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长乐就把在顾家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跟成甯说了,她说话向来老实不花巧,陈述得也是枯燥无味的,唯独这样,越见真实。
成甯很有耐性地听,听完了之后问清楚了细节,说:“原来如此,难怪二丫生气。我去哄哄她。”
薛长乐看着成甯说:“王爷,夫人总是善心帮人,遇到白眼狼不过是迟早的事。或者您可以趁这个机会,劝劝她吧!”
成甯“哈”的一声,上下打量了薛长乐两眼:“我们家的长乐妹子也会长心眼了?你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的。而且,就这个白眼狼就算要来,也不会姓顾。”
一番话说得薛长乐如坠云雾中,站在原地思索的功夫,成甯已经去了叶斐然的书房了。
还以为叶斐然会不开心,闹脾气,没想到成甯进了屋子,看到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子前画画。成甯才来到她身后,叶斐然头也不抬地说:“磨墨。”
成甯拈起乌金墨锭,置在上好老坑鱼脑冻端砚墨池中,力悬于腕,柔中带刚,宛如敦煌飞天之舞,又如东海蛟龙之姿,不消半柱香时辰,已磨好满满一池墨汁。
饱蘸墨汁,继续涂抹,越发龙飞凤舞,迤逦拖行,把一副上好宣纸渲染得云彩绽放,就像聊斋里的老坟头一般,叶斐然脑门子沁出汗珠:“擦汗。”
成甯擦汗。
叶斐然鼻子一皱,张大嘴巴:“啊——啊——”
成甯掏出自己的帕子,捂在叶斐然口鼻上,才捂好,叶斐然一个喷嚏打出来,正好用帕子包得严严实实,半点飞沫不漏。
又忙了一顿饭功夫,叶斐然放下笔,长长舒了口气。才张开嘴巴还没说话,成甯一碗热茶已递到她唇边,喝过了热茶之后,叶斐然活过来了。
“嗯嗯,小的很会伺候嘛。”她眉眼弯弯地看着成甯,笑意调皮,戏谑满脸。
成甯搓着手道:“夫人可满意?夫人还有别的吩咐么?”
叶斐然被逗得乐不可支,点着成甯脑门:“小样儿!”
却被成甯扣住手腕拉进怀里,人落在他大腿上坐着。
“还以为你会很生气?”某人把脸埋进她的心口。
炽热的呼吸落在肌肤上,滚烫一片。
叶斐然抱着他,眸光温柔:“才不会呢。要我们帮,是人情。不需要我们帮,我们乐得清闲。这点儿界线,我还是分得清楚的。又不是正经亲戚,我理她作甚?”
成甯不由得鼓掌:“好一句不是正经亲戚。说得好。”
鼓掌完毕,说正经事:“二丫,你知道吗?流寇从营山流窜到江左,把顾鹏清抓住了。如今正在问朝廷要官要爵位,不给就要剐了顾鹏清。”
叶斐然一惊,“什么?”
难怪顾家会大乱!
不过……不对!
“那匹快马才刚刚进顾家不久,你是怎么知道的?”叶斐然看着成甯,“你今天一直呆在王府里的啊?”
成甯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你相公我多的是耳目。”
就算不服气,叶斐然也得服气:“好吧。你厉害……”
成甯抱着她,好像抱着一个大抱枕:“这一次,我们要去营山江左走一圈了,你做一下准备。这种主动问朝廷要官的流寇,我倒是第一次见。”
“我做一下准备?”叶斐然抓住重点,“我也要去么?”
“没错。我在明,你在暗。我去剿匪,你去想办法把温先生那件事办了。”
其实叶斐然早就有所预感了,那个流寇和温玉明的诗抄脱不去关系。史书上记载的这种斯文贼人着实不少,一边干着杀人越货的事,一边怀着招安的心。这样的人往往还是附庸风雅之辈,对诗稿感兴趣纯属正常。
她慢慢整理着思路,说:“你需要我去找诗稿?”
“诗稿散失得厉害,我这边会不断传线索给你。但需要有人不着痕迹地东奔西跑,这个活儿只能交给你。”
叶斐然:“……不愧是当官的。”
成甯没听清楚:“你说啥?”
“我啥也没说。”叶斐然反应很快。
成甯也没有往心里去,抱住她:“辛苦二丫了。”
“哎呀,你这么说,人家会不好意思的啦!”
看着素来爽朗活泼的小娇妻红了脸,成甯大笑。叶斐然被笑得越发不好意思了,生硬转移话题:“那这趟出门,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成甯心思缜密,他一定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果然,成甯把嘴唇贴到她的耳边……听完了成甯的计划,叶斐然的小脸也变得严肃起来,用力点了点头,“好。你放心交给我吧。”
“爹爹!娘亲!”
初五下了学,从东院飞快地冲过来,身后跟着跑得气喘吁吁的小六:“小公爷,等我一下!”
从晋北山贼窝里捡回来的俩少年,九哥儿擅武,先后跟着成甯、薛长东学艺,被叶天宇看中要去刑部做事了。还没有正式名目给他,不过叶天宇按月从账上支五两银子月钱给九哥儿。小六却是读书种子,跟着做初五做书童,每个月也是五两银子月钱。
这哥俩仍然住在王府中。
眼见初五一头扑进了书房里,惊得王妃一猛子从王爷膝上跳起来,小六低下头,嘴里急促叫唤:“小公爷!快出来!王爷和夫人正忙着呢!”
成甯和叶斐然相互看了一眼,忍不住一起笑出声来。
叶斐然抱着初五,问道:“跑那么快,有什么好事要跟娘说么?”
“先生给了我一个‘甲’。”初五显摆地举起手里的默写,白纸上是他的杰作,乌七八糟傻大黑粗的《三字经》,叶斐然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看到是全写对了,夸道,“嗯嗯,不错。”
初五开心地拍着手:“这是我第一次拿‘甲’,娘,我是不是很厉害啊!”
叶斐然“吧唧”在他脑门上亲了口,“没错没错,初五真的很厉害!”
成甯吃醋了:“喂!我还在呢!你怎么可以亲他!”
就没见过这样的人,自己儿子的醋都要吃!她明明是马上又要出门了,对两个娃心怀愧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