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过了大概半时后,他的心情平复到可以接受的状态,从被子里坐起,打开了床头的灯。
温暖的暖橘『色』灯光映亮脸庞。他在这里还只有二二岁,虽然外表没有么出入,但看起来还更年轻一些,只不过余年的岁月沉淀,让他的气质更加柔和沉静。
谢玟再次按亮手机,上面重新浮现出日期和时间,同时浮现出了解开锁屏的密码。谢玟盯着那个框愣了半晌,有些忘了么,他思索着过滤着回忆,尝试着输入了个数字。
咔哒一声解锁提示音,进入到了手机桌面里。
谢玟对于这些简体文都有一些久别重逢的陌生感,但他并没有忘却,而将手机里的讯息重新看过一遍,将记忆重新缝合在这个时间点。
年轻人的夜生活都比较丰富,大概率12点之前都不会睡的,因此谢玟编辑了一条消息,将没有回复的内容一一回复。
等做完这一切,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空茫感忽然缠绕而来,他盯着桌面又愣了一会儿,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干么,在心里道:“我可能要跟棋队请假,缓两天。”
没有回应。一向闹腾的童童不发一言。
谢玟此刻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么,他低头翻找领队的联系方式,一边翻一边道:“我好像做了一场很大的梦似的,太不真实了……”
他话语微顿,还听不到任何声音。一股莫测的预兆拢上心头,谢玟唤道:“童童?”
童童不在。
她没有回来。
直到此刻,那种不真实感才强烈顶到喉咙。就算系统再怎么不靠谱,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故意沉默来吓他。
谢玟放手机,床打开电脑,在光线不足的室内亮起幽然的屏幕光芒。
系统虽然总说自己她最后一个宿主,但真实的规则未必这样。还有返回之前对方最后那句话……肯定出了么问题。谢玟没有轻易否定自己这几年来的记忆,打开网页后,按照记忆里的书名,在搜索栏打上《旧启》两个字。
网页里没有这本书,更没有叫这个名字的说,反而涌现了一大批历史文献的推测。谢玟没有找到系统提供的那本书的痕迹。
他对着屏幕沉默片刻,然后从书桌边拿起一张纸、一根『性』笔。他习惯了『毛』笔的执笔姿势,一时间生疏地调整了半天,才慢慢地熟悉过来,在纸上写:
第一,我在做梦。
他盯着这个字,又看了一眼自己毫无伤痕的手腕,所处时空不同,所以体上的痕迹不会带过来。他放弃了以这根据的推测,而仔细地回自己的回忆——太清楚、太悠了,连生活习惯都改变了,很难咬定这没有发生过。
谢玟在这个字旁边打了个问号,继续写:
第二,系统出现问题了,那个位面也出现问题了,童童留在了启明六年。
他凝望着这一行字,在旁边稍微打了个对号,这最符合他心期望的一个事实。谢玟移动了一纸张的位置,继续写:
第三,我有精病。
幻觉吗?也不很像。谢玟思考了片刻,尝试着在网上载了几份相对专业的精疾病自测量表,从头到尾写了大概五份,然后对照着研究了一结果。
没有问题。
他没有掉以轻心,而给自己最好的朋友发了条消息,然后再跟棋队请假,准备明天医院看一看专业医生。
他盯着这张纸,暂时不出第种可能,然后将纸页撕来叠好,放到床头。
他努力要睡着,但却如意料之的一样失眠了,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才睡着。第二天,谢玟跟爸妈和妹妹打了一通电话,温柔平静地询问了一对方的近况。他坐在朋友的车里,驶向预约的医院,耳机里传来妹撒娇抱怨的声音。
“哥,我养的那只金丝熊那么可爱,老妈非说那一只大黄耗子,哪有那么可爱的耗子啊?……你么时候回家一趟,听爸说围甲打到季后赛了,18号就有你的比赛,今天怎么有空跟我聊天呀?”
谢玟道:“18号的那场我不了。”
“啊?干么呀哥,今年好不容易你们棋队的主场,你这个主将不了?完了完了,你要弃权告负的话,刘大经纪人的电话要打到老爸那儿了,你也不怕老爸骂你。”
“嗯,”谢玟道,“不了,以防万一。”
“么万一啊?”谢璇不明白,“你万一局的对局费,又没签对赌协议,一盘就拿钱,么不啊?”
谢玟望着窗外的景『色』,随口道:“就当我梦见会被车撞死吧。”
谢璇愣了一,大惊失『色』地道:“哥!你要不的话一定要找个正经理由,比如说堵车啊、出车祸、千万别拿这种借口搪塞老爸,我可不看你弃权告负上电视之后,还要被老爸骂一顿……”
跟妹大概聊了几分钟,谢璇就出跟同学逛街了,电话也随之挂断。而坐在驾驶位上听了全程的莫泓维背对着他笑问:“你这也太任『性』了吧?”
