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慌的,难不成我还会坑了明丫头?且听我说。”王氏用力把丈夫按了下去,脸上笑意满盈,道:“实哥儿做满月那日,在亲家府上宴饮,梁夫人一眼就相中了明兰,也不嫌明兰是庶出的,直说女孩儿品貌好。永昌侯梁家,那是什么人家,那哥儿虽是老幺,却也是嫡子,如今正想着要补五成兵马司分副指挥使的缺儿,便是补不上,也在禁卫军里有个七品营卫的差事在。怎么样?这门亲事不委屈了明丫头吧,比贺家强多了!”
盛紘很想坚持老太太的决定,可想着梁家的根基和势力,又犹豫了。
王氏瞧着丈夫动摇的脸色,又添上一把柴,道:“你也想想,明丫头生的这样好,配了贺家岂不委屈?若能与齐家梁家做亲,柏哥儿几个将来也有靠呀。”其实最要紧的是,明兰没有同胞兄弟,除了自己儿子,还能依靠什么娘家。
盛紘被说动了,轻咬着牙,问道:“那后生人品如何?若老太太不愿意,说什么也白搭。”
王氏知道事已成了一半,便放缓了语气,故作委屈道:“瞧老爷说的,像是我要卖女求荣似的,明丫头这些年在我跟前也乖巧孝顺,兄没友爱,姑嫂和睦,又疼全哥儿,我自是为了她着想的。那后生叫梁晗,人品如何老爷自己去打听吧,免得回头叫人说我的不是。”
说着嘟起嘴,一脸生气的不说话了,盛紘忙好言相劝,又搂着说了几句耳边话,直说的王氏又见了笑容。
“这样罢。”王氏把自己的盘算全部亮了出来,“老爷且慢慢打听,也想好了说辞,待老太太回来好劝道;老太太的脾气您是知道的,若是那梁晗人品能过关,想必老太太也不会咬死了贺家。”
盛紘虽心动梁家亲事,但想起要劝服盛老太太,不免觉得头痛,这些年来他几乎事事顺着老太太,再无半点违抗,这会儿又……他忍不住道:“咱们到京城这么多日子了,就没人瞧上墨兰的?”
要是梁家相中的是墨兰,那岂不是两全其美,他也不用头痛了。
王氏正羞羞答答的解着盛紘的腰带,听到这句话,立刻变了脸色,抑制不住冷哼了几声:“老爷!说句您不爱听的,墨丫头好的不学,偏和那位一个样儿,爷儿们兴许喜欢,正头的夫人太太们可最不待见那模样。”
盛紘这次倒没有反驳,只能叹气。王氏斜看着盛紘的侧脸,心里冷笑,再宠爱的妾室,天长日久,也会爱淡情驰,只有名分和子嗣才是牢靠的,时至今日,这道理她才悟过来。
可不知为何,痛快过后,心里却一片寂寞。
第68话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千等万等,全国人民翘首期盼的八王爷终于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几乎十玉年没见面的老皇帝和八王爷,一见面就父慈子爱的水乳交融,没有半点隔阂,老子抖着手臂,慰问儿子在蜀边就藩风霜辛苦,儿子热泪盈眶,连声道父亲日理万机积劳成疾才是真的辛苦,旁边站着一个手足无措徐娘很老完全没有进入状态的李皇后,真是吉祥的一家三口。
