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魏无羡匆忙打开门,便对上了魏无悠戏谑的眼神。
他神情有一瞬间虚,随后又立马装作疑惑地问道:“肖先生,这么晚了您来找我可是有事吩咐?”
魏无悠笑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聊会儿天了?难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魏无羡脸色一僵,随后让开身子,讪笑道:“先生请……”
房间里的酒味早已散去啊,而蓝湛躺在床上被被子遮盖住,魏无羡有些担忧他会乱动发出声响,便不动声色地挡住了魏无悠的视线。
以魏无悠的修为其实早就发现了床上躺着的蓝湛,但他也不戳破,反而在桌前坐下。
魏无羡见他坐下,心头一紧。
蓝湛还躺在里头,若是肖先生继续坐在这里的话,蓝湛定会被发现的,到那时可就糟了……
魏无悠端坐在桌前,身姿挺拔。他看向魏无羡,只见魏无羡脸上写满了“紧张”。
“我听蓝湛说,你颇为嗜酒?”魏无悠问道。
魏无羡身子一僵,但也未否认:“哈哈,这也就是弟子嘴馋,让先生见笑了……”
魏无悠叹了口气:“也是苦了你了,云深不知处禁酒,你恐怕憋坏了吧?”
魏无羡刚想否认,魏无悠又道:“与我出去喝一杯如何?”
魏婴一愣。
魏无悠起身,与他打趣道:“说起来,我也许久未喝酒了,倒是有些馋得慌。”
魏无羡视线瞥向蓝湛所处的方向,心中犹豫。他这要是走了,明日蓝湛会不会见他就打?
更何况是他给蓝湛施法喝的酒,要是他这样一走了之,恐怕蓝湛会更讨厌他吧……
魏无羡心中略微烦闷。早知道就不作了,作甚让蓝湛喝酒呢?他这不是自讨苦吃了吗?
魏无悠见他时不时往床铺那儿看去,嘴角微勾,打趣道:“怎么,先生请你喝酒,也不赏脸?”
魏婴连忙罢手:“不不不,先生相邀,弟子怎能不去?”
话已至此,魏婴只得在心里对蓝湛说声抱歉了。
于是两人便悄悄离开了云深不知处。离开前,魏无悠给蓝涣留了个信,让他带蓝湛回去醒酒,以免蓝启仁回来看到蓝湛喝酒生气。
之后魏无悠与魏婴找了个酒馆,倒是过足了酒瘾。魏婴见魏无悠几杯酒下肚面色却丝毫未变,一脸惊讶:“没想到先生你的酒量居然这么好!”
魏无悠笑道:“你也不错。”
两人一杯又一杯,到最后魏婴嫌杯小喝得不够尽意,便抱起酒坛大口灌起来,魏无悠却没有和他一样,而是端着酒杯独酌。
渐渐的,魏婴有些醉了。
他刚起身,就酿跄了一下,手下意识地扯着魏无悠的衣袖。
此刻他的脑中一片混乱,倒映在眼中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视线一转,魏无悠的身影倒映在他的眼中,渐渐与记忆深处中的一个人影相重合,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一如当初那般,看向他是一如既往地温和又沉稳。
他呆了呆,嘴里含糊不清却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开口喊道:“哥?”
魏无悠一愣。他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魏婴,你醉了。”
魏婴否认:“不,我没醉,我没醉……”他一顿,说着说着竟开始呜咽起来,语气带着委屈:“这些年你去了哪儿?我找了你很久,却怎么也找不到……”
说完,魏婴紧紧地抓住魏无悠的衣袖,生怕魏无悠走了。
魏无悠闻言,心中泛起一片波澜。他用带着些许试探地语气问道:“你这些年,一直在找……我?”
魏婴又抱着酒坛灌了一大口。酒水从他口中溢出,沾湿了衣襟,可他却毫不在乎,抹了一把脸,而后将酒坛摔向地上,发出巨大的破碎声,引得周遭的客人频频看向他们这边。
魏婴垂眸,长长的睫毛在脸上落下剪影,忽而他捂住脸,颓丧地说道:“找不到了……找不到了……”
这番话不知是在回答魏无悠还是在回答他自己的内心。
他说完后,就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魏无悠盯着魏婴看了好一会儿,手轻抚脸上的面具,犹豫了半会儿,最后还是取了下来。
他眉眼温柔地看着魏婴,轻声呢喃:“魏无羡,你这个傻瓜……”
系统这时疑惑出声:“宿主,您为什么不与魏无羡相认?”
魏无悠垂眸看向魏婴:“我是最大的变数。”他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但因为系统才存在于这个世界,并且融于这个世界。他的一举一动都将会给接下来的走向带来变化,他不是最大的变数是什么?
