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除了狐狸的惨叫,就是他们三人挥舞武器的风声,我心略安,还好大家都还活着。
面前堆满了狐狸的尸体,这似乎激起了狐狸的残暴,反而更加疯狂地猛扑!
我就像孤零零站在岩石上的渔夫,眼看着怒啸的海浪即将把我吞没!
我终于,想要放弃了。
虽然我的脚始终牢牢钉在地上,但是我的心,已经崩塌了。
一道雪亮的刀光从身旁炸起,黑羽单手挥刀,在刀光的包裹中,冲进狐狸群。另一只手显然受了不轻的伤,软塌塌地垂着。随着几只狐狸的断体残肢飞起,刀光越来越远,终于消失在山林中!
我愤怒不已!
黑羽,竟然逃了!
这反而激起了我的血性,一拳捣向直扑而来的狐狸脑壳,指缝间响起骨骼碎裂声,忽然背后传来强烈的撞击。
没空暇回头,但是被风掠起飘至我鼻尖的长发让我明白,月野受了伤,靠在我后背勉力支撑。
甩刀飞舞,月饼瘸着腿,脸冷得像块冰:“南瓜,把月野照顾好!”
“我不需要你们照顾!”月野愤怒的呵斥,纸刀再次舞起,却不如刚才那么有力。显然因为黑羽的突然离去,她备受打击。
而坐在我们三人中间的南野浩,除了身上沾着的狐狸血,却是安然无恙。
我觉得,自己很愚蠢,我们很好笑。我们居然在保护一个自己非常憎恨的人!
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终于,我再也承受不了肉体和精神的双重压迫,膝盖一软,跪倒在满是狐狸尸体的血泊中。
“南瓜,他妈的爷们儿点!”
“南君,振作啊。”
不想再战了。
就这样,死吧。
山林中,巨狐再次嘶吼着,只是这吼声里,夹杂着痛苦的哀号,而且越来越远!
狐狸群像时间定格一样,突然停止了攻击,竖着耳朵歪头听着,落潮般地退走了。
一瞬间,这块山林中的空地,除了铺了一层的狐狸尸体,只剩下我们四个人。
林中,缓缓走出一个人。
遮住左眼的碎发,手里拎着半截狐狸腿,向我们遥遥举着。
黑羽!
“擒贼先擒王吗?”月饼咳嗽着,吐出一口黑黑的血。
“黑羽!”月野手中纸刀满是厚厚的血层,软软地落下。
我舒了口气,生死一线的感觉使得快要断裂的神经终于能够松缓片刻。
黑羽远远站着,再没走出半步,身体前后晃着,终于全身一软,仰面摔倒。
“黑羽!”我们三人喊着,奋力跑了过去!
“他怎么样?”月野半跪在草地上问道。
我摸着黑羽的脉搏,又用手探了探脖颈处的动脉,翻开眼皮看了看,摇了摇头。
“啊!”月野捂着嘴,泪花滚滚。
我连忙说道:“我摇头的意思是他没事情,都是皮外伤。”
“你……”月野柳眉倒竖,张嘴呕出口鲜血,显然她也受了不轻的内伤。
我慌了神:“月野,你怎么了?”
月野脸色煞白,摆了摆手:“精神力消耗太大,不要紧。”
看了看仍然瘫坐在狐尸堆里的南野浩,我忽然心头火起,几步蹿到他面前,抓住他的头发,狠狠地甩了两记耳光。
“我去你妈!”我对着他红肿的脸吐了口唾沫,“如果不是你,我们也不会出事。你他妈的告诉我,那只老狐狸为什么要找你!虐杀狐狸时很有快感,对吗?妈的,你想过会有这种报应吗?操!偏偏我们都受了伤,你他妈的还好端端的。我现在就弄死你!”
“我带走了她的女儿。”南野浩迟缓地四处看着,如梦初醒般惊着,“你们,都受伤了?”
“你他妈的……”我让南野浩这句话噎得差点背过气,一时间倒没注意他说得上句话。
“你说什么?”月饼走过来问道。
黑羽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捂着胸口咳嗽着搀着月野跟了过来。
南野浩又垂下头:“秋天的半月过去了,下次,要等到明年了。如果相信我,那就跟我走吧。在我家休养几天,我再带你们爬上剑峰。”
“给我们一个相信你的理由。”月饼拿着瑞士军刀把玩着,“你抢走了谁的女儿?”
“你们救了我和萝拉,我不会害你们。而且大川雄二先生的信任还不足够说明问题吗?”南野浩突然失控般跪在地上,疯狂地磕头,额头上满是狐狸尸体的血肉,“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月饼用目光咨询着月野和黑羽,两人点了点头。我发现经过这次生死存亡的奋力合作,我们之间的许多隔阂消除了。
“我家就在山的那边。”南野浩恢复了冷静,指了指不远的山头,“萝拉还在等我啊。”
这种歇斯底里的状态,让我真的很担心他随时会疯掉。
除了南野浩,我们四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伤,好在山路还算平坦,走起来倒也不是很费劲。绕过山头,远远看到一栋典型的日式双层木屋建筑,二楼卧室的灯还在亮着,依稀看到一道人影映在窗上。
南野浩眼睛一亮:“萝拉还没睡。我就知道,我不回来她睡不着的。”
“南野先生,”一路上月野始终一言不发,脸色白得吓人,这会儿她突然问道,“您和妻子新婚有三个月了吧?听说是您攀登剑峰时救下的登山爱好者?”
南野浩像突然遭受电击,跳了起来,指着月野,眼珠子几乎瞪了出来:“你怎么知道的?你还知道什么?”
一路上我已经冷静地想过,南野浩说“我带走了她的女儿”,“她”是谁?“女儿”又是谁?难道他虐杀的狐狸中,有一只是巨狐的女儿?巨狐之所以换身成老婆婆提醒我和月饼,是不是因为它要寻找南野浩报仇,而它的女儿就是我们放生又被南野浩剥皮的小狐狸?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南野浩怎么会知道那只小狐狸是巨狐的女儿?这根本说不通,所以我也一直为这个逻辑上的矛盾头疼。
看到他现在的反应,我忽然意识到:问题也许不是出在小狐狸身上,而是南野浩的妻子,萝拉!
“江户时代,红狐化身美丽女子,”月野虚弱地说着,“嫁给了从山熊口中把她救下的猎户,又为他生了孩子。那个孩子后来成了全日本最著名的阴阳师,号称‘妖物藏马’。20世纪90年代日本一名著名漫画家还曾经把他当作原型作为一部漫画的主人公之一,我记得他俗世的姓名好像是南野秀一?”
南野浩嘴角抽搐着:“你知道得很多。我一直以这个光荣的家族姓氏而自豪。进屋吧,我会把告诉大川雄二先生的原原本本告诉你们。以此感谢你们救了我和萝拉。”