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神相断案
停好车以后,陈孟秋和杨潇洒两人往命案现场走去。
路上,陈孟秋特意留意了一下周边的环境——老城区,老街,老楼,监控设施并不完善……
杨潇洒清了清嗓子,把迄今为止,陈志宇、赵刚他们所做的一切侦查工作,包括还未证实的推论,都和盘托出。
陈孟秋听了以后,摇了摇头,说:“你说的这些不应该是当天勘查现场就该做到的工作吗?你们这三天等于说是什么都没有做?”
杨潇洒不禁稍感气愤,道:“你这话说得,你没有做过警察,所以不了解我们这几天多么辛苦,什么叫三天什么都没有做?”
陈孟秋沉默了片刻,就在杨潇洒以为他惭愧了的时候,陈孟秋突然开口说道:“案发现场,插板的插孔里有蓝丁胶,说明是有人故意塞进去的,目的是要让李月娥去抠出来,那么凶手为什么要让李月娥去抠?目的无非是延长李月娥蹲在那里保持姿势不变的时间。那么凶手为什么要延长这个时间?那是因为凶手要用花盆砸死李月娥,如果李月娥蹲下去很快就插好了插头,然后站起来,花盆便很难砸到她。此外,花盆是李月娥扯动电缆碰掉的吗?我认为应该不是。因为那天早上,我远远地望到过阳台上墙垛的阶面,足够宽,虽然我没有上去量过,但是我目测那宽度应该是在20厘米之上,这样的宽度,小花盆放在上面应该很稳,即便是刮风,也很难掉下来,否则那栋楼的居民也不会轻易把花盆放上去了。而电缆搭在上面,如果在下面扯动,需要克服很大的阻力。也就是说,扯动电缆碰掉花盆,是需要李月娥大力去扯的,李月娥会大力去扯电缆吗?
不会。因为电缆插板就在下面,她有什么理由去大力扯动电缆呢?再者,大力扯动电缆,碰到花盆,李月娥是会有察觉的,那时候她会仰起头来看,在这种情况下,结果要么是花盆砸中李月娥的额头,要么是李月娥往后躲避,逃过一劫。可是,这两种结果都没有出现,所以应该可以说明,李月娥扯动电缆碰掉花盆的推论难以成立。那我们就要考量,花盆是怎么掉下来的呢?最大的可能当然是凶手丢下去的。除此之外,我们还能得到什么结论呢?凶手在电插板的插孔里塞了蓝丁胶,故意拖延李月娥蹲在那里的时间,然后用花盆砸死她,说明这个凶手很熟悉李月娥的生活规律,最起码,凶手知道李月娥在什么时候下班回来去给电动自行车充电。所以,可以排除一切对李月娥不熟悉的人的作案嫌疑——这不会是一起临时起意的杀人案,而是一起蓄谋已久的杀人案。蓄谋已久,精心安排,这样杀一个人,会基于什么目的呢?我想,最大的可能应该是仇杀吧!”
陈孟秋没有说完,杨潇洒就已经瞠目结舌,陈孟秋说完了,杨潇洒仍然没缓过神来,半天都说不出话。
直到陈孟秋快要走到那条狭窄的过道时,杨潇洒才结结巴巴地问道:“这,这是你当天简单看了一下现场,就想到这么多的?”
陈孟秋道:“是的啊,不然呢?”
杨潇洒一把抓住陈孟秋的胳膊,把陈孟秋吓了一大跳。
陈孟秋挣扎道:“你干什么?”
杨潇洒大声道:“你真是个天才!你真是个神探!太神了!破案的希望,就靠你了!”
“你,你这反应也太夸张了点儿。”陈孟秋哭笑不得,道,“咱们先去看看现场吧。”
杨潇洒嬉笑道:“遵命,神探大人!”
陈孟秋心中一阵畅快,是被快乐感染的那种畅快。
两人来到命案现场,那里还画着一个大致的死亡轮廓,陈孟秋逡巡四顾,俯仰上下,仔仔细细地看,杨潇洒也没有说话,不敢打扰他。
陈孟秋站在那里,缓缓地闭上眼睛,时间仿佛又回到了10月7日的那天夜里:10点半左右,四周没有人,李月娥骑着电动自行车来到楼下,一如往常,把电动自行车停放好,然后拿出电源盒,蹲下身子,把插头往电插板的插孔中插,但是她却突然发现,电插板上所有的插孔里都塞着蓝丁胶,李月娥愣了一下,嘴里喃喃地说:
“这是什么东西?”伸手去抠,那些蓝丁胶能抠掉,但是也需要费一番功夫,就在她差不多把蓝丁胶都抠出来以后,正要去插插头,半空中一个花盆落下来,不偏不倚砸在了她的后脑勺上,她一声不吭地歪倒在地……
陈孟秋豁然睁开眼睛,把正盯着他看的杨潇洒吓了一大跳,杨潇洒问道:“神探,你,你想到什么了?”
陈孟秋说:“你刚才讲,你们怀疑凶手进了李月娥的家里,在阳台上把花盆丢下去砸死了李月娥,对吗?”
“是的。”杨潇洒点了点头,道,“可是我们在屋子里没有发现任何嫌疑人入侵的痕迹。”
陈孟秋说:“你能不能带我去李月娥的家里看看?”
杨潇洒道:“当然能啊,带你来就是来破案的嘛,走!”