下头一群文武臣工也很配合气氛,各个拿袖子抹着眼泪,感动天朝皇家父子情深,难怪我朝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诸事都宜,原来是榜样劳!父子相认完毕,老皇帝拉着儿子的手,颤颤巍巍的介绍群臣,来来来,这位是死里逃生的内阁首辅,那位是劳苦高的文渊阁大学士,那边几个是五大阁僚,后头几位是……人名太多,明兰完全全没有记住。
“父亲,八王爷长的什么样?’如兰心直口快,其实她问的也是在座女眷想知道的。
盛纮一脸忠君爱国,昂首道:“殿下白然是龙睛凤瞳,文修武德,器宇不凡。
众女眷深信不疑,下一代国家领导人总是帅一些的好,长柏则偷瞄了老爹一眼,面无表情的保持沉默。其实八王爷长的方头大耳,顶多算端正,据说一代乱世豪杰方袒高皇帝也是一代旷世丑男,其丑陋基因之坚韧,经过几代美女改良至今还未见成效,不过话说回来,一国之君就是要这种长相安全的。
老皇帝估计是真撑不住了,于是善解人意的钦天监监正立刻算出最近的吉日,着即行册立储君大礼,群臣遂上贺表,早有准备的礼部和太常粟官员大显身手的时刻到来了,吉日当天清晨,天还没亮,盛家父子就摸着黑出了门,到奉天殿参礼,跪了又跪,站起伏倒足足一整天,最后太子接过宝册,到中宫谢过皇后,再拜谒宗庙,祭告祖宗,才算礼成;饶是如此,盛纮还说是因为年前大乱,老皇帝心力交瘁,册仪已是简化许多了。
京城百姓觉悟很高,知道喜皇家之所喜,当晚就大燃烟花,有财之家索性放焰口,广布施舍于穷困百姓,以示普天同庆。小长栋也很高兴,因为册立太子大典,他们学堂放了几天假,放假当日回来时,他偷偷告诉明兰,他听见那些去领米接粥的乞丐们在说‘这几个月都两回了,要是天天都册立太子就好了,云云,明兰不禁莞尔。
长栋十一岁了,孩童的模样渐渐抽长了身子,平日里在父兄面前是毕恭毕敬,见了明兰却依旧淘气,明兰便鼓励长栋把先生夸奖的文章拿去给盛纮看,盛纮倒也夸了几次,长栋愈发刻苦勤奋读书,起早摸黑的用,跟人说话时也目光呆滞。
明兰怕他读傻了,常开解他不要太执念:“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十个读书的,倒有九个半是为了做官;可读书好的就一定能做官好吗?你个课已然很好,混不上显眼的名次,便讨个上榜总是有的;要紧的是多学些道理世情,将来与恩师同僚相处,定能和睦,若为官,也能为福一方百姓,不要把脑袋读酱掉了。’说到底,长栋并不如长柏资质好,他靠的不过是一股子执拗的钻劲儿。
长栋小小少年的脸上浮起苦笑:“我不过是想叫姨娘过的好些罢了。
明兰看了他会儿,然后摸着他的脑袋轻轻叹气。
册立大典后,老皇帝本想把政事交接给太子,白己好好养病,谁知太子纯孝,一慨不理会朝臣求见和各处拜会的项事,只一心扑在老皇帝身上,白日伺候汤药,每口必先尝,夜里便在老皇帝的寝殿里的卧榻上浅寐,日日不缀,朝朝不歇,不过十天夫,新上任的太子爷已瘦去了一圈,宽大的袍服晃晃悠悠的。
老皇帝叹息道:“我儿至孝,联甚感欣慰,汝乃当朝太子,当以国事为重。”
太子垂泪道:“吾众兄弟皆可为太子,然儿父只有一人。”
老皇帝老泪感位,遂父子抱头痛哭;内外朝臣闻得,皆嗟赞。
五军都督府右大都督薄天胃年事已高,自年前便在家养病,也道,岂不闻子欲养而亲不待,太子果乃贤孝之人,后夤夜奉旨进宫,解兵符与太子。