所以现在他隐藏身份是最好的打算。
系统得知了他的想法,竟无法反驳。
魏婴醉得和滩泥似的,浑身酒气。魏无悠带他回到了云深不知处时天已见初晓,而江澄与江厌离正等在魏无悠房门口。
他们见魏无悠抱着魏婴回来,便急忙迎了上来。
江厌离担忧地看向魏婴:“先生,阿羡他……”
魏无悠安抚道:“你们莫要担心,魏婴只是喝醉了。正好你们在这儿,便带他回去梳洗一番,换身衣裳吧,蓝先生今日就会回来,若是见到魏婴这般模样,心中定会不悦的。”
两人闻言,皆是一愣。
江厌离道:“先生,您……也喝酒了吗?”
“许久未喝酒了,便找魏婴陪我喝了几杯,你们不要说出去哟!”魏无悠笑了笑。
江厌离与江澄面面相觑,有些哭笑不得。他们对魏无悠道谢行礼后,便带着魏婴回去了。
魏无悠也换掉了一身酒气的衣裳,便开始打坐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蓝涣的声音:“先生可在?”
魏无悠睁眼,平淡的回道:“我在,进来吧。”
随后蓝涣便走了进来,对魏无悠行了一礼,直奔主题道:“忘机今日醒来,因喝酒一事要去叔父那里领罚,还拉了魏婴一起,我拦都拦不住。”
魏无悠闻言,心中无奈。
“作为掌罚者,忘机必须约束自己。他喝了酒,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叹了口气,魏无悠看向蓝涣:“蓝先生回来了?”
蓝涣点头:“叔父刚刚回来,得知忘机醉酒一事后,发了一通火,现在正在气头上。肖先生,叔父平常对你最为赏识,你便替忘机他们说说好话吧?”
魏无悠想也没想便应了下来。当他跟蓝涣赶到祠堂时,蓝湛与魏婴正跪在地上,身后各有一名弟子正拿着戒鞭往他们背上狠狠地打下去。
可两人似乎是在置气,硬是扛着不发出声来。
魏无悠也是服了他们两个,但心中也是替他们感到担忧,于是乎他走上前去,阻止戒鞭继续落下。
蓝湛与魏婴没有听见戒鞭落下的声音,纷纷感到疑惑。微微偏头便见魏无悠站在他们身后,眼神温和地看着他们,其中带着安抚。
两人皆是一愣。
魏婴低下头,心中却想着昨晚的事情。
昨晚他喝醉了,也不知有没有做出什么对先生失礼的事来……
蓝启仁见是魏无悠,冷硬的神色软化了一点。可当视线落在跪在地上的两人身上时,特别是那魏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这竖子竟敢唆使蓝湛喝酒!蓝湛是他一手培养带大的,什么性格他这个做叔父的还不清楚吗?!
肯定是这魏婴先开的头!
想着想着,蓝启仁只觉心中怒火中烧。
于是冷哼一声,道:“柏青,你莫要替他们求情,忘机作为掌罚者,竟然不好好约束自己,还与这魏婴一同喝酒,简直是有辱家风!”
说着,他下了命令,还想继续打,魏无悠连忙阻止:“先生且慢。”
蓝启仁望向魏无悠。魏无悠道:“蓝先生,魏婴与蓝湛二人毕竟还年轻。年轻人年轻气盛,喝点酒无伤大雅,只要未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来,那便不是有辱家风,更何况蓝湛和魏婴二人也是主动前来认错领罚,您便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吧?”
这番话让蓝启仁心中好受了点,他看向跪在地上的二人,冷哼到:“既然柏青替你们求情,那老夫就放过你们一马!但你们得去藏书室给我抄书千遍,没抄完不许出来!”
蓝湛倒是一脸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于他而言有些轻松的惩罚,魏无羡则苦着个脸。
比起抄书,他宁愿挨打。
不过这话他是不敢说出口的。
两人乖乖地去了藏书室抄了半个多月的书。
而魏无悠这边,许久没有动静的镇妖剑忽然轰鸣了起来,魏无悠感受到波动,将它唤出来拿在手上仔细打量。
倏地,一道蓝光从剑中飞出,再一眨眼,竟出现了个长相如洋娃娃版精致的男娃娃!
只见他迷茫地打量了一下四周,似乎刚刚睡醒一般。
魏无悠也打量着他,并未开口说话。
这时,男娃娃视线一转,看到魏无悠时,迷茫的大眼猛地一亮:“主人!”
魏无悠:“……”这奶娃子真的是镇妖剑剑灵?
镇妖剑剑灵倒是很兴奋,身高还没魏无悠大腿高的他立马抱住魏无悠大腿,以示亲昵。
魏无悠扶额。
得,前有甪端后有镇妖剑灵,奶娃凑一堆了,他干脆当个奶爸算了。
七夕节在魏无悠当奶爸和蓝湛魏婴抄书的情况下很快到来了。
弟子们个个都准备好了花灯,而后将它点燃放飞,许下心愿。
“柏青,你不去放个花灯许愿?”蓝启仁问道。
魏无悠笑着摇了摇头:“不了。”
魏无悠与蓝涣和蓝启仁站在一起,看着他们脸上的天真无邪和对未来的憧憬,心中满是感叹。
谁也想不到,他们未来的路会如此艰难!
