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四二场(1 / 1)

初夏的暴雨来得很突然,就像此时,连日来的失眠已经让简小从身心俱疲,她好不容易才有一点想睡的意思,外面就传来剧烈的雷声闪电声,她反射性的从床上弹起,急忙趿着拖鞋拉开推拉门走到了阳台。

气温明明还是闷热的,雨滴还没有到来,风倒是有几许,简小从的目光直接落在围栏上的仙人掌上,几个大步走了过去,伸手就把一盆仙人掌转移进了宿舍里。

教职工宿舍的阳台没有防盗窗,一下雨阳台就会毫不客气的被淋个遍,虽然仙人掌的韧性很足,但简小从还是担心,担心这些以后唯一的念想会就这样残损。

从宿舍再去阳台打算运第二盆的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猛地落入她的视线里,简小从惊愕的正视那身影,恰巧那时黑色天幕里一道闪电劈过,极亮的光映着那身影的脸,她看到了只有惨白。

一双刚抬起的手就那样无意识的垂了下来,简小从强迫自己整理心情强制让自己冷静,可是,那些深邃入骨的想念,因着这个人的出现齐齐化作了捣乱因子,在她的身体脑海里四处乱窜,她根本找不出一丝理智去抗拒。

她有多久没见到他?她有多么想念他?

只有一个月吧,流行的算法是用天数乘以秒数,算出一个骇人的数字,用之来形容想念的程度。简小从却连具体有多少天都不记得,在这一段关于想念的日子里,她每一天都是浑浑噩噩的,仿佛游灵一样,飘渺得可怕。

闪电还在继续着,极光照得他的脸忽明忽暗,然后,他的声音低空掠来:“怎么,还想着这些仙人掌么?”语气和表情一致。

“……什么时候回来的?”说完这句话简小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开了口。她一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问一个这样的问题,大概是逃避,大概是真想知道,她已经完全弄不清楚了。

沈自横冷笑:“你在意么?或者,你希望我直接出现在你的婚礼上?”

简小从一愕:“你说什么?”

沈自横别过头去,熟悉的避开话题的表现。接着,他看见了围栏上那几盆仙人掌,那植物在沈自横眼里被自然而然的理解为愚蠢,他忽然就生出一个冲动,挥手扫向其中一盆,“咣呲”一声,那翠绿翠绿的植物就直直的碎在了地面上。末了,“肇事者”还补一句:“简小从,你要绝情的时候麻烦你再干脆一些,这么细心照顾我送的东西,我会觉得你对我还有期待。”话毕,他又是轻易一推,又一盆仙人掌以和刚才同样的碎态掉在了地上。

简小从愣在当场,一时间没了反应。

沈自横看着她,用平静得绝望的语气道:“那么,一切又都回归原点了?”

恰巧这时,又有一道闪电掠过,像是生生要把黑夜劈出一道口子来,简小从下意识的仰起头,追视着白光滑过的痕迹,嘴角勾上笑容:“这样汹涌的闪电都能归回原位,我能不么?”那一瞬,恰好有豆大的雨点吹落在她的脸上,掩去了她的泪。她能不么?她能毫不在意任性而又自私的对沈自横说“带我走”么?她能不顾一切的和他在一起么?

她不能。

生活可以是爱情,但爱情,绝不是生活。

这段时间她想了太多太多,她也比较了太多太多,她放弃沈自横,伤心的只有两个人;可是,她放弃何忘川,伤心的会是更多的人。她强迫自己坚信,时间会抚平一切的伤口,她和沈自横还没有开始,感情还没有太深刻,他和她,都能在如烟的年华里彼此淡忘,最后相忘。这世间所有的轰轰烈烈,都最终会归于平静不是么?况且,他和她,还没有轰轰烈烈过。

一番思量过后,没等沈自横再开口,她又继续说:“沈自横,我不能像你一样,你可以倾尽你的所有,我却不可以。当然,说的讽刺一些,你的所有也就只有你自己,我有父母,有朋友,有家人。所以,这份感情从最初开始时就是不平等的。这个时候说对不起显然已经没有意义,我只庆幸,我们还未开始过。”

老天大概真是被闪电劈出了口子,那一泓一泓的水就这样朝着地面灌下来,简小从看不清楚沈自横的表情,但她如此清晰他的疼痛,因为,他有多难过,她都能感同身受。不,她加倍的承受着。