明兰听着长栋打听来的消息,嘴角微微翘起。
过得半个月,一日深夜京城丧钟大作,云板扣响,明兰细细数着,四下;然后外头脚步惊乱纷杂,一忽儿后,丹橘进来票道:“皇上驾崩了。”
明兰不够觉悟,并不觉得多么悲伤,老皇帝的死便如楼顶上的第二只靴子,大家都咬着牙等待着,却一直迟迟不来,反倒心焦,为此还填了许多炮灰。
一切准备早已就绪,新皇次日便登了基,遂大赦天下。
先帝丧仪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宫中敕谕天下,凡有爵之家和六品以上官宦人家一年不得宴饮作乐,一年不得婚嫁,百姓半年停缀,凡诰命等皆随朝按班守制;群臣也没闲着,除了定时去哭灵,还拟定了先皇溢号为‘仁’。
随即新皇封典,册封李皇后为圣安皇太后,皇贵妃为圣德皇太后,其余一应后宫殡妃按品级封赏,同时册封太子妃沈氏为后,母仪天下,然后全国百姓沉浸在一片悲痛中。
期间发生了一件小插曲,太仆寺左寺丞见新皇后宫寥落,佳丽无几,便揣摩着圣意,上奏本请新皇广选才淑,充裕后宫,以备皇室子孙延绵;结果被新皇帝一顿痛骂,顺便摘了他的顶戴,新皇义正词严的宣布:朕已有子,当为先帝守孝三年。
这谕一出,几家欢喜几家愁,京中有些权宦家族早等着要把自家闺女送进后宫,如此要等三年,许多千金小姐便要过了花期;不过也有不少放心的,明兰就大大松了口气,三年后她总该嫁了吧。
先帝丧仪足足办了大半个月,总算将棺椁送入陵寝,这辞旧迎新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如兰火急火燎的脱掉穿了好些日子的素服,赶紧翻出她喜欢的艳色衣裳来打扮;墨兰仍旧做她的‘怨歌体’的诗歌,时不时抹两滴眼泪出来,王氏房里的婆子暗中讽刺墨兰这副样子‘不知道还以为她死了男人呢’;明兰则继续她的‘背背山’系列绣品创作,说实话,她并不是腐女,但来到这个拘束的世界后,不这样无一排遣日益变态的心情。
此时的齐国公府也在去孝饰,家仆们安静而利索的拿下白灯笼白绫帝等物件,二房屋内却一片狼藉,门外守着平安郡主得力的管事婆子和丫鬟,只让对母子说话。
“孽障.你说什么?!”平宁郡主气的浑身发抖。
齐衡冷漠而讽刺的轻笑:“我说,这会儿我已入了翰林院,若将来有更好的婚事,母亲是否又要改弦易张,何必这么早定下呢?”
‘啪’一声,齐衡的脸斜了开去,白皙秀美的面庞红起几个指印,郡主厉声道:“你这忤逆不孝的东西,放肆!”
齐衡目近隐有水光,笑声含悲:“母亲明明知道儿子心意,不过一步之遥,却这般狠心.
平宁郡主看着自己的手掌,心里隐隐作痛,颤颤后退几步,又拼命立住,低声道:“那日做筵,我们三个坐在一块儿,我本想试探着问问王夫人看看,才说了两句,永昌侯夫人便半道插进来,开口就是相中了明兰。人家连日子人选都说清楚了,你叫为娘如何言说?!去与人相争么?”
齐衡知道白己母亲生性高傲,若换了往常早服了软,可今日他只一股火气上冲,又冷笑道:母亲素来思辨敏捷,那时立刻就想到与永昌侯府也可结个转折亲了吧;况且您的儿媳是嫡出的,又高了人一等!”
