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阴魂不散
陈志宇赞赏地看了陈孟秋一眼,道:“说得好。确实必须要有这个前提,我的分析才能成立!”
陈孟秋突然笑了,笑得很诡谲,以至于众人都诧异地看着他。
杨潇洒忍不住道:“你,你怎么了?”
陈孟秋道:“如果我告诉你们,徐圭璋确实是在刘亚青找他之前,就知道徐重威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了呢?”
众人都是一惊,陈志宇道:“你怎么知道的?”
陈孟秋道:“还记不记得,在徐圭璋家里的时候,我跟徐圭璋彼此都认出了对方?”
陈志宇道:“你说你们见过两面。”
“是的。”陈孟秋道,“你们猜,我们见第一面的时候,徐圭璋在干什么?”
众人的胃口都被吊了起来,纷纷问道:“他在干什么?”
陈孟秋道:“他在献血。”
众人顿感失望,张走召道:“献血怎么了?”
杨潇洒忽然醒悟,道:“人献血就能知道自己的血型!”
“聪明。”陈孟秋看了杨潇洒一眼,道,“当时,徐圭璋还在问廖静凡一个问题,‘o’型血和‘o’型血的夫妻,能不能生出‘b’
型血的孩子。廖静凡说不能。我在旁边便插了一句,说能——在变异的情况下。这个事情,现在想起来,很有意思,徐圭璋和佟玉芬的血会不会都是‘o’型血,而徐重威的血会不会是‘b’型血?否则,徐圭璋为什么要问这么一个问题?”
“哈哈!”陈志宇大为兴奋,道,“是了!就是因为徐圭璋献血,所以发现了自己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于是杀了佟玉芬!后来,刘亚青去找他,他又知道自己弄错了,迁怒于李月娥,就又去杀了李月娥!”
张走召、朱芸芸、吴卓英面面相觑。
杨潇洒却突然问道:“廖静凡是谁?”
陈孟秋一愣,道:“是献血车上的小护士。”
杨潇洒道:“那你怎么知道人家的名字?”
陈孟秋道:“她身上有名牌,名牌上写着名字。”
杨潇洒道:“名牌不都在胸口上别着的吗?你没事看人家胸口干什么?那个小护士是不是长得特别漂亮?”
“这……”陈孟秋愕然不知如何回答。
朱芸芸在旁边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志宇干咳了两声,道:“这件事情啊,我看,仅仅从献血一件事情上推断还稍微缺乏点儿论证,徐圭璋应该也不会仅仅凭借一次献血,血型不对,就确定儿子并非亲生的。以他的为人啊,肯定是要做亲子鉴定的。如果咱们能从亲子鉴定中心拿到徐圭璋去做鉴定的档案,这两起命案啊,就又能取得重大进展了!”
陈孟秋道:“我记得第二次在公园里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神情恍惚,手里头正好拿着一份材料。”
陈志宇道:“这件事情就要麻烦张所长了。”
张走召“嗯”了一声。
陈志宇道:“你安排一个人,带一些相关的材料,到市局里,我那边有个叫赵刚的小子,让他们一起去查一查徐圭璋能做亲子鉴定的所有的生物科技公司或者医学鉴定中心,看有没有徐圭璋做亲子鉴定的记录。”
“可以。”张走召说,“还是让小吴去吧。”
吴卓英道:“没问题!”
陈志宇又说:“张所长,你可以让你的人去徐家村再排查一遍,看看村里人平时有没有经常说徐圭璋家的闲话,譬如说徐重威不像他的儿子。因为刘亚青夫妇就是听人这么说了,才怀疑儿子不是亲生的,然后才去做了亲子鉴定。”
张走召点了点头,道:“芸芸,你去查。”
案子隐约有点儿转机,众人都非常卖力地各司其职。倒是陈孟秋暂时没了任务,而且在徐圭璋家中客厅里发现的那两处痕迹,陈孟秋一时也想不出所以然来,索性搁置。
陈孟秋的习惯是,从不勉强。
譬如丢了东西,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便先不找;又譬如说写作没了灵感,怎么写都不对,那便先不写;破案也一样,想不出来硬要去想,那是钻牛角尖,走死胡同,除了自寻烦恼,别无益处。
陈孟秋放松的方式向来有四种——看书、运动、开车、逛公园,正是用心用力,动静皆宜。
陈孟秋带着杨潇洒回到小区,杨潇洒要骑走她的“小军绿”,陈孟秋这两日来适应了有杨潇洒的日子,不想突然剩下一个人,便婉转邀请杨潇洒:“去我家里喝杯茶再走吧?”
杨潇洒不知道生什么闷气,直接回绝,道:“不去。”
陈孟秋点点头,道:“不去也好,反正家里也比较乱。”
杨潇洒便突然转了话锋,道:“那我过去坐坐。”
陈孟秋狡黠地笑了。
女孩子的心思,他自忖还是懂点儿的。
但是两人在上楼出电梯以后,便都愣住了。
陈孟秋的家门正中央,印着一个大大的,血红的脚印!
