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望只想安安静静地生活,将徐一抚养长大,可是无论她怎么逃避,事情已经向着她不能控制的方向走去。
陆家大张旗鼓的来探望闹得小区人尽皆知,流言瞬间甚嚣尘上。盼着人好的毕竟是少数,不知道是谁先传出来,说徐望的孩子是豪门私生子。
豪门,私生子,单单只是这两个字便引人无限遐思,比普通的单亲妈妈杀伤力不知大了多少倍。小胖奶奶看着徐望长大,深知她不是那样的人,义愤填膺与人争辩,回来安慰她不必在意。
这几天陆伯安没有来找她,陆家人也没有强行要带走徐一的意思,只是越平静她却越不安,她知道,事情不会就这么过去。
是两个人勉强在一起生活对孩子的伤害大,还是分开生活对孩子的伤害大?
徐望不知道答案,纵使她决定生下徐一时已经做好准备,但真的面临选择的时候,她有的只有自责和难过,因为无论是那种选择,她对徐一的伤害都已经造成了。
陆伯安再次来找徐望时是一个晚上,徐望轻声哼着催眠曲,哄着徐一沉沉睡去。
听到敲门声,她若有所思的去开门,陆伯安见她垂眉顺眼与之前的警备判若两人。
他依然很自觉地不用招呼就进了门,走到沙发上坐定,随意扫了一下四周,见到处整整齐齐物有所归。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她小步挪过来,半坐在沙发上,表情纠结:“我......我不知道。”
他说:“我相信如果让他选择,他会先选择跟别人一样有个完整的家庭。”
“你家人是不是不会允许一一跟着我生活。”
“你在想着别人来抢他的时候,是不是也应该考虑怎样才能给他最好的生活,优渥的环境,良好的教育以及比别人更广阔的未来,最重要的是,他能像别人一样得到所有亲人的爱。徐望,你不能只站在自己角度考虑。”
她小心翼翼询问:“那你会对他好吗?”
陆伯安冷冷的视线射过来,她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我知道了,你别瞪我嘛。”
“愚蠢的问题。”他移开眼。
“那......就结婚。”她终于下了决定,手紧紧捏成拳头,捶在自己的大腿上。
“嗯。”陆伯安淡淡应了一声,拍拍裤腿站了起来,“那你跟家里人通知一声,定好时间我会上门拜访。”
说完,他竟然就准备走了。
徐望看着他从面前走过,傻傻地叫住他:“诶?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他回头看她。
“你不是应该跟我立个合同?声明咱们这是契约婚姻,如果以后你或者我喜欢别人了就离婚,然后,你给我个补偿费......什么的......”
陆伯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徐望的声音越来越虚:“......补偿费我开玩笑的。”
第十四章
陆伯安想了想,以前的徐望,是没有那么气人的,或者说,那时候的她只会气别人。
记不得具体从那天起,听到她的声音或名字,他会不经意停下漫无边际的思绪。
“徐望,你给我站起来!”教数学的老师头顶着脆弱的头发,生起来感觉发丝都在飘。
徐望被吓了一跳,腾一下站起来。
“上课不好好听讲,你在那里动来动去鬼鬼祟祟干什么!”
他坐在角落,看她塌肩低头乖顺地站在那里,无辜又真诚地道歉:“对不起老师,我的腿被蚊子咬了实在痒得不行才动的,我保证下次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会涂好花露水不让蚊子有可趁之机,如果还是被咬会利用课余时间提前挠好痒,再也不会在上课的时候挠不必要的痒。”
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老师一时语塞,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将怒气发泄在前排几个努力在憋笑的无辜同学:“笑什么笑,好好上课!”