郡主被生生噎住,她从未想过素来百依百顺的温柔儿子会这幅摸样,自从知道这事后,便始终一副冷面孔不搭理白己,郡主透出一口气,艰难道:“我不过与王家姐姐说说,并未订下;你若真不喜欢,便算了;只是……你以后再也别想见到她了。”
这句话让齐衡怔住了,心头起伏如潮,一阵难过,忍不住泪水盈眶。
郡主见儿子这般,不由得也位泪道:“你莫要怪为娘贪图权势,你白小到大都是众人捧着捂着的,从不曾尝那落魄滋味,可白从‘申辰之乱’后,那些势利的嘴脸你也瞧见了,还有人背地里偷偷笑话咱们……”
齐衡想起年前那光景,脸色苍白,秀致的眉峰蹙起。
郡主心疼的拉过儿子,软言道:“如今种种,不都因了那‘权势’二字么?若你有亲舅舅,若你爹是世子,若咱们够力量够能耐,你爱娶谁就娶谁,娘何尝不想遂了你心愿,便是叫盛府送庶女过门与你为侧室,也未尝不成?可是……衡儿呀,咱们如今只是瞧着风光,你外公百年之后,襄阳侯府就得给了旁人,你大伯母又与我们一房素有龃龉,咱们是两边靠不着呀.新皇登基,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你爹爹如何还未可知,他这些年在盐务上,不知多少人红着眼睛盯着,只等着揪着错好踩下你爹,娘如何能不为家里多想着些?!
说着,凄凄切切的哭起来。
齐衡视线模糊,恍惚中,忽然想起明兰小时候的一件事,小小的她,蹲在地上用花枝在泥土上划了两箱平平的沟,说是平行线,两条线虽看着挨着很近,却永玩不会碰上。
他故意逗她,便抓了条毛虫在她裙子上,小姑娘吓的尖叫,连连跺脚甩掉毛虫,他却哈哈大笑,指着地上被脚印踩在一块儿的两条线,笑道:“这不是碰上了么。”
小姑娘瓷娃娃一般精致漂亮,显是气极了,细白的皮肤上熏染出菡萏掐出汁的明媚,叫人忍不住想伸手去触碰,他连忙作揖赔罪,小女孩不肯轻饶,抬起一块泥巴丢向白己,然后转身就跑了。
他想追过去,却被闻声而来的随身小厮拉住了。
第69话尽忠容易尽孝难
明兰和墨兰无论喜恶都相去甚远,基本没有什么同的兴趣爱好,但眼前的这个锦衣秀眉的少女成的引起了两姐妹的鸣,她们都讨厌她。
“如妹妹,上回你送来的白茶我吃着极好,我娘起先觉着样子怪,银白的芽头看的怪渗人的,谁知吃着却毫香情鲜呢。”陶然居里,几个女孩子正吃茶,康元儿拉着如兰的手说话。"
如兰抿嘴而笑:“表姐喜欢,我原该多送你些,奈何这白茶都是六妹妹分与我们的,你自己去问她吧。”
康元儿立刻看向明兰,明兰轻吹着茶,笑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嫣然姐姐打云南寄来的,不过是稀罕罢了,本就不多,我是个留不住的,己一股脑儿都送了。”
康元儿秀气的瓜子脸沉下来,盯着明兰道:“看来六妹妹是不拿我当自家姐妹呀,分的时候怎么没我的份?”眉宇间己是隐隐怒气。
墨兰娇笑道:“哟,康家姐姐,我这六妹妹最是实诚,就那么点儿茶,自家姐妹换够分呢,自然先里后外了。”
这话是火上浇油,康元儿是康姨妈的小女儿,自小仗着母亲宠爱在家里颐指气使惯了,庶出姊妹在她跟前连气都不敢出,她何曾受过这个挤兑,听了墨兰这般说,她立刻冷笑一声:“送东送西,连大姐姐家的文缨都有,就是没我的份!敢情妹妹是瞧不起我,我倒要与姨母说道说道。”
如兰也皱眉道:“你也是,怎么不匀出一点来给表姐,都是自家人。”
明兰放下手中滚烫的茶碗,甩甩发热的手,不紧不慢道:“嫣然姐姐统寄来两斤半的白茶,一斤我送去了宥阳老家给老太太,她在那里替我们这一房照应大老太太,着实辛苦了,我们孙辈的原该孝顺;然后半斤给了太太,余下的我们姐妹四人并大嫂子和允儿姐姐分了,大姐姐自小于我多有照料,我便把自己那份儿也匀了过去,是以文缨姐姐那里也有;表姐若真喜欢,回头我写信与嫣然姐姐,请她再寄些来,不过云南路远,可得等了。
说到底,明兰分茶的对象都是盛家人,你一个外姓的狂吠什么,她连自己都没留,全给了华兰,就是告到王氏跟前去,明兰也说的出。
康元儿找不出把柄,不悦的挑了挑嘴角,随即笑道:“我不过说说,妹妹何必当真。”
她本是世家嫡女,因父亲不长进,家势多有倾颓,吃穿住行比不上华兰如兰也就罢了,她只瞧墨兰和明兰不顺眼,时时挑拨如兰,当面笑着十分和气,背后却动不动与如兰说她在家中庶出姊妹面前如何威风等等,每每她来过,如兰总要和墨兰明兰置一阵子气。
康元儿眼珠一转,又笑道:“常听说六妹妹心巧手活,针线上很是得赞,上回我请六妹妹与我娘做的两幅帐子,不知如何了?”明兰轻描淡写道:“早了,怕是得等。”
康元儿对自家庶姐妹发火惯了,冷哼道:“给长辈做些活儿也推三阻四的,都说妹妹孝顺娴淑,便是这般推诿么?还是瞧不起我娘?”
