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完心满意足地从酒店里出来,自然是回到了舒添衍的学生宿舍。宿舍里一共住着四个人,其中一个和舒添衍关系还不错,正是昨晚一块儿去酒吧的,现在也不知道醉倒在哪儿还没回。
而另外两个,家里有钱点的,看舒添衍就没那么顺眼了。
待容完推门一进去,其中下铺一人立刻皱起鼻子:“臭死了。”
容完扫了这人一眼,这人不过是个路人甲,在原文中没什么戏份,容完自然不记得,但系统很快就把他的资料呈了上来。叫做厉晓宇,小康家境,本市人,开学之后得知舒添衍申请了国家助学金之后,便一直瞧不起舒添衍。
军训的时候,也数次给舒添衍为难。
但舒添衍这少年朴实,虽然心底难受,但没怎么和他计较,能忍让就诸多忍让。
而容完就更加懒得多事了,因为他无意和这几人做朋友,那么这几人对他而言就是过客,没什么好理会的。于是按照舒添衍以往的做法,他径直爬到自己的上铺躺下。
厉晓宇见他没理会自己,脸都黑了,又讽刺了句:“穷酸样儿。”
容完差点乐了,心想小同学你这不是五十步笑百步么?你那点儿家资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但他到底忍住没和厉晓宇计较,趴在床上休息起来。毕竟折腾了一整晚,浑身虚软,累得眼皮子都睁不开。
醒过来以后已经是下午了,容完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寝室那两人都走光了去上课了,居然也没人叫他一声!可见他们实在是不待见舒添衍!
舒添衍这穷小子倒也可怜,比起上一世家庭和睦的景一帜,他可惨多了。从小家庭情况就非常困难,小时候母亲从工地上坠落死了,父亲坚持着做了几年农活儿,也落下了一身病根,现在正在医院里吊着,勉强续命。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他受到傅子渊的资助之后,便对傅子渊感恩戴德,甚至生出异样情愫。
但他哪里知道傅子渊一家人面兽心,都做了些什么!现在傅子渊一家被沈灵殊赶到了国外去,还没死心,还在千方百计地动用资源想要回国,夺回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他正这样想着,从食堂里出来,面前就被人挡住了。
“舒同学吗?我们沈总有点事情,想请您去一趟。”助理穿着黑色的西装,又是外籍,等在这里非常引人注目,周围的人全都朝着容完看过来了。
容完离开了酒店之后,本打算等两三天,待沈灵殊的愤怒平息下来,再想办法接近他,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主动找上门来了?该不会是食髓知味了吧!
容完心底笑开了花儿,面上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我还有晚自习要上呢。”
助理皱眉道:“希望您考虑清楚,您父亲的医药费,已经被结清了。”
容完面上露出吃惊的神色。
看来短短半日内,沈灵殊已经将他这具身体的背景调查清楚了,还手段果决地将他父亲的事情给处理掉了。不过舒添衍受到傅子渊资助的事情,沈灵殊应该还不知道。因为当年傅子渊是用假名形式资助的,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容易查出来。
助理又道:“请。”
容完只好看起来不情不愿地跟着他上了停在校外的黑色加长轿车。
而等他走后,食堂里的学生全震惊了,尤其是厉晓宇那群人,刚好上完课后也过来吃晚饭,猛然见到门口那一幕,都张着嘴巴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怎么回事?”寝室里另一个人问道:“晓宇,你不是说舒添衍老爹躺在医院,家境困难吗?怎么有穿名贵西装的人来接他?”
实在不怪他们多想,而是方才舒添衍被接走,整得简直像是电视剧里逃出来吃苦的少爷,被重新请回富豪家门一样。
厉晓宇脸都黑了:“我怎么知道?”
那人问:“该不会是被包养吧,他昨晚不是一整夜没回来吗?”
“就他?就他那土得掉渣的样儿还能被包养?”厉晓宇更不服气,那富婆完全不挑的吗?舒添衍除了一张脸还能看,哪里有半点优越的气质,整个一从农村出来的穷小子——还不如包养他呢,他也人高马大一米八啊!
“说不定人家富婆就是看上了他身上的那股子淳朴味儿呢?”
厉晓宇嘲讽道:“什么淳朴,那是土味儿吧?”