他看到她趁老师转身时悄悄坐回座位,弯腰时在大腿上胡乱抓了几下,然后英勇就义般挺直了腰板,一脸痛苦地盯着黑板。
他收回视线,继续望着窗外,眼里染着连自己也未发觉的浅淡笑意。
她总是无忧无虑,爱笑爱闹,爱做些小动作,但也很听老师的话,有时候又会一本正经说一些让别人接不下去的话。
他见过很多人,她不是最特别的,只是有一点点让人始料不及的......可爱。
她还会伸张正义。
夕阳下安静的林荫道,金色的树叶纷纷飘落。她鼻子里塞着纸巾防止再流血,好不容易能有和他说话的机会不愿意离开,跟在他后面喋喋不休。
“陆同学,原来你放学也走这条路啊,为什么原来都没在路上遇到你呢。”
大概是因为其实他们根本不是一个方向,她平时根本不走这条路吧。
“我觉得你的名字起得特别好,一听就特别成熟。”
“你鼻子不疼吗?”
她连连摇头:“不疼不疼,我应该就是上火了。现在天气干燥,你也要注意点,不要吃辛辣的东西,多喝点开水,千万不要上火了......”
她的头一晃一晃,洁白的纸巾好像又渗出了一丝殷红,他忍不住把手轻轻放在她的头顶希望她不要再乱动:“你能不能别说话了。”
犹如被施了定身咒,她的身体瞬间僵硬,隔着厚厚的头发只觉得他的手轻飘飘像带着温热的棉花。
她轻咬嘴唇,脸红得像苹果,想了一会儿还是小声开口:“我两天没洗头了,可能头发有点油。”其实她说谎了,她已经三天没洗头。
他默了一会儿,把手轻轻从她脑袋上移开。
时间真的如此神奇,她好像没变,却又如此陌生。
徐望看他脸色不善,哈哈笑了一声:“我哪里说错了,你可以直接说嘛,咱们都是成年人了,不好再动不动就生气了。”
她暗自抹了一把冷汗,试图缓和尴尬的气氛,她就是有这么个毛病,经常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她要是不加最后那一句补偿费什么事也没有。都怪电视剧和小说,一般这种事情不都是这么演的么。
她紧张又不安,活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像他又欺负了她。
陆伯安有时候真的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她脑袋都装了什么:“徐望,若是你真的不愿意,没人逼你,婚姻和家庭不是过家家。”
她脸色沉下来,认真地说:“我知道这不是过家家,你只问我愿不愿意,那你呢,你真的愿意结婚吗?”
林书问徐望,他们是怎么相遇然后在一起的,她含含糊糊地说刚好工作上有接触,然后自然而然在一起了。
她难以启齿,他们在一起不过是因为一次意外的醉酒。
她和陆伯安虽然年少相识,但算算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他只在春城中学待了一个学期,大雪飘零时回到属于他的地方,他走时她鼓起勇气告白,她至今记得他是如何拒绝她的。
“徐望,你现在的年纪还不懂自己想要什么,但我知道。你好好上课,不要再想这些事情。”
比起对其他人的冷漠,他对她已经还算温柔,然后这温柔在长长的时间里变成了一份渺小的期待,她想,是不是等她长到成熟的年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们之间就会有一丝可能。
大学毕业后,她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态到了景市工作,没有特别奢望,抱着做梦似的期盼,她跟他再次相遇。
这也许是命中注定,景市那么大,同一个城市的人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相遇,而她,恰好遇见了他。
奇妙的相遇,让她可以忽略他的视而不见。
成年后的陆伯安,更英俊,更冷漠,也更难以靠近。如果不是那个醉酒的夜晚,他们也不会有任何可能。
当她在凌乱的大床上醒来,他背对着她扣衬衫的钮扣,说出的话跟现在如初一辙:“我们交往吧。”
“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站在这里。”他冷冷地看着她。
她平静地说:“我知道你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也知道该跟你好好道歉,总是突然出现打断你可能计划好的人生。换位思考,如果有一天有人抱着孩子来找我,我肯定接受不了。我这几天想了很多,我怕一一长大后怪我,又怕你怪我,无论我做什么决定,好像都是错的。”
她知道,这一切错误的源头,都是因为她擅自决定生下徐一。如果她没有生下徐一,她或许会有崭新的人生,他也不必为了一个他不知道存在的小生命负责,继续自己安静的生活。可是面对医生温柔的忠告,她以后可能不会再拥有自己的孩子,没人能理解,她是经过多痛苦的挣扎才做了这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