许久许久,沈自横也突然笑了,雨帘密集处,他单手一撑,从隔壁阳台跳到了简小从的阳台。她还来不及看他,就被他一把压入怀里,然后,顷刻间,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就盈满她的鼻翼,催得她那两眼里满贯的泪像赛跑一样,齐齐的以她的脸颊为跑道,在她脸上放肆的奔跑着。

她心痛得本能的抱紧了沈自横,像是要把痛觉传出去,又像是绝望的人濒死之前想抓住些什么。

沈自横把脸埋进她的肩窝里,紧紧的抱着她,抱着她。声音吐在衣料上:“我向来都只是一个不敢奢求太多的可怜虫,别人给我什么我要什么,别人不给,我连伸手去要的勇气都没有。所以,我不可能歇斯底里求你不要放弃。那么,我再问你,这是你的最终决定么?”

简小从深深吐气,深深吸气,鼓足勇气想开口再说狠话,沈自横的手却又突然收起,他说:“别回答得这么快,别……”

沈自横没最终有给简小从回答的机会。

他离开她的时候,简小从猛地意识到,她大概以后都不会再拥有这份凉凉的暖意了。于是,她放肆的流泪,像是要和这雨这夜竞赛一样,无声的,大颗大颗的,不间断的,流尽所有为沈自横而储蓄的泪水。

鲍欢就站在推拉门侧,听完也看完了这一幕。

她的表情不定,但绝不是喜悦,也不一个得胜者该有的释然。

鲍欢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无力的回到那张小床上,回想着前天在良村的场景。她仍然记得那个桀骜而又骄傲的男人这样问她:“你确定你能代表简小从?”

她仍然记得他看到那张喜帖时的样子,那是一种她从未看到过的,绚丽的绝望,没有寄予厚望的人,不会有那样的表情。也就是那个表情,让阅人无数的鲍欢承认,那个叫沈自横的男人,真的爱简小从。

可是,她终究是狠下心来,她想起自己那时的样子,觉得自己像恶毒的皇后。她记得自己毫不客气的对他说:“我查过你的背景,你母亲可是当时全国闻名的第三者,看到你,我发现,原来第三者这种怪病,也是能遗传的。你这样掺和进简小从的感情里,不怕将来也被你的后继者掺一脚么?”

她甚至严词厉色的对他说:“你拿什么和何忘川比?你没有工作,没有收入,你没有稳定可靠的前途,你没有车,没有房,你连给简小从一个未来一个家的能力都没有,你又拿什么去给她幸福?”

她连对她的安抚也是尖酸刻薄的:“简小从并不适合你。她的生活从来幸福快乐,一帆风顺,而你的出现,倒是圆满了她人生中的苦与乐。你如果真爱她,就该放手让她回到她的位置,让她做回她的小公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给她压力让她为难。你说是么?你也不想步你妈妈的后尘吧,你应该知道,第三者通常都没有好下场。”

她以为自己会被赶走,结果是,那个男人听完了她的话,还微笑着回问她:“还有什么?”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简小从会爱上这样一个男人。

是的,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男人,是水,是光,温暖,可靠,安全,诸如何忘川;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男人,是火,是热,诱惑,深刻,诸如沈自横。两者的区别在于,如果没有遇上后一个,前一个便是至完美的恋爱结婚对象,而如果遇到后一个并爱上,那么,不会再有任何人能取代或者等同他的位置。

沈自横,他充分具备成为后一种男人的潜质。

简小从没进屋,鲍欢就一直没有睡。她原本是想让简小从一个人静一静的,可是,两个小时后,简小从仍旧没有进房。鲍欢不得不咬一咬牙去阳台把依旧傻站着的简小从拖了进来。

她全身都湿透了,表情木然而呆滞。鲍欢有些担心,直接把她推去了卫生间,开了热水,又帮她脱了衣服,用软得不能再软的声音对她说:“都过去了,会好的,会好的。”

热水冲在简小从身上的时候,她微微颤了颤,目光仍旧无神,但是慢慢的,她身体的颤动程度越来越大,抖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鲍欢按都按不住,便干脆抱住了她,然后,鲍欢的眼泪也就那样毫无征兆的流了出来:“会好的,会好的……”

两人在热水下冲了很久很久,久到简小从不再发抖,鲍欢也不再流泪,她摸了一条干毛巾给她擦了擦,擦过她胸口的时候,简小从的手猛地按住她的,鲍欢握着毛巾的手被她慢慢移上了心脏的位置,然后,她听见简小从用淡得可怕的声音说:“这里,痛死了,痛死了……不会好的……永远都不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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