两人步行上楼,走到李月娥的家里,陈孟秋先仔细端详了一下屋门,又看了看那门锁,他的目光仿佛能直穿锁芯,一览无余——他很快得出结论:门和锁都完好无损。
杨潇洒有李月娥家里的钥匙——从李月娥的丈夫那里拿来的,李月娥的尸体上也有屋门钥匙,但是陈志宇怕与案件有关,就没有动。
李月娥的丈夫是被丁毅通知回来的,但为了保护一切跟案件相关的现场,也没有让李月娥的丈夫回家里住。
杨潇洒把屋门打开以后,陈孟秋并不急着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先看屋子里的地板。
地板上落了一层淡淡的灰尘,显然已经有几天没有打扫过了,灰尘上有许多脚印,从屋门口,直通阳台。
陈孟秋凝神看了片刻,分辨得出,那浅浅的灰尘中的脚印,有一双是属于杨潇洒的,另一双,他也认了出来,是他叔叔陈志宇的。
陈孟秋问杨潇洒:“这个屋子,在李月娥死后,只有你和我叔叔进来过,别人就再也没有来过,对吗?”
“是啊。”杨潇洒吃了一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孟秋说:“李月娥是个老护士,应该会很注意干净的,屋子的地板上落了一层灰尘,应该是她死以后形成的,灰尘上只有两双脚印,能看得出来,是你和我叔叔留下来的。你们是为了保护现场,怕这里是凶手入侵过的地方,所以连李月娥的家人都交代过,不让他们进来,对吧?”
杨潇洒瞪大了眼睛,盯着地板,仔细看了半天,也很难看出地上有什么脚印,感觉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问陈孟秋,道:“你这双眼睛到底是什么眼睛?怎么能看到那么细致的东西?竟然连灰尘、灰尘里的脚印都能看到?”
陈孟秋笑了笑,道:“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破不了的案子,只有被我们无视的痕迹。”
杨潇洒道:“你不是近视吗?怎么还能瞧见我们这些视力正常的人瞧不见的痕迹?”
“我戴的眼镜不是近视镜,是加了防辐射、防紫外线保护膜的平面镜。”陈孟秋推着眼镜框,诡谲地笑了笑,道,“我这双眼睛,可能是遗传我家祖先的优点了,视力很好很好。不但是视力,听力和嗅觉也都很好。”
杨潇洒狐疑道:“你家祖先是做什么的?”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陈孟秋笑道,“我家祖上是做相士的。”
“相士?”杨潇洒吃惊道,“就是那些给人看相算命搞封建迷信的?”
“这个……”陈孟秋颇觉尴尬,道,“相术属于玄学,命理学,虽然古老相传的东西,有些是糟粕,但并不全都是迷信,比如风水学,现在搞建筑的也要研究吧!还有面相,犯罪心理画像也能用得到;至于那些装神弄鬼的,才叫封建迷信。我们祖上是有名的麻衣陈家,麻衣相。特别强调目力、耳力、嗅觉和触觉,因为要看相,所以对人的一言一行及各种痕迹也都有很详细的研究。”
杨潇洒难以置信,道:“你看见脚印,就能分辨出来是谁留下来的,也是祖传的相术本事?”
陈孟秋道:“算是吧。按照我们家祖传的麻衣相来说,每个人的走路姿势,运动规律,发力方式都不一样,我们家祖上看相的时候,会分析人的言行举止特点,从而判断出这个人的社会身份地位,甚至性格、喜好、人品,所以才会看得很准。对脚印研究细的话,能从脚印的形状、深浅、毛边、尺寸、偏正以及步幅的大小等特点推测出行路者的身高、性别、走路方式甚至职业。简言之,看到足迹,就等同于看到骨头,要入骨三分!恰好,我对我叔叔很熟悉,跟你也认识,知道你们的走路特点,所以很容易就能看得出来,这地上的脚印是你们两个留下来的。”
杨潇洒瞠目结舌道:“你这究竟是神探啊还是神相?”
陈孟秋道:“神相断案,古已有之。有个叫‘御风楼主人’的作者,写过几部关于相术的书,譬如《麻衣世家》,又叫《麻衣神相》,你有时间的话,可以看看。消遣读来,也是不错的。”
“御风楼主人啊,好的,我记住了。”杨潇洒道,“那陈队长为什么没有这些本事?”
陈孟秋笑道:“因为他和你一样,认为老祖宗留下的那些东西是封建迷信,不值一哂。所以他也没有研究过。”
杨潇洒道:“那倒是可惜了。”
陈孟秋道:“他不感兴趣的话,纵然是研究了,也研究不好。”
杨潇洒道:“说的也是。那你之前用这种本事破过案子吗?”
陈孟秋愣了一下,道:“什么本事?”
杨潇洒道:“就是看脚印就认出脚印的主人的本事啊!”
陈孟秋的脸色微微发白,道:“破过。”
杨潇洒道:“也是通过脚印找到凶手的吗?”
陈孟秋“嗯”了一声。
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双脚印,那道矮矮的健壮的身影,那张狰狞凶狠的脸,低沉喑哑的恶毒声音,还有阴得发暗的天,宿舍床头里蜷缩成一团的女孩儿……
杨潇洒问道:“是什么样的案子?”
陈孟秋忽然打了个寒战,感觉到有冷风灌进了脖子里,他缩了缩身子,摇了摇头,道:“以后再说吧。”
杨潇洒诧异道:“你的脸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难看?”
陈孟秋道:“没什么。咱们进屋里看看。”
杨潇洒觉得陈孟秋有些古怪,但是见他走进了屋里,便也不再问了,跟着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