这几人议论归议论,但还是有几分艳羡的。
而容完跟着助理上了车,打开车门,才发现里面还坐着一个人。
这会儿已经傍晚了,天色微暗,沈灵殊听见开门的动静,猛然掀起漆黑的眼睫,朝容完这边看了一眼。他这人就是那样,虽然坐着,不言不语,没什么表情,但目光焦距落在谁脸上,就让人觉得莫名压迫感,鸡皮疙瘩都要起来。
所以沈氏的员工才极其怕他,不仅是那些员工,还有各路合作方,听说了他年少时凌厉的手段,见了他真人,如见不沾血的利刃,都要避让锋芒三分。
“沈先生。”容完倒是不怕,可还是得装出硬着头皮的样子,叫了一声,犹豫了下,上车坐下,但距离却挨得沈灵殊远远的:“听说我父亲的医药费您帮忙结清了,真的非常谢谢,您真是好人不过,我会还的。”
说得有些艰涩,毕竟这和昨晚不是一回事儿,昨晚大家都爽到了,就两清。而这可是他单方面受到恩惠的事情。
沈灵殊忽然冷冰冰地问:“做都做了,你怕我?”
容完忙惊讶睁大眼睛:“怎么会?”
就等你这句话了!容完心中喜滋滋,为了表示自己并不怕,赶紧往沈灵殊那边坐近了点儿——
这下他大腿几乎要贴到沈灵殊的大腿了。
裤子磨蹭在一块儿,两人肌肤温度隔着薄薄布料相贴,沈灵殊却并不讨厌。
这让他更加心烦意乱。
“找我来,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吗?”容完又问。
“需要你?想多了。”沈灵殊面无表情,顿了顿,蓦然从旁边抽出一份文件来,“啪”地丢在容完面前,眼神冷厉:“签了。”
容完还以为是什么包养文件呢,心想开这么大,拿起来一看,才发现是护工雇佣合同,不由得有些失望。
而他垂着头,落在沈灵殊眼底,便是他很不情愿了,即便他看到了后面的款项是年薪六位数,他作为一个穷学生也不愿意——?
也是,毕竟是照料一个有腿疾的人
沈灵殊忽然抽回那份文件,面色冷极了:“滚下去。”
容完:“”合同还没看完呢,心肝儿你这也太暴躁太阴晴不定了吧!
“我签。”容完见沈灵殊视线猛然扫过来,忙道:“沈先生,要不是您,我肯定交不起高昂的医疗费,我得知恩图报,再加上,现在我又缺钱,这么好的条件我当然要签。放心吧,我肯定会照顾好您的。”
沈灵殊静了半晌,又嫌弃地将合同扔过去。
容完这回毫不疑迟,赶紧在最后一页落下舒添衍的大名——他还怕沈灵殊把他给卖了不成?
他签完字,心中正高兴有机会接近沈灵殊了,可抬起头来时,却见沈灵殊面色不太好,何止是不好,简直是苍白如纸。
沈灵殊一只手抵在胃部,脸色极度苍白虚弱,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白衬衣的领口敞着,锁骨青筋显出来,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忍耐。
“怎么了?”容完一慌,连尊称都忘了叫。
沈灵殊迅速缩回手,冷淡地道:“下车,明天会有人来接你。”
容完估计他是胃疼难忍,心里着急,但竭力不表现出来,只好道:“那我走了。”
他关上车门,只见沈灵殊头靠在后枕上,神情些许疲惫,黑色车子很快飞驰而去。
容完上晚自习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他问:“沈灵殊那么痛苦,是胃癌吗?”
系统道:“查不到他看医生的资料,所以没办法判断现在的病情。”
容完皱了皱眉,他现在穿进来的时间点是沈灵殊的二十五岁。按照原剧情,这会儿沈灵殊已经查出来患有胃癌了——
刚查出来的时候是早期,还有百分之三十的治好概率,但病情这种东西,一天一个变化,哪里能知道现在的治好概率是多少?
万一,治不好了呢?
想到这里,容完忍不住问系统:“现在做手术,他能恢复吗?”
系统道:“有一定概率彻底痊愈,但以他目前的状况,是不可能同意去做手术的。”
不用系统说,容完也明白。现在沈灵殊虽然坐稳了沈氏,可周围仍是虎狼环伺,正因为他年轻,才有那么多人不服气他的地位,想要取而代之。在这样的处境之下,沈灵殊是不可能抽出一两年时间去动大手术,安心静养的——
而如果不能安心静养,做手术反而会弄巧成拙。
再加上,动手术也有一定概率会死在手术台上,沈灵殊似乎已经放弃手术,只用药物抗着。
可这样的话,按照原剧情,他的寿命便只有七八年了。容完穿到这个世界里来,救不回他的话,即便最后治愈度完成,容完任务成功离去,也心里十分难受。
容完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想救人。”
系统道:“倒是有一个办法。”
容完:“?”
