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离心里涌上一股没由来的苦涩,凡人一生不过百余年,对于岑东桥来讲可能只是弹指一挥间,她们一起度过的这段时光,在岑东桥漫长的时光中,实在太过微不足道。
可她好想在岑东桥的记忆中,留下一段美好而又深刻的记忆。
“阿离。”岑东桥握住她的手,温度顺着她的手心一直传到心中:“快乐和美好是不会随着时间被消磨掉的。”
“也不会老。”秦离抬头看向岑东桥,还是同以前一般温柔的笑着:“永远是这样青春漂亮的模样,对不对?”
岑东桥觉察到她藏在深处的一丝遗憾与失落,却也实在不知道应当说些什么,诚如秦离所言,时间流逝在她身上是留不下痕迹的,青春永驻,不死不灭。
秦离本身也不是会耽于消极情绪的人,她很快就想清楚,温柔而坚定的回道:“我明白,日后如何是日后的事,我们只顾着眼下。”
岑东桥安下心:“我们阿离最聪慧了。”
秦离细细揉搓着岑东桥刚打过胰子的手,和自己生满老茧的手不一样,岑东桥的手又白又滑,十指纤纤,根本看不出是惯于女红的人。
她很怕自己略显粗糙的手弄痛她,手下力道愈发轻柔,感叹道:“你的手生的真好看,一点茧子也没有,怎么也看不出是时常纺织的。”
“神仙么。”岑东桥笑道:“就算是终日纺织也不会生茧子的。”
岑东桥也配合她,拍了拍鱼背,认认真真的同手里的鱼嘱咐道:“你懂事些,自己把自己变好吃。”
秦离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我若会画画,一定将这一幕画下来,就叫做仙女的祈祷。”
容貌昳丽的仙女蹲坐在小木凳上,手里捉着一条鱼认真涂抹。
这画面,真的很有违和感。
秦离笑着同她解释:“等腌过三四天后挂起来晒成咸鱼干,能保存很久。”
“听起来好简单的样子。”岑东桥跃跃欲试。
回到家,秦离当即把鱼刮净鳞片,收拾的干干净净,将鱼身内外细细密密的抹上了粗盐。
秦离觉着这样具有反差萌的岑东桥特别可爱,逗她道:“这鱼看你如此认真,肯定拼了命也会要自己变好吃的。”
两人相视而笑,她们都没有意识到,一颗小小的种子开始发芽。
岑东桥低头看着俯下身为自己打胰子的秦离,眉目愈加柔和:“蛮有趣的。”
鱼都处理好后,放在大木盆中静静腌制。
秦离和岑东桥双手沾满鱼身上的黏液和盐粒,秦离忙打了一盆水,将岑东桥的手浸在水里,轻柔的将她手上的盐粒洗去:“你看,这沾了一手的盐粒,是不是很不舒服?”
秦离提醒她:“鱼又腥又滑,小心沾一手的味儿。”
“没关系。”岑东桥洗净手后拾起一条鱼,学着秦离的样子将鱼内内外外涂抹上盐,看着倒是像模像样。
“你惯会哄我。”秦离拿过汗巾给她的手擦干,又凑上去闻了闻,香喷喷的:“好,你的爪爪洗干净了。”
岑东桥好似没长骨头一样赖在她身上:“要抱。”
“好好好。”秦离看着单薄,却很有点力气,一把将岑东桥抱起,放在院中的摇椅上:“你在这乖乖坐着,等我给你煮虾面吃。”
岑东桥姿态随意的靠在摇椅上,露出半截雪白的小臂,眉目含情,实是风情万种,应道:“好。”
秦离将虾线挑去,虾头煎出虾油,并着鱼骨和调料熬出一锅浓浓的汤底。然后开始和面,动作熟练干脆,松散的面粉在她手下逐渐成型,揉捏后变成一坨雪白的面团。
待面醒好后,秦离三下五除二将面抻做细条,下进沸水中煮熟。煮好的面放进汤里,再放入汆烫好的青菜和煮熟的虾子,就算做好了。
“好劲道的面。”岑东桥尝过后赞道:“汤也又鲜又香,好吃。”
秦离:今天也是被夸奖的满足的一天。
七天后,岑东桥的蚕陆陆续续开始破茧。
蚕蛾不会飞,拖着肥硕的身子在蚕匾上爬来爬去。
秦离在一旁看着,这批蚕蛾和她曾经见过的很不一样,翅膀泛着金色,腹部有一圈若隐若现的金线,于是不解的问道:“这蚕蛾怎么长的有些奇怪?”
岑东桥听后赞赏的看了她一眼,眼神像是说她好聪明的样子:“这蚕同我待的久了,受我身上残留的仙气影响,变异了。”
秦离没有料到会是这样,感觉很是新奇:“那我也会变异么?”
