来给她请安了,小丫头会凫水,运道不错,算是有惊无险。

云黛为翠柳高兴的同时,愈发记挂起琥珀来。可她问旁人琥珀的事,其他人都闪烁其词,或是干脆闭口不言,这让她越发不安。

“姑娘,琥珀现在还养着伤呢。”楼下的婆子拦着她,苦口婆心劝道,“姑娘您才刚病愈,应当多加休息才是,琥珀这里自有老奴照料。”

云黛却是坚持,难得板起小脸,严肃道,“你敢拦我?”

婆子悻悻的,“姑娘您也别为难老奴,老奴也是……听二爷的吩咐。”

云黛柳眉皱得更深,“那我去找二哥哥。”

她转身就要去找人,还没走两步,就见谢仲宣缓步走来,清隽的脸庞挂着一贯云淡风轻的笑,“云妹妹找我?”

“二哥哥,我想见琥珀。”她抿了抿唇,像是表明她的决心,强调道,“今日不见到她,我就不回房了。”

谢仲宣垂下眼,望着她那张苍白消瘦的美丽小脸,眼中带着无可奈何,他早知瞒不了她多久,“罢了,你既想见她,便见吧。只是……”

他斟酌片刻,认真提醒道,“琥珀她这会儿可能不想见人。”

云黛似乎想到什么,本就苍白的脸更是褪了血色,嘴唇发颤,想问出那个猜测,却又不好对谢仲宣个男子开口。

谢仲宣也不好多说,只对那婆子点了下头,吩咐道,“若姑娘进屋了,你记得在旁仔细照看着。”

婆子应下,谢仲宣深深看了云黛一眼,先行上了楼。

云黛望着那扇紧闭着的木门,悲郁的目光转向那婆子,声音细弱又带着种无名愤懑,“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婆子得了谢仲宣的授意,也不再瞒,见左右无人,引着云黛去了船舱外,低声道,“遭水匪那夜,琥珀来不及逃跑,困在房间……那些水匪都是些猪狗不如的禽兽,一见着女人就红眼……哎,姑娘您先别哭,您听老奴说啊。琥珀她清白还在的,我们的人手抢救的及时,没叫那水匪得逞。只是我们的人赶到时,琥珀身上的衣裳已然被扯了大半。”

婆子缓了缓,叹口气,“到底是个黄花闺女,被歹人扒了衣裳,又叫旁人瞧了去,她这心里便有了坎。自醒来后,不是以泪洗面,就是一个人坐着不说话。二爷看她这副模样,怕姑娘您瞧着难受,这才拦着不让您见。”

云黛睁着眼睛,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的往下掉,眼前反复回闪着那日夜里,琥珀看向她的眼神,忠贞又孤勇,叫她现在想起,心如刀绞般。

“哎哟我的好姑娘,您别哭了,仔细哭伤了眼睛。二爷就是怕您多思伤身,这才拦了您。您若再哭,老奴也不敢再让您见琥珀了。”

“好,我不哭了。”云黛吸了吸鼻子,从前都是琥珀安慰她保护她,这回她也该拿出主子的担当来,护住身边的人才是。

她面迎着风,让风吹干了脸上的泪,又深深呼吸两下,朝婆子挤出个笑来,“好了,领我去见她吧。”

婆子欸了声,走回船舱,到琥珀门前敲了敲,温声道,“琥珀,云姑娘来瞧你了。”

等了会儿,里头没出声,婆子自行推开了门。

屋内很暗,窗子没打开,也没有点灯,只从门缝里照进些光。

云黛一眼就看到靠坐在墙边的琥珀,短短几日,她瘦了许多,额头上缠着一圈纱布,半边脸肿胀得老高。

“你在外头候着。”云黛转身对欲跟进来的婆子道,“二爷若责怪,我来担着。”

婆子语塞,只好点头,默默把门带上,站在外头守着。

屋内又静了下来,云黛摸索着走过去,先点亮了一盏灯,旋即转身朝床榻上的人唤道,“琥珀姐姐。”

借着这一豆光亮,琥珀木讷地抬起头,看到那月华般美好的女孩。

云黛朝她走去,坐在了床边,像是从前琥珀哄她般,伸手握住了琥珀的手。

琥珀手臂一缩,下意识想躲开,可云黛却握得很紧,细嫩的手指轻轻地抚着她的手背,一下又一下的,试图安抚着她的情绪,“琥珀姐姐,没事了,坏人都已经被处置了。”

琥珀低着头,胸口仿佛有千言万语,却又无法言说,嘴唇剧烈颤动着。

“琥珀姐姐,你别怕。”云黛往她身边靠了靠,柔声道,“你看着我。”

琥珀一怔,惯性顺从地抬起眼,对上女孩那双黑亮又清澈的眼眸。

“琥珀姐姐,我会护着你的。”她一字一顿,声音轻软却坚定,目光也带着一种先前未曾有过的成熟,“等大哥哥回来,我求他帮忙。只要他下了命令,旁人也不敢嚼舌根……”

她又搂住琥珀的肩膀,将脸贴在她的肩上,低低道,“你护着我,我也会护着你的。我不想见你郁郁寡欢的,琥珀姐姐,我想你好好的陪在我身边。那日的事情,就当做是一场噩梦。你之前教过我的,只要还活着,就要朝前看的。”

琥珀垂下目光,看着趴在自己肩膀上的姑娘,心头既酸涩又柔软。

姑娘刚入府那会,每回从噩梦中惊醒,她都会搂住姑娘哄她,那时的姑娘也是这般乖乖巧巧地趴在她的肩头,柔弱可怜得让人割舍不下。

五年的日夜照顾,她即将姑娘当做主子,又当做需要依赖的小妹妹般。

如今听着这小妹妹口口声声说要护着她,她心头又是感动又是温暖。

云黛趴在琥珀肩上说了许多的话,说她那夜的害怕,说她落水后险些溺亡的感受,说她这几日的牵挂,还说起再过不久便能到咸阳……

说着说着,琥珀莫名有种摇摆的心归到实处般的感觉。当听姑娘可怜兮兮地说到胸口淤青疼痛时,终是忍不住开口关怀,“现下还疼么?”

云黛听她总算愿意开口说话了,心中欢喜,面上却是故作难受,“还疼,差点以为肋骨要断了。可这事我又不好与大夫说,只能与你说了……”

她抱住琥珀的手臂,撒着娇,“琥珀姐姐,你快点好起来吧,我不能没有你的。”

琥珀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只觉着那日夜里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再看姑娘一口一声会护着自己,她也定下心来——当奴才的,不就是求主家庇佑,讨主家欢心么。

姑娘是个心善重情的,又生的这副好相貌,日后有大好的前程。自己跟在姑娘身边安心伺候,便是险些被水匪糟蹋的事传回了胡家,失了婚事,大不了就不嫁了。待他日姑娘嫁得富贵官宦,她在一旁当个管事嬷嬷也能吃香喝辣,若真想男人了,攒些钱招个男人入赘,照样能过日子。

这般想着,琥珀蓦得释然了。

她攒起些精神朝云黛笑了笑,“姑娘放心,奴婢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见她眼中又重新有了光,云黛跟着绽开了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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