系统解释道:“每回穿越进每个世界,时间线都是规则随机选定的,所以我们直接来到了他的二十五岁。但是进入这个世界之后,我可以帮你倒退回之前的某个时间点。沈灵殊之所以患上胃癌,是因为被囚禁的那五年饮食遭到极度苛刻,要是你去到那五年,改变了那些,或许他便不会患上胃癌。”
容完立刻明白了系统的意思。这条时间线已经这样了,能改变的只是二十五岁之后的情节,二十五岁之前的大的情节点是改变不了的,但是在原文没有写到之外的地方,可以一定程度上补救。
“什么时候送我过去?”容完问:“那舒添衍呢,还是让他回来?”
系统道:“他回来不了了。”
当容完进入这个世界以后,他就是舒添衍了。
做这件事情并不需要准备什么,因为回到沈灵殊十几岁的时间点,无论待了多久,在这边都只是一瞬间。
容完当天晚上洗漱完上床之后,就让系统先把自己送过去。
十一岁的沈灵殊,已经被囚禁整整一年了。在这一年里,他被关在暗不见天日的郊外别墅里,四周方圆几百米都没有人影,窗户全都被封死,房子里的灯永远都是点着的,他几乎没见过外面野草生长是什么样子。
他一整年没有开口说过话,因为没人和他说话。在别墅里,所有和外界的联系都被切断,他跟行尸走肉般,只能吃饭,睡觉,除此之外,只有一些枯燥无味的书可以看。傅家为了避免他出去后报复,致力于让他变成一个脑袋空空的白痴,留在别墅里的没有一本法律、商业相关的书,有的除了就是画册。
这样日复一日,他的皮肤日渐苍白,双腿也逐渐失去了最后治愈的希望。他每天能接触到的就只有傅家请来的一个年迈的护工,那护工是个哑巴,也从不多看他一眼。
他到底还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刚被关进来的时候,哭吼摔东西、绝食、谩骂,什么都做过,而得到的只是更加锁紧的大门,他便渐渐地由愤怒、恐惧转向绝望、心死了,他清醒地认识到,傅家要不是不敢让他死,只怕早就弄死他了。
他只能靠自己,忍过去,蛰伏着,有朝一日,出去了,夺回所有属于自己的东西,再一点点弄死傅家。
于是一年过去,他变得异常平静起来,每天起床吃饭,定时睡觉,也任由护工帮他按摩了,眸子变得阴郁至极,再不复一年前的天真光彩。而傅家见他这边没动静了,还以为他终于被关疯了,警惕心都稍稍卸下了些。
就在这时候,照顾沈灵殊的年迈护工生了几场大病,监视起人来有心而力不足,于是朝傅家推荐了自己也同样是干护工出身的小儿子。
这护工监视了沈灵殊整整一年,都没出过什么幺蛾子,傅家自然是非常信任他的。现在无论从哪里找新的护工来,都有可能是沈灵殊父母的旧友试图安插进来,帮助沈灵殊逃走的,他们全都不放心。于是当即,让护工儿子过来暂时顶班。
护工儿子年纪不大,只不过十四五岁,但个子倒挺高,看起来也很成熟机灵,除了没读过书不识字之外,还是非常让傅家满意的。不识字正好,免得和沈灵殊那小子有什么交流。
于是等老护工住院了以后,傅家便把老护工儿子送了过去,暂时先照顾一阵子。
被封死的别墅里进了新人,沈灵殊也没什么表情,坐在床上只有一小团,死气沉沉地盯着手上的书页,甚至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反正不过是换了个人来监视他罢了。
只是,这新来的护工儿子给他整理了房间,抱他上床之后,居然还留在门口没走。
他不由得有些不悦地看过去。
立在门口的,是个穿着洗得发白牛仔裤的少年,长相并不算很好,但还算干净整洁,不讨人厌。此时正看着自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灵殊居然从他眸子里看出几分亲和来,似乎还张了张嘴巴,想要和自己说话——
随即沈灵殊立刻自嘲,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错觉?换来的新护工只怕还是和老护工一样,是个不说话的哑巴。即便会说话,也被傅家明令禁止了,不许和自己交谈吧。
但是他想错了,门口的小护工看着他,道:“少爷,我叫蒋笑。”
容完道:“今年十五,是被派过来照顾你的,以后你有什么需求可以跟我说。”
小小的沈灵殊简直怔住了。他被关在这里整整一年,还是头一回听见活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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