陈孟秋一眼看穿,是田伟留下的。
田伟用鞋子蘸着油漆,踩在了陈孟秋的屋门上。
陈孟秋握了握拳头,然后又松开了,笑了笑,道:“他还是这么幼稚。”
杨潇洒义愤填膺道:“是田伟?”
“嗯。”陈孟秋道,“他倒是不消停,居然找到了我的家。”
杨潇洒道:“单元门不是有密码吗?他怎么上来的?”
陈孟秋道:“太简单了,只要守在单元门口等着,楼里总有人进进出出的,别人开门,他跟着进来不就行了吗?”
杨潇洒愤怒道:“他这么阴魂不散,什么时候是个头儿?我去把他抓起来!他这两次的行为,够拘留了!”
陈孟秋道:“抓起来以后呢?过几天不仍旧要放出来,然后变本加厉。”
杨潇洒道:“那你就窝窝囊囊地忍气吞声?”
陈孟秋道:“不能让他坏了我的心情。我了解他,挑衅几次以后,我置之不理,他自己就先乱了。”
杨潇洒道:“然后呢?”
陈孟秋推了推鼻子上端的眼镜框——他经常有推眼镜框的动作,就像是眼镜快要掉了,又或者是他看不清楚东西了,而事实上,他的眼镜框从来都没有要掉的迹象,而且他本来也不近视。
陈孟秋的这个动作,往往表明,他有某种心理活动了。
陈孟秋问杨潇洒:“看过《春秋左传》中的名篇——《郑伯克段于鄢》吗?”
杨潇洒恍惚道:“有点儿印象。”
陈孟秋道:“春秋时候,郑国国主郑庄公有个弟弟叫段,段非常坏,阴谋想要夺取郑庄公的位置,不停地挑衅,郑庄公都一一置之不理。郑庄公的大臣们忍不住了,说郑庄公太软弱,要给段点儿颜色看看,郑庄公就笑了,说了一句千古名言——多行不义必自毙。
郑庄公的意思是,段现在的所作所为还不到恶贯满盈的地步,毕竟两人是兄弟,如果段做得不够过分,郑庄公打击他也没有意义,郑庄公要做的是等段哪天恶贯满盈了,一次性消灭他,永绝后患,而且能叫天下人无话可说。”
杨潇洒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你是想学郑庄公,一再纵容田伟,等他变本加厉地做坏事,等到哪天够着犯罪了,再一劳永逸。”
陈孟秋道:“大致是这个意思。拘留他,对他来说无关痛痒,不如纵容他,让他多行不义必自毙。”
杨潇洒怔怔地看着陈孟秋,看得陈孟秋直发毛,陈孟秋忍不住道:“你怎么了?”
杨潇洒道:“我一直以为你特别单纯老实。”
陈孟秋道:“现在呢?”
杨潇洒道:“感觉你又特别腹黑。”
陈孟秋笑道:“好吧。”
杨潇洒又加了一句:“好像还有点儿好色。”
陈孟秋无奈道:“这个就是欲加之罪了。”
杨潇洒道:“你是不是特别喜欢看女人的胸?”
陈孟秋愕然道:“这个从何说起?”
杨潇洒冷哼一声,道:“昨天夜里,你请我去吃消夜的时候,就盯着我的胸,还嫌小,对吧?你又看廖静凡的胸,她的是大还是小?”
陈孟秋终于知道杨潇洒为什么闹别扭了,顿时尴尬异常,哭笑不得。
但是看杨潇洒嗔怪的神态,陈孟秋忽然心中一动,笑道:“我明白了,原来你一直在吃醋,就因为我知道一个献血车的小护士的名字,你就吃醋了。”
“呸!”杨潇洒道,“你怎么那么自恋?我吃你哪门子的醋?”
陈孟秋道:“你喜欢我。”
杨潇洒再大大咧咧,也听不得这个,当即羞红了脸,支支吾吾,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嘴里说的是什么。
其实,如果是不喜欢,倒也好说,就是喜欢,才不好说。
毕竟是女孩子,毕竟才相处了两天。
陈孟秋倒是高兴了,他本来是半开玩笑,现在却笃定了——他笃定杨潇洒对自己是有好感的,他笑问杨潇洒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了,别闹了!”杨潇洒瞥了陈孟秋一眼,道,“说正经的,你就不害怕?”
陈孟秋诧异道:“我害怕什么?”
杨潇洒道:“你不怕纵容田伟过头了,他伤了你?”
杨潇洒突然又把话题兜了回来,陈孟秋一时有些不适应,沉默了片刻,也认真想了想,道:“我不害怕。我倒是真期望他能提把刀来杀我,然后被逮住,判一个故意杀人罪——我宁可挨他一刀,也要他的刑罚判得重一些。”
杨潇洒见陈孟秋的脸色极为凝重,眼神中甚至还透着丝歹毒,不禁有些惶恐,道:“你怎么突然这么恨他了?”
陈孟秋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恨他,我是恨他这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