“当然不会。”岑东桥被她逗笑:“我是专司缫丝纺织的神,总是同蚕打交道,才会对它有影响。”
秦离顿悟:“难怪你纺织技艺如此的好,如此看来真是大材小用了。”
“促进这世间的纺织发展,原也是我的责任。”岑东桥说道:“仙气残留微弱,我也没料到这些蚕会变异,不过这样倒是很好,这批蚕吐出的丝质量必然绝佳,凡间难觅。”
秦离:“那它们的后代还会是这样么?”
岑东桥:“会的,只是这些蚕不能过量繁殖,会丧失灵性变回普通蚕种。”
秦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真是神奇。”
“还有更神奇的呢。”岑东桥笑着同她讲:“这种金蚕生长周期较普通蚕种要短上一半,出丝量却只有普通蚕种的三分之一。”
“那倒是很金贵了。”
“是啊。”岑东桥轻轻抚摸一只蚕蛾的翅膀:“我打算用这种丝线织出一种新的布料,定能成为绣阁的独家招牌。”
秦离重重点头,眸子亮晶晶的看向岑东桥:“是个好法子。”
蚕蛾破茧后不再吃东西,也不再成长。交尾大概需要半天,雄蛾在交尾后当即死亡,雌蛾待产下卵后,也会慢慢死去,总共也就是两三天。
这种蚕产下的卵也很少,每只大概只能产一百只左右,蚕卵粒粒金黄,看着就不似凡品。
据岑东桥说,这种金蚕养殖起来倒是与普通的蚕差不多,只喂新鲜桑叶就可以了。
待这批蚕都产下卵后,岑东桥同秦离来到绣阁找敏娘。
敏娘见两人过来,待她们进了内室,泡上一壶好茶招待:“搬家的事定妥了么?”
“搬家的事倒还不急。”岑东桥将金蚕之事同敏娘细细讲了,只隐瞒了蚕种来历,说是她家祖传的异种秘方。
敏娘不疑有他,面露喜色:“若是如你所说,这批布料定能十分走俏。”
岑东桥含笑应道:“只是这事不能声张,敏娘需得找信得过的人来饲养这些蚕种。”
“你且放心。”敏娘拍拍岑东桥的手:“我这儿的人都是多年来知根知底的老伙计,不会轻易出了差错。”
“那我就放心交给你了。”岑东桥捧起茶盏抿了一口,是新下的龙井,入口清新甘醇:“这样我和阿离就能安心准备搬家的事情了。”
敏娘:“我这里有几架马车,你们搬家的时候尽管拿去用。”
秦离含笑谢过:“那到时就麻烦你了。”
“朋友之间谈何麻不麻烦。”敏娘笑道:“再麻烦还能有那姓张的麻烦不成。”
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刚走到门口的张洵非恰巧听到了这一句,朗声道:“陶陶,你这话可不对劲。”
敏娘挑眉对秦岑二人说道:“可见不能背后说人,还真给她念叨来了。”
“你们都在这,肯定不能少了我一个嘛。”张洵非随意的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捡了个桌上洗好的苹果,清脆的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道:“你们也不说来通知我一声,还好我赶得巧。”
秦离好笑道:“我们是来同敏娘说些正事,哪像你整日的闲逛,哪里有热闹哪里瞧。”
岑东桥:“过两日我和阿离就搬过去了,你尽可以来找我们。”
“还是岑姑娘最讨人喜欢。”张洵非白了秦离一眼:“你定是想整日霸着人家仙女姐姐,小气。”
“是了。”秦离故意道:“东桥可是我家的,我日后就将她藏起来谁也不给看。”
敏娘瞧着二人,像是看透了什么般但笑不语。
“陶陶。”张洵非不乐意:“你看秦离她欺负我。”
“多大人了。”敏娘指着张洵非道:“有了她做邻居,以后有的你们闹腾。”
“才不可能。”张洵非反驳道:“我那十八个小白脸还整日巴巴的等着我呢,就让秦离守着她家仙女姐姐过日子去吧,我才懒得理她。”
“这又不是你巴巴跟在我身后的时候了。”秦离笑话她。
张洵非冷哼一声,叫岑东桥:“你快管一管你家阿离,可都要上天了。”
“哪有。”岑东桥摸摸秦离的头:“我们家阿离最是乖巧。”
张洵非气的直跺脚,同敏娘道:“这日子没法过!”
敏娘扔给她一只剥好的橘子,安抚道:“这样热热闹闹的不也很好。”
张洵非掰下一瓣橘子扔进嘴里,酸酸甜甜,汁水充沛:“凑凑合合吧。”
四个人话了会子家长里短,天色渐晚,秦离和岑东桥就告辞回家了。
敏娘看着两个人牵着手渐行渐远,眼神悠长,好似又看到了当初那个一身骑装,风尘仆仆赶来,却只温柔唤她名字的女人。
回过神来,敏娘笑着同张洵非叹道。
“这两个人,很有些意思。”
“这是要做什么?”岑东桥凑上前来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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