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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宫门。
马蹄踏在桥面上,震的其下河水发颤,顾言蹊领着二百人穿过护城河,在北宫门口止步。
顾言蹊沉着脸看向那黑黝黝的宫门口,即使隔着这么远,他都能隐隐听到那其中传来的嘈杂声响。
他回过身,最后一次看向身后的士兵们。
“踏入宫门,你们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吾等誓死追随顾公子,岂会因公子的激将法退缩!”
顾言蹊一笑:“好!那便随我入宫,找到恭王,护卫圣上!”
“噢噢噢!”
兵卒们发出兴奋的呼号声,正如他们在草原上所作的一般,翻身下马,抽出长剑,冲入皇宫!
寅时,京城。
当朝太傅顾孟琦在轿子上颤颤巍巍的喘着气,却突然撞上了什么东西,轿子激烈的摇晃了起来。
“怎么回事!”
这位朝廷重臣不悦的掀开门帘。
撞到自己的是另一架华美的软轿,当顾太傅看过去的时候,那软轿中正巧探出另一个人头来。
兵部侍郎?他来做什么?
顾太傅心生疑窦。
他与兵部侍郎对视一眼,默契的不发一言,缩回轿子,继续向皇宫而去。
可这一路走来,却又遇到了其他人。
或是坐着马车,或是坐着轿子,从四面八方汇聚到这条京城主路上的人,竟有二十多个。
而他们的目标竟全部都是皇宫。
从软轿上下来,顾太傅满面疑惑的看着四周。
汇集在北宫门的,总共二十三人,三公三孤、六部阁老皆在此地,这阵容几乎比得上早朝。
深更半夜,惠哲皇帝为何叫他们前来?
必是大事,说不定便是交代龙椅的归属。
众人念头千回百转,却皆是沉默的向前走去。
但走上桥面,这寂静就瞬间被打破了。
“这是……守门的太监!?”
不知是哪位阁老,发出尖利的声音。
众人抽气,慌忙走了过去,果真看到桥面上躺着一个被弩/箭扎的像个刺猬的太监,他双目圆瞪,手里拿着一把长剑,就像是死前仍在战斗一般。
宫中出事了!
是谁?
穆承还是穆璟!
众人浑身冰冷,直到此时方才意识到,那敲响府门,让他们连夜进入皇宫的,不是惠哲皇帝,而是意欲将他们扯入这场宫变的幕后黑手!
离开!
无论什么借口!立刻离开!
老油条们立刻反应过来。
而正是此时,从远方的街道上传来马蹄之声!
“京营将士!前来救驾!挡路者!死!”
这窄窄的桥面,哪里能躲!
众人惊恐,竟只有向那宫门内部奔逃而去!
黑夜之中,伸手不见五指,他们为保命慌不择路,奔逃不知多久,那要命的京营士兵才从身旁略过,而此时再说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既进了这皇宫!就别想撇清关系!
“我要去找圣上!”顾太傅的手指死死抓着身旁的栏杆,昏花老眼里满是戾气,“宫变在即,我身为当朝太傅,自当救驾!”
并要尽快撇清关系!
众大臣如梦方醒,竟齐齐朝着乾明宫而去!
寅时四刻,乾明宫。
穆承抓着宫女,满脸狰狞的吼道。
“父皇去哪了!”
“殿、殿下,奴婢真的不知!”
宫女被吓得泪流满面,拼命摇着头。
急红了眼的穆承狠狠将人掷了出去,哐当一声,那宫女撞翻了数把桌椅,已是面无血色。
穆承看也不看,直接向门外冲去。
他不能再耗下去了!必须先找到惠哲皇帝!
“太子殿下!”
一只脚方踏出门外,就听有诧异的一声,穆承狠厉的看过去,却发现那是根本不应当出现在此地的顾孟琦!
当朝太傅,顾孟琦!
穆承大惊!
“顾太傅何故入宫!”
“殿下为何在此!”
他二人惊惧交加,而与此同时,顾太傅身后又奔出十数个人,见到穆承,齐齐抽气。
“太子殿下为何在此?”
穆承抬眼将来者一一看在眼中,竟发现站在这里的人竟遍布六部,皆是朝廷重臣!
这些人中,有太子党,有皇党,唯独没有恭王党!
穆璟!是穆璟做的这一切!
他想做什么,将他们都引到乾明宫!
穆承面色煞白!
这兵荒马乱之时,他与这些朝廷重臣一同出现在乾明宫,这意味着什么!
谋反!
不!
他是太子!只要惠哲皇帝一死,他就是名正言顺的九五至尊!绝不可折在此地!
“让开!都给孤让开!”
穆承分毫不顾形象,直冲出去!
他不能留在这里!
“皇兄想去哪里?”
穆承抬头,目呲具裂。
“穆璟!!!”
穆璟手中长剑已沾满血迹,他大步走来,身后还跟着数十御林卫。
“皇兄,你纵容何正戚闯入皇宫,谋害父皇,罪不可赦!”
“穆璟奉命父皇之名,特来捉拿逆贼!”
“你敢!”穆承爆喝,他朝左右重臣道,“穆璟心怀不轨,夜闯皇宫,尔等速速随我将他拿下!”
就算这些大臣都是老弱病残,但他们合起来有二十多人,他又有太子身份作威慑,足以对付穆璟!
“恭王殿下!吾等来了!”