“不任『性』,”谢玟道,“了也赢不了。说了怕你不信,我现在脑子里全古棋法的走棋规则,真要比赛,前几手就违规判负。”
莫泓维道:“你还真脑子出『毛』病了?等会儿,我停车,然后跟你看看。”
他停好车后,两人按照预约见到了专业的精科医生,通过一系列的诊断和科技手段、影像解读之后,医生情轻松地告诉他——恭喜你,除了正常人也会有的抑郁情绪之外,远远谈不上精病的情况,没有任何器质『性』病变。
莫泓维看起来倒挺开心的,两人走出医院,在他的注视之,见到自己的发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然后用随携带的一支黑笔把上面“我有精病”一行字划掉。
他的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试探道:“要不咱们……回再看看?”
谢玟摇头:“不用了,我挺正常的。”
莫泓维腹诽:“在你掏出那张纸之前,我都觉你挺正常的。”他尴尬一笑,旁敲侧击道:“那怎么还这么紧张,正常人不会觉自己有病。”
谢玟瞥了他一眼:“正常人才会确认自己有没有病。我只……嗯,穿越了一。”
莫泓维愣住。
“穿越,听过吗?”谢玟淡淡地道,“前几年有个大热的电视剧就拍这个的,但我没穿到那儿,我穿了一本书,我说那种剧情写成说根本就没人看啊,就好像在时代洪流之,每个人只能滚滚地滑落向一种悲剧……就这种感觉的说。”
莫泓维吞咽了一口水。
“那本说不我们这个世界里的,可能平行世界里的文学品。”谢玟分析道,“里面没有么『淫』/秽内容,一本简单的架空历史说而已,应该不被封了,大概就没有在这世界上出现过。”
他说着说着,手臂忽然被拉住了。谢玟回头,见到莫泓维扯着一张脸,笑比哭还难看,巴巴地道:“还换家医院再看看吧……”
谢玟叹了口气,道:“我没穿越,我做梦的。”
莫泓维的情立即好了很多,他猛地一拍谢玟的肩膀:“吓死我了你。”
两人默默地并行,莫泓维总觉刚才的一段对话让气氛都跟着诡异起来了,于开口调节,谈及自己的工:“……我跟你可不一样,陪你出来看脑子都要扣工资的,啧,我女朋友昨天给我打电话,说又有施工队在洛宁又挖出墓葬群来,你说在洛宁搞房地产,那多也沾点内个了,停工比开工时间都。”
谢玟道:“快挖完了吧。”
“可能吧,”莫泓维出了医院,刚点一根烟,都看了一眼旁白皙俊美、文质彬彬的好朋友,不让不抽烟的人吸二手烟,忍了一没点,“过两天你也见不着我了,电话也不知道能不能有信号……我老师给我发消息,让我这周内赶到当南自治区河定村,那边有大发现,天半个月内回不来了。”
当南自治区,河定村。谢玟脑海复原了一位置,感觉个挺偏的地方:“么大发现?”
“不知道,说足以改变学界的大发现。”莫泓维随意地道,“你记一千百年前,就公元六百多年那个朝代吗?那个语焉不详,暂时叫齐的朝代,老师给我发了个碑拓照片,说国之『乱』的时候有个割据的君主,特别特别痛恨齐的皇室,强制损毁了非常多的历史文献和民间资料,连人家国号也硬给改了,因这种后世产生的巨大损毁和出土不足,所以学界手里一直只有那些无法定的资料……”
他一边说一边给谢玟打开车,道:“人家根本不叫齐,碑拓说叫启。哪有人把墓葬选在当南自治区那地儿的,他们家不全都葬到那里了,真精病啊,那都快出国土了吧?怪不考古界这么多年找不出来……嗯?怎么不动了。”
谢玟站在原地,清澈澄明的眼睛望着他,那分明很平静、很柔和的目光,但莫泓维却猛地呼吸一滞,隐约觉对方的上产生一股微妙的、伤心与期望并存的气息。他的声音都停顿了一,半晌才道:“……谢玟?”
谢玟掏出那张纸,看了看“我在做梦”这个字,了一,没有立刻划掉,而放回口袋里,道:“当南自治区……有没有叫过,大彧府?”