明兰看了眼一旁低头吃茶的墨兰,决定还是单兵作战吧,便一脸为难道:“瞧表姐说这话,我又不是空着的。前阵子天热,我想着小孩子最易热天着凉,便紧着做了两个夹层棉绢布的软肚兜给实哥儿和全哥儿,我人又笨,手又慢,好容易才做完送去呢,康姨妈是长辈,总会体恤小孩子的。”
如兰眼睛一亮:“那肚兜……你做了两个?”明兰朝她轻眨了两下眼,暗示道:“是呀。”
如兰立刻低头不说话了,每次明兰给华兰做东西都是两份,一份说是如兰做的,如此在来往的亲眷中,如兰也可显得十分贤良淑德,明兰在这方面从来都很识趣。
康元儿见如兰不帮忙,更怒道:“那到底什么时侯能做完?别是想拖延罢,我家里的几个姐妹早做完了。”
明兰摊着两只白生生的手,无辜道:“怎么能和表姐家比?五姐姐只有我一个妹子,表姐家却人手充裕,哎呀,五姐姐呀,你若是多几个妹妹就好了,又热闹,又能做活。”
如兰脸色古怪,别说庶出的,就是嫡亲的同胞姊妹她也不想要了,墨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即掩嘴轻颤,康元儿跺脚道:“谁说这个了,我是说你手脚太慢!”
明兰认真道:“表姐说的是,我定勤加练习,多向表姐们学着些,怎么也得赶上外头针线绣娘的那般夫才是!”
这次连如兰也忍不住嘴角弯起来了,康姨妈口耐心苦,常使唤刁难一干庶出子女,娶无好娶,嫁无好嫁,康姨母来这么多次,明兰只见过两个庶出的康家女孩,生的倒如花似玉,可惜,一个畏缩战兢,出不了大场面,一个着意讨好,逢迎嫡母嫡妹。
每次看见这种情景,明兰都感谢老天爷役让自己投胎到那种人家里,不然的话,没准她立刻掉头寻死去了;话说回来,这康元儿也是欺软怕硬,不过是瞧着自己既没生母又没胞兄,便总柿子捡软的捏。
康元儿气结,却又辩驳不出什么来,明兰在字面上从来不会叫人捉住把柄。
这时外头忽然一阵吵杂,似有争执声,如兰皱眉,叫喜鹊去看看,过了会儿,喜鹊回来,笑着秉道:“姑娘,没什么大不了的,喜枝在屋里试新钗子,喜叶瞧见了,以为是自己短了,谁知是喜枝家里送来的,便闹了几句口角;叫我说了一通,便又和好了。”
如兰正要说话,墨兰却抢着开口,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这丫头也太不知趣了,虽然都是一个府里的家生子,可喜枝老子娘都是老爷太太得力的,哥哥嫂嫂又能干,喜叶娘早役了,老子又是个酒浑虫,如何和喜枝比?便是要比,也瞧瞧自己配也不配?”