脚步声从宫门西侧传来,只听得清亮的男声悠然响起。
紧接着,顾言蹊便从那黑暗之处走出,来到这被灯火照亮的乾明宫。
灯火的照耀下,他的面容似乎不像以往那般苍白,只是不知何时唇瓣蹭上些血迹,颜色红的惊人。
二三百名短发兵卒跟在他的背后走来,在这宫门前整整齐齐站好,随顾言蹊朝着穆璟躬身道:“见过恭亲王!”
穆承已然面色铁青,二十多个老幼病残,怎么对付这些身经百战的战士!
他长剑在手,心头竟是一片冰冷!
“皇兄,你乃当朝太子,我本无权利捉拿你。”穆璟的声音犹如钟鸣,浑厚淳朴,直穿入穆承耳中,“但你驱兵攻城,意图谋反,父皇已然下了命令,叫我将你捉拿!”
穆承暴虐的看着他:“孤从未谋反,孤听闻宫中生变,特来营救父皇!你若捉拿逆贼,为何去不捉何正戚!”
“对了,何正戚是你旧部,莫不是你与他勾连起来,想要谋害父皇吧!”
穆承的声音越发冷厉:“孤定要在父皇面前揭发你的丑行!”
穆璟却连听都未听他的话,一双眼睛只顾着看顾言蹊,被穆承打断不由得皱起眉头。
“穆璟奉旨行事,还请皇兄莫要阻挠!”
穆承将长剑立于身前,冷喝:“谁敢上前!”
顾言蹊轻笑:“太子殿下,您所犯的乃是谋逆之罪,罪无可赦,还是莫要挣扎,免得给自己多添苦楚。”
话音方落,他正要让人上前将对方抓起,却见穆璟走了过去。
他长剑未曾出鞘,穆承与那二十三名大臣却被逼得步步后退,一路退入那乾明宫内。
殿内太监宫女尚可缩在角落里,可这二十多人却无处可躲,几欲发狂。
穆承终于忍不住了。
“穆璟!你究竟想做什么!”
“皇兄。”穆璟停下了脚步,沉沉的看了回去,“成王败寇,如是而已。”
“你又何必不甘,再生干戈。”
“你已经败了。”
穆承咬着牙根,死死瞪着他。
“孤是父皇定下的太子,孤是被你陷害的!孤根本没想闯入皇宫!”
“孤还未败!父皇定会明察秋毫!洗清孤的冤屈!”
更何况,他进宫之前,还叫人去调了京营士兵!
等到那些兵来,看他穆璟还能如何逍遥!
穆璟淡淡看了他一眼,却再没理会。
顾言蹊轻笑:“来人,让太子殿下闭嘴……”
四周立刻有兵卒围了上去,意图将穆承抓起来。
谋逆之罪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调查清楚的!
等到惠哲皇帝大行,穆璟继位,穆承说不定还在宗人府大牢中,任凭他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顾言蹊正思索着,可就在这一瞬间,他眼前竟是银光一闪!
穆璟拔出长剑,砍向穆承!
咕噜噜!
从断掉的脖颈处喷出大量鲜血,穆承的脑袋在地上滚了一圈,眼底的惊色都未能消散!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穆璟竟会取了他的性命!
穆璟怎么敢杀了他!
皇亲国戚历来是不杀的!
就连前朝太子当真举兵造反,也并未被那时的皇帝斩杀,顶多幽禁到死而已!
穆璟怎么敢动手!
“本王思来想去,或许这样对本王才最好。”
穆璟将带血长剑收回腰间,他淡淡的看了眼穆承的头颅,就像看着路边的蚂蚁一般。
所谓斩草除根。
关着他,不如杀了他!
一个死了的人,永远要比活着的人更安静!
血液喷溅到空中,有那么一滴竟落在了顾言蹊的眼角,他瞳孔放大了一圈,心中竟是突兀的一惊。
好久没有这样的情绪了。
“穆璟!你!你杀了太子殿下!”太傅顾孟琦面色惊慌,“你不怕遗臭万年吗!”
殿内一片死寂,而在这死寂之中,顾言蹊轻笑出声。
有趣,当真有趣!
恭亲王!好胆魄!
“恭王殿下当然不会遗臭万年,父亲大人,有这空闲,您不妨担心自己的身后名吧。”他轻柔的出声,拔出腰间长剑。
金属出鞘发出轻微的脆响,顾言蹊握紧长剑,走向此身的父亲。
顾孟琦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他惊恐的看着这个自己视为耻辱的儿子,某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不!那不可能!
这殿中的人,都是六部重臣,穆璟敢动手,他就不怕大庆动乱吗!
“太傅顾孟琦,吏部尚书,刑部尚书、礼部尚书、户部侍郎……”
穆璟的声音如同来自阴曹地府,他每念出一个名字,那名字的主人便都是面色苍白,犹如死人。
这里面不仅有太子党,亦有皇党,官职遍布整个六部,可以说失去他们,就失去了大半个朝廷!
穆璟要做什么!
他真的要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谁替他掌管偌大一个帝国!
穆璟道:“以上二十三人结党营私,意欲谋逆,刺杀于太子,被本王抓获——”
二十三名帝国栋梁几欲窒息!
“本王本想抓获歹人叫父皇亲自处理,但此二十三人胆大包天,竟欲刺杀于本王!”
“今迫不得已,要将这二十三人斩杀于此!”
顾言蹊哈哈哈大笑,长剑举起落下,顾太傅已然人头落地!
“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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