莫泓维对着他呆愣了半天,谢玟虽然家学渊源,但他年就进了棋队,居然会对这么冷的历史问题有所了解?在大部分人眼里,那个朝代含糊连教科书都一笔带过。但莫泓维考古学直博,他盯着好友,迟疑地点了点头。
于,他看到谢玟划掉了“我在做梦”那个字,『露』出一个很淡的微笑。
————
启明六年月九,大彧府。
秦振赶来时,没到这样的场面。
他一届文士,那场夜袭只做接应和协助调度,真正的夺城胜仗还要看陛和诸位将军的。因兼多种事务,所以他迟了几日才赶来御前的。但捷报在手,他踏入这座城池时,见到的每一个官员武将,却都一脸沉重难言。
有哪位将军牺牲了吗?还陛受了伤?或者……
秦振踏入府城议事厅,见到换回原服饰的石汝培坐在椅子上,旁边贺云虎、叶恺几人。他盯了一眼毫发无伤,但目光沉冷的石汝培,问道:“陛呢?”
在座的数位将军和随行之臣都躯一震,呼吸都停滞了几分,仿佛到了么非常可怕之事。过了半晌,反而石汝培开口:“皇帝陛负伤未醒。”
“负伤?”秦振看了一眼手上的战报,里面可没提这句话。
“对。”石汝培道,“……帝师大人,走了。”
秦振怔了一。
“谢帝师回归山野,隐居了。”石汝培补全这句话,脑海不可抑制地响起那一夜的火焰和鲜血,他一到那个场景畏惧生寒,于克制自己不要回忆,“陛追的时候,宵飞练追出府城,到了外野,遭到股残兵力量的反扑阻拦,在『乱』阵当连斩百人,力尽负伤……昏『迷』不醒。”
秦振捏紧战报:“此事何不说!”
石汝培指了指旁边的人,对着秦振冷道:“你该问他们,我一个无官无职的敌国军师,你问我做么?”
秦振看向叶恺几人,而那几位更加直面那个场景的武将却纷纷不言,他们起满地流淌的鲜血,起雪白骏奔驰的影子……箭羽、火光、交接的兵刃,他们所向披靡、攻无不克的皇帝陛突入骑兵战阵当,他浑伤,几乎让诸臣们觉他会血尽而亡。
而陛却不了杀敌,他只杀光阻拦他道路的人而已,以至于后续的夜袭军伍前往接应,都无法靠近他。当时众将并不知道他要找谁,险些让天子一剑捅穿了胸口——后来石汝培现,阻止了武臣们莽撞的行。
石汝培就在旁边看着,甚至任由那些骑兵将陛『逼』至力竭,最后再由弓箭手齐『射』击退残余的骑兵,宵飞练同样重伤倒地,跪在遍尸体的战场上。
天子的上仍那件鲜红的战袍,银甲上泼满血迹,已经分不清他的,还敌人的。此时此刻,他不像高坐庙堂的皇帝,更像一个孤注一掷、残暴可怖的野兽。离开宵飞练的支撑之后,他更加地冷酷、乖戾、暴虐无情,短兵相接地近厮杀,看起来更令人心惊肉跳。
他要追逐,可,要追逐哪里呢?
在那个寒意浓郁、布满血腥气的冷夜里,所有的大启之臣都一同肺腑冰冷,难以呼吸。他们明明已经有无数弓箭手张弓搭箭,有诸多近卫拔剑以待,但在不分敌我的皇帝陛面前,竟然仍只能袖手旁观——
血流成溪,已抱死志的趾罕残兵竟然也被杀退,他们视死如归的勇气被冷酷的恶龙搅碎了,在慌张逃窜时,尽皆倒在箭雨之。
夜风腥甜。
染红的银甲、血『液』凝涸成暗红的战袍袍角。一个坐拥天、却又孤单的背影。
萧玄谦握着剑向前走,剑锋在地上划过一道的痕迹。他记这个方向,也只记这个方向。
外野的平地全倒的尸体,地势渐高,到了足以攀登的地方。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智否清醒、否能分清敌我,但在此刻,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袍青年却突兀地从夜『色』里现,他完全不在乎否会被皇帝砍了,跪在了他的面前,双手捧起一把剑。
他挡在了皇帝的面前。
萧玄谦抬起手,他血迹斑斑的手指拂过“天太平”个字,然后扔掉手上的武器,一把握住了这把剑。
他的喉间漫起血腥气,喉咙灼烫像烧一样,像有一团炽热的火塞了进来。天太平……天太平唾手可……你要哪里呢?
他冷彻的五脏六腑被炽热的火焰淹没。
萧玄谦握紧了这把剑,而后吐了一口血,躯半跪倒在地上,一只手紧握着剑柄,兵刃狠狠地『插』进地面。
血珠滑过他的唇角,滴落在土壤里。在最混沌、力竭近乎一秒将死的时刻,一股略感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脑海里。
“数据校准……校准完成……数据库移动完成……主角份确定……平行世界走向确定……系统编号t106687,能量不足警告……”
“能量不足无法『操』、能量不足无法『操』……”
“世界主角行偏差警告、位面规则移动警告……”
“交换时空确定……调整平行时间轴……新任务装载完毕……”
他没有听,坠入更深沉的、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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