听学很快过去,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事。魏无羡与兰陵金氏金子轩因两家私事斗殴,蓝湛知道后赶忙前去阻止。
蓝启仁听到消息时气得脸色发青,而魏无羡因为先动手而被罚跪在院中。
但因为是江家与金氏两家的私事,蓝启仁也不好插手与管制,于是乎便把两人的长辈喊来协商。
听说是协商江厌离与金子轩的退婚一事。
魏无悠知道后并未多管,毕竟那金子轩有傲气是一回事,口无遮拦又是一回事,他这脾气迟早有他受的。
魏无悠此时正静静地站在院落房檐上,看着下方魏无羡跪在地上无聊地逗弄蚂蚁,不由感到无奈与好笑。
恰好这时蓝湛走了过来。他见魏无羡跪在地上左右耸肩,原以为魏无羡是在抽泣难过。毕竟他之前一直被魏婴牵着鼻子走,难得看到他服软的样子。
想着,蓝湛嘴角微勾,目不斜视地从魏婴旁边的走廊上走过去,边走边说道:“魏婴,你既知悔过,又何必当初?”
可没想到,魏无羡却非常开心地朝着蓝湛手舞足蹈道:“蓝湛,你看好多蚂蚁,黑漆漆一片,快看快看!”
蓝湛脸色微僵。
随后他开口,语气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味道:“让你思过罚跪,你却有心思同蚂蚁玩耍,朽木不可雕也!”
言罢,便拂袖而去。
魏无羡见他拂袖而去,倒是没有往很深的地方去想,只以为蓝湛和往常一般对自己不感兴趣,便又自顾自地玩耍起来。
魏无悠看着这一幕,心中暗叹:“这两人真是一对冤家,也不知日后是怎么成为知己好友的!”
魏无悠轻轻跳下屋檐,并未发出多大声音来,他站在院门口,等着魏无羡与江枫眠他们出来。
没过一会儿,魏无羡与江澄便打闹着出来,而江厌离与一长相儒雅的中年男子在身后无奈地跟着,但看得出来他们对前面二人很是宠溺。
魏无羡与江澄打闹着,余光一撇,只见魏无悠站在前头,嘴角含笑的看着他俩。
两人打闹的动作一顿,魏无羡最先反应过来,他语气兴奋地喊道:“肖先生,你怎的在这儿?”说着,便飞快地跑到魏无悠面前。
江澄倒是规矩了下来,走到魏无悠面前行礼道:“见过肖先生。”
江枫眠与江厌离也走了过来,江厌离屈身行礼:“肖先生。”
魏无悠对于三人的行礼轻轻点头,随后视线看向江枫眠。
江枫眠对上他的眼神,微微一顿,随后笑道:“这位便是肖先生了吧?”
魏无悠颔首,行了一礼:“正是在下,久仰江家主大名。”
江枫眠眉眼含笑,伸手阻止了魏无悠的一礼:“肖先生见笑了。这一礼江某若是受了可不合规矩。说起来,倒应是江某来行这一礼,我这两个逆子听学期间多亏了肖先生的教导和关照才能有如此长进,肖先生,请受江某一拜!”
说着,江枫眠正欲行礼,便被魏无悠阻止。
魏无悠盯着他,认真的说道:“不,应是我来行这一礼。”
言罢,魏无悠躬身行大礼。
受了这一礼的江枫眠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魏无悠却是真心实意地行的这一礼。
若不是江枫眠收留了魏无羡,恐怕魏无羡还在流浪市井,遭人欺辱,不会变成现在这副自信开朗、翩翩公子的模样。
魏无悠亏欠魏无羡许多,没能尽到兄长的责任。
而江枫眠不仅收养了魏无羡,且将他视如亲子一般抚养长大,光是这一点,就值得魏无悠行这一礼。
一礼罢,魏无悠直起身子,朝江枫眠温和一笑:“江家主,改日有机会定当登门拜访!”
江枫眠笑道:“肖先生能来莲花坞做客,江某求之不得!”
魏无悠又与江枫眠寒暄了几句,随后将话题放在魏无羡身上:“魏婴胆色过人,替自己师姐出头,并未有错。”
魏无羡眨眼,随后双眼放光地看向魏无悠。
“但是,云深不知处乃是僻静之地,规矩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既然入了这云深不知处,便要遵守其内的规矩,这样才显得尊重。就算要出头,也要用他们的规矩来解决事情,而不是意气用事。”魏无悠拍了拍魏无羡的肩膀,暗含提醒。
魏无羡肩膀垮下来,但也不敢反驳魏无悠的话语,只得摸了摸鼻子,瓮声瓮气道:“学生知道了。”
魏无悠欣慰地点头,随后朝着江枫眠拱手道:“那我便在此送别江宗主了。”
江枫眠回礼:“肖先生,江某便在莲花坞等候您的大驾光临了!”
魏无悠笑道:“一定一定。”
几人说说笑笑地离去,魏无悠目送着他们的背影,直至再也看不见,这才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