康元儿脸色铁青,如兰有些不安,却不知说什么,墨兰故意瞥了她们一眼,接着对喜鹊道:“还有,虽都是姑娘院里的丫头,却各有老子娘,姓氏祖宗都不同,整日盯着别人家里的事儿,给两分颜色就开染坊,别太把自己当一回事儿了。”
康元儿拍案而起,青筋暴起的小手都拍红了,大怒道:“你什么意思?!”
墨兰故作惊讶道:“不过是教了这丫头两句,又没打又没骂的,莫非表姐觉着不安?我可不敢僭越,若喜欢管教丫头,会去自己院里管的。”墨兰笑吟吟的看着康元儿,她的靠山从来不是王氏,康元儿没少讽刺她庶出的身份,康姨妈更是积极劝导王氏不要给庶女找太好的亲事,免得将来压制嫡房,积怨己深。
康元儿气极,又说了几句话,不欢而散。
明兰看着外头树枝上颤颤悠悠的叶子,似乎渐有飘落,转头与如兰笑道:“天要冷了,父亲的膝盖受冷总要疼的,不若与父亲做对护膝吧,五姐姐,要不绒布你来揉?”
盛紘对自己女儿有几分斤两还是清楚的,不好作假,不过搭点手也能算一份,好叫盛紘稍微夸两句,如兰立刻欣欣然道:“好呀,我这儿刚好有几块好料子,待会你来选。”其实连揉搓的工作也是丫头做的,她索性出些材料。
按官爵守制,对于内宅的女人们役什么,不过是别听戏别大摆筵席就是了,反正还可以串门子走亲戚,做做针线,说说八卦,日子也就打发了。
可是男人们就难受了,那些京城权宦子弟们忍过了开头几个月,几户得势的人家渐渐暴露原型,有在家里聚众宴饮作乐的,有去红灯区哈皮的,还有偷着摸着纳小妾的。
新皇甫登基,众臣尚不知道皇帝的脾气,写起奏本来不免有些缩手缩脚,哪知盛紘单位里刚分配进来的一个愣头青,一本折子递上去,把京城中一干花花老少们的事情抖了一番,皇帝气的脸色铁青,当场在朝会上发了火。
好容易做上皇帝,为了给老爹守孝,他不敢睡嫔妃,不敢摆酒席,连宫中的女乐都散了,过的比和尚还清净,活的比矿泉水还纯洁,可下头那群吃着皇俸的爵权子弟居然敢百姓放火?!当他这州官是死人哪!
皇帝出手很快,先是大大嘉奖了那个愣头青御史一番,夸他‘刚直忠孝,,非‘趋势逢迎,之辈,然后立刻升官赐赏,接着霞,勒令顺天府尹加大打击力度,言官广开监察职能,五成兵马司准备好随时逮人。
有了榜样,都察院立刻忙起来了,盛紘己有些根基,自然不愿得罪太多权贵,只挑了些清淡的写写,可那些等着毛头的小言官却两肋生胆,几乎把全京城的生猛海鲜弹劾了个遍。古代对男子的品德要求很简答,百善孝为首,新皇打着‘为先帝尽孝,的名头,谁也无话可说,尤其是清流言官本就看权爵之家不顺眼。
短短半个月,皇帝一口气责罚了十几家爵禄,罚俸降职斥责等轻重不等。
有十几个特别显眼的皇亲国戚,不服管制,当街辱骂前来巡视的官员,皇帝立刻发了禁卫军,把他们捉进宫里打了一顿板子,伤好后拖进国子监宿舍里关起来,请了几个嫉恶如仇的鸿学博士开了个培训班,集中学习礼义廉耻忠孝节义。
皇帝亲派两位大学士定期考察,随机点背,背不出书的就不许回家,藐视师长的再打板子,丫丫个呸的,还打不服你小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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